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父,你是怎么跟夕歌认识的呢?”张无忌还想多跟张三丰聚聚,故无话找话,张三丰叹了一声,笑道:“因为太师父跟他的缘法,哈哈。”
原来张三丰云游数十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而他云游的去处也多是具有悠久仙道传统的名山大川,崂山就是他爱去的一座仙山,他亦曾在崂山明霞洞后山的洞中修行了十多年,之后便开始西行和南游继续寻师,他浪迹天涯,历尽艰辛,为的就是能遇到真正的道门明师给他以指点。
尤其在宋元以来道教内丹学兴盛的趋势下,得承内丹养生的秘诀大道更是当时张三丰所尤为冀望的。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张三丰六十七岁时在全真道祖庭所在地——陕西终南山,得拜“希夷高弟子”火龙真人为师,蒙其授修真要道。
终南学道四载后,三丰复奉师命出山隐世修行,在这期间,他精研勤修内丹养生之学及武学技击之法,并能将此两门绝学融会贯通,自成体系,从而使其道家内外双修功夫达到出神入化的高超境界,特别是他在武当山面壁九年,开创了丹武合一的崭新的道教派别,为中国道教史和武学史写下了光耀千古的篇章。
透着一身的仙风道骨,已经成为一代宗师的张三丰于洪武十三年八月第二次来到崂山,他先后在太清宫前的驱虎庵、玄武峰下的明霞洞等处修行,在这段时间中,他的道学修为更加超俗,甚至可以达到“散则为气,聚则成形”的境界。
而也就是在这段期间,他认识了傅夕歌,那个身逢奇险后又被异人相救后的十岁小童,而救他那个异人,也在寻找张三丰,苦寻百年却不遇,倒让傅夕歌遇上了,张三丰见傅夕歌骨骼惊奇天生聪慧,一喜之下竟与他结为莫逆之交,把自己所创的两套剑法传授给了他。
张无忌听罢心下慕然,他知道太师父生性和蔼平易近人,与傅夕歌结为莫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傅夕歌那小子是一个神奇的人,神奇到你看见他的第一眼就会喜欢上他,张无忌也是因为如此才把自己的乾坤大挪移倾囊相授。
他正感慨之间,张三丰道:“孩儿,太师父走了,山高水远,若是有缘,再相会吧。”
张无忌不舍:“太师父,何不盘桓几日,待夕歌好转,再告别不迟。”
“傅小友与太师父的缘法,并不会只尽于此,太师父走了,无忌保重。”张三丰话毕,身子已冉冉飘起,掠过光明山峰头,转眼之间,竟已不见,张无忌伏地号哭,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双方既已罢手言和,光明顶上便归于和平,段子羽与张宇初婉言谢绝了张无忌的挽留,知会各个门派各自收殓尸体,救死扶伤,带下山去,临走之前,段子羽双手捧着倚天剑,恭恭敬敬递到张无忌身前,与他道:“张教主,段某即将率众离去,但临走之前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张教主应允。”
张无忌与他既然已无仇恨之争,便欣然道:“段盟主,但讲无妨。”
段子羽挪目看着那还懵懵懂懂坐在地上的傅夕歌,脸上表情痛苦的颤了颤,沙哑道:“此倚天剑是段某输给这小子的,虽然他与段某有杀妻之仇,但是段某却输给他了,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所以段某希望张教主勉为其难,代这小子收下此剑,待他恢复过来之时转交给他,并且告诉他,段某与他一约。”
张无忌不禁侧目,暗想这段子羽不愧为武林盟主,虽然行事阴险毒辣了一点,但也不失为一重信守诺之男儿,于是他道:“段盟主与夕歌有何约定?”
“生死之约。”段子羽钢牙一咬,再无比幽怨的看向了地上躺着的傅夕歌,张无忌身体一震,颤然道:“什么生死之约?”
段子羽长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缓缓道:“二十年后,华山之颠,望执此剑,一决恩怨。”段子羽声音悠悠,飘荡在了空荡荡的光明广场之上,现场包括张无忌在内的所有武林众人,江湖各派,都听到了他这泣血呐喊般的约定,或者说是战书,他是在向傅夕歌下战书,下一份二十年之约的生死战书。
张无忌大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那漫天呼啸的山风,似乎都要静止了一般,只剩段子羽那紫中带青的脸,还在夕阳的残辉中颤抖着,倒映着诡异的光芒。
“哈哈哈哈,真是好约定啊,老夫喜欢。”
现场万众正在发呆之时,突然天空中响起一阵清朗的笑声,眼晃之间,二人身边竟像凭空生出一般,突然多了一个白衣白发的老者,众人惊诧莫名之时,段子羽忽感身前怪影一幌,手中倚天剑竟被那白衣老者横横夺去,身法快疾诡异,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段子羽正要发火,张无忌首先朗声道:“何方高人,来我明教禁地,却这般宣宾夺主,实在有失厚道。”那老者丰姿魁伟,大耳圆目,须髯如戟,老得竟不知有多少年岁了,看起来竟似比张三丰还要年长些,若不是作风狂放性情乖张,众人也会把他当成张三丰一般的仙人,却见他也不大话,只是大手一张,向张无忌伸了过来,口中笑道:“拿来。”
张无忌大感不妙,忙出掌相迎,口中惊道:“什么?”
“嘭”地一声,那掌已砸到了老者的胸口,老者被他砸得像一片落叶一般,轻飘飘掼到了傅夕歌身旁,张无忌见自己下手击倒老者,心中不安欲出手去抓,却然惊叫一声,脸色登时变绿,因为自己刚才出手震飞老者时,自己手中的屠龙刀却不知老者用何法,一下子便给夺了去。
现场人们沸腾了,竟然有人能在转眼间连夺两大绝顶高手的宝刀宝剑,而且还中了绝顶高手一掌,大家都翘首以盼,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已被劈得口吐鲜血重伤垂死?可是,他们却失望了。
只见那老者面色正常行动自如,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自顾将屠龙刀与倚天剑夹在了傅夕歌怀里,自顾与昏迷不醒的傅夕歌说话:“你这臭小子,我刚离开半步去寻张小子,你却却跑到这里夺刀抢剑来了,让老夫找得好苦。”说罢一手夹起傅夕歌,将其夹在左腋之下,站身起来,抬头向大家问道:“尔等可曾见过张三丰那小子。”
他话落,众人愕然,那张三丰乃二甲子开外的人,可谓是世间极其长寿的寿星,面前这老者竟然大言不惭的直呼其名,还叫他为小子,可见这老者亦是一位年长的寿星,而且他的年岁,怕是比张三丰还要年长得多。
见众人一脸惊愕,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老者眨了眨眼,复问:“你们没谁见过他么?”
“有见过。”朱棣二人还未离开,他们看见老者身背一只瑶琴,心念此人必也是喜爱音乐之人,便心下感触,答了他话,老者一喜,忙问:“那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朱棣剑眉一挑,答道:“真人与我二人同来之时,有提到过化解完这场风波会游历昆仑几日,此刻想必是在昆仑各峰之间盘桓吧。”
“谢了。”那老者听完大喜,挟着傅夕歌提步欲走,张无忌与段子羽同时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口中同声道:“前辈留步。”
“如何,难道二位还要请老夫喝杯清茶?”老者白眉一挑,****,张无忌道:“老前辈既然远道而来光临明教,当品杯清茶再走,不用这么着急。”他话虽然和善,内力却暗暗提了起来,欲要出手拦截此人。
老者却说:“这混着血腥味的清茶老夫喝不习惯,看来还是离开为妙。”
“要走可以,留下人和刀剑。”段子羽冷森森道。
老者哈哈大笑:“你在说笑吗?”
“如果不留,休怪我们强取了。”张无忌与段子羽递了一个眼色,两人竟同时出手,围攻老者而来,老者“喝”地一声清啸,蹿空而且,哗地一声拔出了背上瑶琴里面的长剑,竟然回剑刺向自己胸口,起手势跟那傅夕歌的弹剑一模一样,众人皆惊,暗道:“原来这小子的剑法是他所授,难怪这般高明,连段张二人都无法破解。”
正在大家惊讶之时,那老者长剑斗然弹出,那刻间,天地间突然昼光乍放,犹如太阳的白光瞬间在老者剑尖爆炸了一般,那剑尖弹出了无数条极其优美的弧线,以老者为中心,瞬间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开,极白的剑光裹挟着“咻咻”的寒啸之声,如同星矢一般射进了万众中间,惊呼与绝啸之声同时响起,老者剑尖弹出的那眩目白光全全夺目射来,分毫不偏的刺入了人们的双眼之中,在场众人无论武功高低,修为深浅尽全无一幸免,在众人快要失眠之前,他们看见那老者携着傅夕歌,如同火药激炸后射出的弹丸,冲天迎空射进苍穹,须弥之间已射上百丈,化成了一个小白点,消失在残阳惨云之中,现场只剩下张宇真怀里的婴儿,“哇哇哇”撕心裂肺嘀哭着,像是失去了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众人才从暂时失眠的情况中恢复过来,大家此时此刻还心有余悸,不敢言语,想到那老者剑法无敌,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连当世最绝顶的两大高手都折在他剑下,虽然都只是中剑失明,但是心中应比被刺瞎还要难受吧,大家恢复过来时全全相顾苦笑,大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时,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纷纷作别,黯然收拾下山;经此一役,明教损失殆尽,再无雄崛中原之希望,教中名宿,除张无忌外全全风烛残年不堪大任,而张无忌独木难支明教可谓是兴复无望,作为张无忌的特使,韦一笑把武林各派送下昆仑山口,并一一话别。
在场众门派许多人多多少少与韦一笑有过过节,所以不想与之多谈,只有那段子羽和张宇初看在礼节之上,官冕地与之聊了寥寥数语,便终目送他回山。
此时,夕阳终于落下,收起了最后的一抹余辉,段子羽看着昆仑山的莽莽群山,心中竟有一种幻得幻失之感,想想明教命运也许就像那落日一般,从此衰败,明教一灭,他段子羽就没有事情可做了,心中突然生起了一股强烈的“我欲乘风归去”的隐世之感,张宇初看着段子羽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知道他必有心事,便凑身过来问:“羽弟,是不是还舍不得这座大山?为兄见你驻足良久,颇有心事,可愿说出来大家一同分享分享?”
“大哥,我想携妻儿退出江湖,你答应麽?”段子羽淡淡地道,脸上表情平静如水,张宇初心中一颤,忙惊问:“羽弟说什么胡话,你年纪轻轻,正是该为国家建功立业之时,怎么突然冒出这种傻念头,你想吓傻哥哥我啊?”
“小弟别无他想,只是想给我女儿寻一个安静的环境,让她无忧无虑的成长,腥风血雨的江湖,不适合她。”段子羽抬手慈爱的抚摸着张宇真怀中那婴儿的脑袋,父爱满满,令人动容,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说什么来挽留于他,那婴儿在张宇真怀中睡着了,像似已哭累了,张宇初别无他法,只得向自己的妹子挤了挤眼,希望她能帮自己劝劝段子羽,那张宇真乃冰雪聪明之人,自然会意张宇初的意思,她亲昵的依在段子羽怀中,与他道:“羽哥,你想怎么做,真儿都支持你,真儿早就厌倦这打打杀杀的武林了,咱们这就走吧,山高水远,共伴一生。”
段子羽一脸欢喜,搂紧张宇真:“还是真儿最懂我。”二人亲亲我我间,竟不与众人道别,身子一闪,消失在昆仑群山下,张宇初来不及挽留,自己妹子妹夫却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至此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一个七尺男儿,竟然也滚下泪来,而现场更是哭成一片,对段子羽的崇拜敬爱之情,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