见星月儿遇袭受伤,傅夕歌已不敢多想,忙腾身掠来,朝那急急向地上坠落的星月儿扑去。
城头上的长矛与飞箭依然追着星月儿下坠的身体飞杀而至,看样子那些明军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在琴魔的人头中暗装了机括,就等待那些想要强取人头的人来自投罗网,如果有人敢强取人头,势必触发机括,被机括中的弩箭所射杀。
不巧,星月儿便中此暗算。
量谁也不能想到那死人头里还会藏着机括,因为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把机括藏于人头里面的。
那人头乃完整的个体,如何能在里面暗藏机关?除非是巧夺天工的神匠,一般造箭作弓的师傅,怕是想也想不到的。
傅夕歌见那城头的长矛飞箭快要射到星月儿的身体,一身怒啸,五指撒出,按上了碎心琴去。
端听得一阵奇怪的仓铮仓铮响起,这世间如同瞬间爆发了海啸也似,只见得一股劲风从傅夕歌身前掠起,呈一条扇形之状铺面扫出,劲风如同波浪,随风扩散而开,瞬息之间便扫到了城楼下的青砖城墙上,那由琴音发出的弧形剑气,如同一条水平的线,直直取杀至星月儿的头顶。
只听见一阵金铁交作的脆响迭起,却见那些飞射下来的长矛竹箭尽被筑音中无形的剑气给荡开,四散抛洒而落,傅夕歌则在筑音之中飞掠而至,将那星月儿揽在了怀中。
师兄师妹凌空对视。
星月儿一脸苦笑,一脸迷茫,然后,吐出了一口黑血。
傅夕歌满面焦迫之色。
他道:“别动,我带你杀出去。”
“别管我,我要去取琴魔壮士的人头,我不想让它就这样曝在风吹日晒之中。”星月儿在傅夕歌的怀抱之中还想挣扎,但是肚子上伤口的鲜血,却像喷泉一般射了出来,吓得她脸色惨白,忙用手按住。
傅夕歌苦脸摇头说:“刚才叫你不要冲动,你却不听话,现在吃到大亏了吧?”
“哼,人家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风凉话,有没有良心啊你,信不信我不理你了,哼。”星月儿怪眼一翻,小嘴扁成了杨桃。
傅夕歌哑然失笑,他对怀中这个受了重伤还死不悔改,只会耍小脾气的小师妹,直是无语了。
那城楼上的官军见傅夕歌以一只破琴便弹飞了他们的长矛竹箭,心上怒火冲天,复又抱起城楼上的滚石圆木,脱口臭骂着往那二人的头顶掀了下去,那城下二人见顶上滚下了无数的圆木和石头,当然不敢多待,同时惊呼了一声,身如燕子般拔开了十几丈。
傅夕歌因为只有一只手抱着师妹星月儿,无法再与官军抗衡,自己不想恋战,转身撩手又送出了几波碎心剑后,借着缓劲夺路而逃,此时此刻傅夕歌转身撩出的那几道波弧,又像几把巨扇一般铺扫开去,气疾似箭,声厉若刀,直直荡上了浙西城楼。
只闻波声掠过,旗风猎猎,那浙西城头的官军个个捂着心口,急迫的喘着粗气,像是一瞬间胸闷难忍,更在一瞬间心腔破碎了一般,待傅夕歌的第二阵碎心剑波掠来之时,城头上有数十名官军已大口大口喷出黑血来,像是后背与前胸被人狂击打了几十上百锤,已锤得他们五脏六腑都变了方位,七经八脉全乱了秩序,再难以复原了一般。
星月儿的脸色愈来愈白,捂着肚子的手已渐转冰凉。
她凄然问傅夕歌:“师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傅夕歌左手袖管卷着文儿,右手夹着星月儿,后背背着青魔剑与碎心琴,身子已拔出去五六里地,眼看马上就要掠过了苏水,把那浙西城给甩在了身后很远很远,他望着满脸苍白的星月儿,忙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师妹,你要挺住,过了渭水,师兄便可帮你医治了。”
其实他对医理一窍不通。
要想医治师妹这么重的伤,非得去拜访名医不可,据说城南十五里处的医仙屯里面住着一位神医,傅夕歌就是要掠过这江水去寻找神医的。
但是他的渡水计划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
那人是一个年轻的将军。
手柱一条方天画戟,像是一尊门神,直挺挺的立在了苏水之畔。
见傅夕歌他们当空掠来,手中长戟射空而出时,发出了一声怒狮般的暴喝。
喝声尽,整个人已持长戟横空挡住了傅夕歌的去路。
傅夕歌冷哼道:“将军为何挡住小可去路?小可之妹身受重伤,须得过河求医,求将军行个方便。”话语之中诚意款款,他不想激怒对方,多生事端。
那将军巨目一睁,声音洪亮:“本将横枪立戟,守护公主安宁,若谁执意想过,敬请留下头来?”
“什么意思?”
傅夕歌听不懂那自称王真的人在讲什么话,所以他问。
那王真扯了扯脸上的横肉,粗声道:“苏水勿过,欲过者死。”
傅夕歌又想气又想笑,他道:“为什么?”
“因为公主的芳魂在里面,我不想让凡人打扰她的安宁。”那王真回答得比较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傅夕歌说:“就算有皇帝的灵魂在里面,苏水总不能变成你家的吧?你一句不能过,便真不能过了?”他觉得今天是遇到硬刺了,面前这说理不通又莫名其妙的家伙,不用武力硬打怕是过不了苏水。
听那人自称王真,傅夕歌想了一下,便有了眉目,想必此人便是当朝大将军的儿子王真,此人因父亲深得朱元璋赏识,便谋得了一个禁军将军的头衔,统领京城十几万禁卫大军,也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
朱元璋为拉拢王氏家族,把婉阳公主许配给了王真,怎奈那公主却爱上了击筑师琴魔,新婚之夜身死苏水,这王真受此之辱,精神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认为心爱的公主还没死去,只是躲在了苏水里面不想出来见他,所以他日日夜夜在这苏水畔守护,在婉阳公主投水的地方等着,盼望奇迹有一天能够出现。
因为有他的等候,整个苏水便被禁军封锁,不许任何人渡过苏水,不许任何人打扰公主的安宁。
傅夕歌冷哼一声,道:“你对公主的痴情让人感动,但是因为痴情而影响别人的生活,那就是令人讨厌了。”他已将星月儿和文儿放在了苏水河畔的秋草里,手中的青魔剑发出皓皓青辉,映着对面王真那银盘般的脸庞。
王真也落到地面,那支长戟指向傅夕歌当胸,他顽固的道:“讨不讨厌那是你的事,但这苏水你却是休想过去。”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过呢?”傅夕歌的脸孔掠过了森森杀气。
“那你就躺在本将军的画戟下面吧。”王真绝然而道,丝毫不让步,傅夕歌怒极而笑,叺地一声,长剑撩起一股烟尘,劈向对方当面,啸到:“你那么思念婉阳公主,本侠就送你下去,看她是跟你在一起呢还是跟琴魔在一起。”
提到琴魔,王真犹如被人在脸蛋上扇了几百个耳刮子,只见他老脸像酱一般变得紫红,显然努已当顶,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目瞬间冲血,整个人如同一头发怒的豹子,怒喝着冲了出去,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了他的怒火燎原。
喀嚓一下,长戟以力劈华山之劲,杵向傅夕歌身前。
整个人带着震天价的呼啸,就像整座山倒了下来一般。
傅夕歌心中赞道:“果然是一猛将。”
叺的一剑。
剑风划断了齐腰的秋草,锋当盛怒,当当直斩对方戟尖。
王真那画戟的小耳之上,飞扬着一条血红色的丝蕊,就像是一抹鲜血,在他的戟尖飘浮。
傅夕歌的剑穿过了那缕丝蕊。
剑气透骨,已递至了王真的胸口,隔着厚厚的盔甲,都能感应到那柄青铜剑上散发出来的无边寒意。
王真的长戟。
依旧毫无收势,直直捅向傅夕歌的胸口,势必将其捅出个窟窿不可。
傅夕歌的剑气,已经撩断了王真戟枝上的丝蕊,漫天飞起了血红色的蕊花。
身子却如一片秋叶。
王真的戟尖,已经顶到了他的身上,而却无法刺进身去,傅夕歌像一片叶子,被他顶在戟尖之上,像是凌空挂在上面的一般,王真怒吼着,像一头发狂的犀牛,以戟作角,顶着那身轻若丝的傅夕歌在渭水畔的秋草地里狂跑了起来。
傅夕歌被顶在对方的戟尖,毫发无损,他本来可以一剑撩断对方的长戟,结束战斗。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想累哭这个莽牛一般的大汉,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明白,飞扬拔扈是不会得到好下场的。
但是他小看了这个人。
这个统领着十几万禁军的人,没有傅夕歌想象中的那么蠢,他见对方的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他已心生奇计。
待顶着傅夕歌转了一圈,王真已绕至傅夕歌放置他师妹和文儿的旁边,傅夕歌拖剑仗着轻功厉害,还顶在王真的戟尖,完全没有发现王真的小动作。
直到王真赫赫一声冷笑,长戟突收,他已蹲身于那二人身前。
傅夕歌大敢不妙,挺剑刺出。
“啊”的一声惨叫,王真的戟杆,竟已插进了文儿的左眼,傅夕歌剑锋送到他眉前之时,王真的另外一只手握紧一柄青辉皓皓的匕首,横在重伤在身的星月儿喉前,向傅夕歌命令到:“这是当年荆柯刺杀皇上的的鱼肠匕首,里面喂满了剧毒,你若想让你妹子死的话,咱们就来比一比谁的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