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故乡的师公
一月里,这条滔滔不绝的大河被北方的冷空气冰封,就像是一条翱翔的飞龙被驯龙师用链条缚住,动弹不得。按照惯例,接下来的几天就有鹅毛般的大雪,封住南北两条通路,然后,度过与世隔绝的一个星期。
这样的一个星期里,不上学,不打工,因为,不出门。不是怕冷不想出,而是出去的都没回来。
于是,每当这条涌动的地龙开始结冰,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足以支撑一两周的粮食储备。与此同时,神女湖畔,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忙碌者,他们每年都会准时赶来,在大家都不敢出门的日子里,游荡在此处。
以前艾泽是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天气,甚至像是一个节日,每年都那么准时,而且那么多出门的人,有为什么会全部死绝,连尸首都不见踪影呢?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她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风景如画的神女湖畔,枯萎的草叶下,已经出现了点点嫩芽。接连几日的大好晴天化去了堆积的厚雪,于是那些在严寒中苦苦挣扎而坚持下来的小生命们,再次焕发了生命的光彩。那种淡淡的,清新的绿色,好像有魔力似的,潜移默化中消除着艾泽内心的疲劳,她很想睡一觉,无须软床,无须暖被,就躺在这层薄薄的草坪上,枕着地,盖着天。当然,只是想想。
很巧,她从传送阵中走出时,看到一群背着背包的魔师正要通过这个传送阵回归,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困扰她多年问题的答案。神女湖周围有丰富的魔晶矿藏,是四百多年前一个创界一族族人无意中发现的。从此,每年魔晶矿辐射最弱的日子,都有魔师被派遣下来开采矿石,为了不让无知的凡人影响到他们的工作进度,也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他们在开采之前都会送给这里的人们一场千年难遇的暴风雪,并派下人员散播谣言告知他们在下雪天出去的后果,为了让人们信服,有时也不得不杀鸡儆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居民已经认同了这条金科玉律,一切自然地成了习惯。
“我突然很佩服我故乡的人的勇气,居然起名神女湖,在斯维亚,那可是大不敬啊。”艾泽沿着大梗,照着旧路,回家。
苗姐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艾泽等了半天也没有回话,只好就这样算了。
对于一名自观四境的魔师来说,着点路根本不叫距离,而艾泽却没有选择最省力的方式,她想好好看看这个或许会说永别的地方。
怀着复杂的心情将故乡的美景尽收眼底,艾泽甚至神往这样安逸的生活,不过,与这里美景唱反调的人情之景,那就不敢恭维了。当然,除了那个整天只知道吹牛的老头。
正午的阳光将那栋显眼的建筑装点的很是华美,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还有如此高大的建筑,正常人都会多瞄几眼。三十二层的高楼,仿佛一只美丽的丹顶鹤现在一群小土鸡里。特别是周边那些低矮的泥房,衬托工作也做的非常完美。那就是申载水电,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庞然大物。
当年,申载水电接下了神女湖周边11个乡镇的湖堤加固工程,它上千名的常驻工人在同一天开动,也在同一天结束,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几乎是个神话。他们的湖堤加修地很漂亮,银白色的水泥带构成了一条美丽的带子,仿佛被神女湖所化的神女握在手心,自由地舞动。然而,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三年,神女湖发了大水,加固的水泥带就像是真正的飘带,没起一点作用,于是,神女湖周边的乡镇由11个锐减为8个,近十万人无家可归。
作为施工方的申载水电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人们心中公平公正的艾斯政府及法院,却用他们的行动告诉这些良民——你们太天真。申载水电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处分,反而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持,在艾泽的故乡西科建下了这栋大楼,作为一个驻点。
这些,都是老人传下来的记忆,知道的人不过百位。艾泽也是听那位老头说的。
一年没呼吸过这里湿润新鲜的空气了,艾泽贪婪地大口索取着,舒展着双臂,伸了个懒腰。
老头子家门前又换了一种花,这次是鸢尾。鸢尾一般四五月份才开花,这倒不如原来的月季,只是那月季真有点危险,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尖刺居然比一般的长许多,艾泽也被划伤过多次。
今天太阳很好,所以远远地,艾泽便看到了那把藤条摇椅,旁边放了一张小桌子,桌子还是照例一壶酒。
“嘿!老头,又在偷懒呢!”艾泽调皮的孩子气被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轻松愉快的气氛给了艾泽难得的自在感,她手里提了两壶早早买好的斯维亚名酒,若无旁人地坐在小桌旁的木椅上。
老头听见了声音,眯缝着眼看了看,这才发现是艾泽。“哟,原来是小丫头啊,一年不见,变化可真大。”老头摇着摇椅,慢慢悠悠地说。
“呵呵,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嘛,长大了呗。”艾泽笑嘻嘻地揭开酒盖,心里偷笑着。果然,老头一闻见好酒的味道就刷的坐了起来,摇椅悄悄变动,就成了一张不错的靠背椅,他眨着小眼睛,呼吸着带有酒香的空气,一脸的享受。
“小丫头还记得我老头子,难得啊。”老头迫不及待地夺过酒壶,兹咕兹咕两大口,干掉大半瓶。“味道不错啊,艾泽小丫头,我知道你还有,就别藏拙了,老头我都知道。”
“啊?知道?”艾泽感觉不妙,仔细体味体味,这老头身上居然还有若隐若现的魔力波动。
“认识这么久了,老头也把你当半个孙女了吧,”他又拆了第二壶,脸上已经有些微红,“创界一族的小丫头。”
“额……您是哪位前辈?”艾泽隐藏了魔力等级,正巧她再没有修过《炼狱诀》,才一层入门而已,表现的魔法等级也只有二级,这是凰影的特殊功能,还是很保险的。
老头又把第二壶喝了个够,“别紧张啊,小丫头,先把你储物布袋里的美酒拿出来。你的主人,是我徒孙。”
艾泽把整只布袋都抛给了老头,“这么说,你是星河的师傅!”
“瞧我这记性,浩奇那性子一定把你也放进兽营了,这么说你就是我徒孙啊。”老头打开布袋,看到里面各式各样的美酒,一双眼睛弯得跟月牙一样,嘴巴一咧,笑眯眯地说。
“一点都不像啊。”艾泽摘了片嫩草,含在嘴里。
“小丫头懂什么,每一名冷酷的魔师背后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作为他的师傅,今天,我就擅自做主替他说出来吧,”老头看艾泽一脸的茫然,以为那夜星河给她带来的不好印象还在,“小丫头,你也别怨他,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
闭眼,再现一年前的场景,艾泽摇摇头,应道,“嗯,洗耳恭听。”
微风中的寒凉依旧占据着七分,所以这样的风,还是着砭骨的威力,不过,它的长刀还未刺进皮肤,阳光就取走了它的武器,寒风无力的攻击,反倒更像温柔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