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龙城陷入沉静中,平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一片冷清,出城的朱红色大门早已紧闭,两个身着盔甲的守卫瑟缩着脖子站在城门两侧,眼睛时不时眯起偷懒。
“嗒嗒……”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两名负责守城的守卫从迷蒙中被惊醒,慢吞吞看一眼对方,揉揉眼睛,这才发现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有一辆马车正朝这边奔来,面对紧闭的城门丝毫没有减慢速度的模样。
“什么人?”守卫扬了扬手中的刀,声音带着几分懒倦。
“吁——”伴随着一声低呼,那辆马车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阵阵响声,坐在马车外面的那名看似赶车人的男子穿着一身蓑衣,头上戴着斗笠,面容在这沉沉雨夜中有些模糊不清,冲着两名守卫笑了笑:“两位官爷,我家妹妹得了疾病,必须要寻那在城外十里的神医救治,望两位官爷……”
不等那男子说完,守卫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不行不行!上头来了命令,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城门!”
见那男子坐在马车上没有转身回去的意思,守卫眉头拧得更紧,没好气地喝道:“还不回去?今夜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开城门!”
话音未落,就见那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突然跳下马车,大步走到两位守卫面前,两人顿时心生警觉:“你想做什么?”
那人低头哈腰对着守卫鞠躬,边说边将袖中的一样东西塞到守卫手中,笑眯眯地说道:“两位官爷,我家妹子病得着实严重,再不救治可就无药可医了,还望官爷通融通融。”
低头看着手中的两锭金子,两名侍卫飞快的对视一眼,连带着身上的瞌睡都醒了不少。
“这……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吗。”一名守卫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金子,偏过头对另一名守卫使了个眼色:“你说怎么办?”
“咱们在这里守个一年都赚不到这两锭金子,可是……若是不小心放跑了朝廷钦犯,我两可就要人头落地了。”另一名守卫细细思忖了一番,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我们就好好检查看看他们,若不是钦犯就放他们出城吧。”
“我看行。”
两人商量好后便转过头,对着那戴着斗笠的男子扬了扬下巴:“喂!你把斗笠摘了,让我瞧瞧。”
闻言,戴着斗笠的男子只笑了笑:“两位官爷说得极是,小人这就摘下。”
除去斗笠后,露出一张清俊的容颜,那两名守卫仔细看看他,再看看身侧城墙上贴着的两张皇榜,上面的人和眼前这人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于是象征性的扬了扬手,示意他已经过关。
“多谢两位官爷!”黑衣男子戴上斗笠,对着两名守卫低头谢道。
眼看他就要上马车,那守卫忽然想起来他那辆马车里还未检查过,忙叫住他:“等等,你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背脊一僵,没有转身:“两位官爷,这里面只有我家发病的妹子,并没有其他人。”
两名守卫的眼神多了一丝怀疑,皱眉对着他喊道:“让我们检查一下就知道了。”说罢就一起到马车边,作势要去掀那马车帘子。
“诶?两位官爷,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人。”那黑衣男子忙挡在两人面前,不让他们的手有机会靠近马车。
他越是阻拦两人的怀疑就越大,于是冲他恶狠狠晃了晃手中的刀,厉声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猛力推开那黑衣男子,两人迫不及待掀开门帘,借着手中灯笼的一丝微弱的光亮,清楚看到里面那几人的脸,个个脸上都带着一丝来不及掩藏的惊诧。
“哟!还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瞧见其中那个容貌倾城的红衣女子,两名守卫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的笑。
“你们……”身后那名戴斗笠的男子愤然扯住他们,却被那两人毫不留情一脚踢了过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诶,等等——”
眼角的余光瞥见马车中的另外一人,两名守卫瞪大了双眼,震惊地指着其中一人喊道:“他、他就是钦犯……”
可惜,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脖子上突然掠过一丝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从脖颈上流下。待到注意到脚边不断落下的血色后,二人已经同时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睛仍死死瞪得老大……
与此同时,数十名暗卫同时出现在马车旁,对着马车中的龙祁钰低下头。
“唔~”对这种一刀封喉的事情很不习惯,琅华忙别过脸不敢再看。
“世子,你没事吧?”带着斗笠的男子看着刚刚收回剑的一名黑衣暗卫,不无担忧地问道。
龙祁钰摇摇头,赶紧跳下马车,对着他嘱咐道:“这二人尸体先藏起来,宁珂,琅华,你们就送到城门口就好,我尽快出城与我父王会和。”
戴斗笠的男子,也就是宁珂点点头,赶紧帮忙和几名暗卫一起将两名守卫的尸体藏到旁边的杂草丛中。
听闻龙祁钰要独自出城,琅华也跟着跳下马车,期期艾艾地望着他:“祁钰,你确定此去能顺利找到安豫王叔吗?”
宁珂也同时看向他,眼中尽是疑惑。
龙祁钰皱了皱眉:“王府的暗卫不会有错,今夜他们将我救了出来,一路护送我去十里亭与父王会和,此去应当没什么意外。”
琅华还欲说什么,就被宁珂疾声打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祁钰,你马上出城去寻王爷,我先送郡主回去,免得被其他人发现。”
琅华点点头,对着龙祁钰深深看了一眼就回头往马车那边走,刚走了两步却又立即止步,匆匆折身跑到龙祁钰面前,几步投身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祁钰,我不管你是前朝废太子的儿子也好,安豫王叔的儿子也罢,你都是祁钰!”
龙祁钰心中一恸。
低头看着面前的琅华,他忽然有些不忍。
这几年他总是刻意回避两人的婚事,女子的好年华又能有几年,他让她从十五岁,等到十八岁,她却始终无一句怨言,就连今夜劫狱的事情也坚持要一起来。
或许,他真的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这般想着,龙祁钰轻叹一声,双手环住她的纤腰。
见此情形,宁珂干脆转过身,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过。
须臾,龙祁钰拍拍琅华的肩膀,道:“你要赶快回去,不然被人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会被无端祸及。”
琅华适才慢慢松开手。“祁钰,你一路保重。”
龙祁钰却没有再看她,面向宁珂说道:“你快送她回去吧。”
“好,你自己保重。”宁珂点点头,几步走到依旧不肯离去的琅华郡主面前:“郡主,我们要快些回去,否则会被禁卫军发现。”
琅华这才肯回去,却是一步三回头。
将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交到龙祁钰手中,宁珂脸上并无什么情绪,只是轻叹一声:“你小心些,有这些暗卫保护你,想来应该是无大碍的。”
“你们今夜谁也走不了!”一道清冷的嗓音突地响起,惊醒了龙祁钰等人。
数名暗卫立即团团围住龙祁钰,不让其他人有机会靠近。
借着长街上几盏零星的灯笼,龙祁钰转头就看见一道颀长的人影越走越近,他的身后带着数名身着黑衣的禁卫军。
让龙祁钰惊的,却是那人身边一道无比熟悉的白影。
“沈容和……”
嘴里无意识唤出他的名字,龙祁钰眸光一滞。
宁珂惊诧地看着那人越走越近,手中的剑不自觉的挡在几人面前,护住琅华和龙祁钰。
“看来……今夜的南城门倒是挺热闹的。”秦观微微一笑,玄色的衣摆在风中翻出道道优美的弧度。
仿佛没有注意到龙祁钰瞬间僵硬的脸色,沈容和缓缓走到众人前,对着龙祁钰所在的方向沉声说道:“皇上命我和秦副统领捉拿逃狱的犯人,其余人若是不想被误伤,麻烦让开些。”
闻言,那些暗卫个个满眼戒备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眸光转而移动到一旁的龙祁钰脸上,沈容和眉头一挑:“你若想要其他人平安无事,就乖乖跟我回去。”
龙祁钰抿紧了薄唇,没有作声。
倒是琅华最先沉不住气,几步跑到龙祁钰身边,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对着沈容和蹙眉嗤道:“沈容和,你为何一定要害祁钰?”
听得此言,沈容和却是微微一笑,尔雅道:“郡主,我奉皇上之命捉拿叛党逃犯,有何不对了?”
“你——”琅华一时语塞。
她还欲说什么,龙祁钰却忽然扬手拦在她面前,对她摇摇头。
琅华柳眉轻颦,只得不甘不愿的噤声。
眸光意味深长地自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沈容和嘴角的笑容愈深。
只是,那笑容却丝毫未到达眼底。
“龙祁钰,你是要跟我们回去,还是让这些禁卫军押你回去?”
抬头看着不远处那道白影,那张如画的容颜依旧熟悉,此刻却带着令人感觉到陌生的眼神,就这么定定注视着他,眼中无喜无悲,分不出情绪。
龙祁钰胸口忽然一阵窒痛,恨声道:“沈容和,你是否一定要逼死我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