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畔,青石血染
长安城的街,从来就没有这么静过。
整条街道,死一般的沉寂。
宽敞的青石板街被鲜红的血浸染,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
人的尸体。
场面越静,越衬托出在街道中央孤零零摆放的大红花轿的怪异。
街道里,是血;街道外,是兵。
黑压压的军队都堵在街道外面,却默契的没有一个人进来,似乎怕着什么一样。
迎亲的队伍送嫁的仆从早已逃了七七八八,此刻那些嫁妆敲锣打鼓的乐器被凌乱的丢弃在地上,只留下了那顶大红花轿,而且,轿中的新娘没逃。
不是逃不了,而是她不想逃,也不能逃。
杀戮完毕的男子,从一堆尸体之中的空地上缓缓站起,一身淡素的黑衣,血迹溅上衣服,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眉目冷冽,却俊美无双。脸上溅了点点血迹,眼神却无波无澜,平白添了几分杀戮的妖美。
右手纤白好看的手指除了血迹残留,还轻轻捏着一条红绳,一条看似普普通通的红绳。
风吹过,红绳悠悠的轻轻摆了摆,而后又温顺安静的垂着,还有着浅淡的湿意。纤白好看的手指绕弄着红绳,画面出奇的好看。
但外面的军队看到那一根红绳,眼里却皆是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是的,他们在怕那一条红绳。
若不是亲眼看到,任谁也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一根普普通通的红绳,在瞬间,夺去了整个护送花轿所有士兵的命,而那上面的湿意,则是还未干透染浸上的人血。
不能近身,所以已经有人吩咐下去调遣弓箭手。可是一切都还来不及准备,毕竟没有人会料到,有人敢大着胆子来劫皇亲。
轿中的新娘,丞相府幺女暮锦时,今日,嫁于三皇子君无欢为妻。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会平安无事的办完一切,可是,它被劫了。
在这所有人都紧张无措的局面,只有那刚刚大开杀戒的男人快步走到轿前,立于轿门口,忽然勾唇笑了。
他掀开大红花轿的帘子,里面的新娘听到外面的动静早已取了金线绣着凤凰展翅的盖头,并没有多少讶异,就那样静静坐着,不慌也不乱,可是在看到轿外的男子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来了。”
那幅点了朱砂的娇艳面容让男子微微一愣。继而则是有些抱歉,眼里却还有着宠溺的神情。
“对不起,我一身黑衣,来接你回家。”
他脸上有着刚刚杀人时溅到的血迹,暮锦时忽然凑近他,一只手替他温柔地抹去。
“杀的光他们吗?外面的大军。”她声音很轻。
男子摇了摇头。下一刻,暮锦时却是将袖中暗藏着的红线以一种诡异的手法狠狠穿透男子的身体,纤瘦好看的手指轻勾,竟是越绞越紧。
红线中藏有凌厉纤细却坚硬的金丝,所以它可以杀人。
红线的名字,叫红尘一梦。她手中这条,还是当初他赠予她的,并且,教会了她如何使用这红尘一梦。
有猩红的血,很快浸湿了男子的黑衣,血珠顺着红线滴下。
他脸上的笑还未收起,锥心的痛便差点令他窒息。
他有些惊讶地低头,入眼,是她抵在自己胸口白皙好看执着红线的手,她别开头,光影晦暗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她冷漠的话语响彻在耳边。
“重幽,你不该来破坏我的大婚的。不要带我回家,我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的轻殒。”
他该说什么,他可以说什么?
在外边弓箭手已经顺着屋檐静卧一圈,拉弓对着自己,还有暮锦时的待嫁夫婿三皇子君无欢也出现了的时候,重幽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了。
可总该说点什么吧,好让自己和她之间这也许最后一面不会太尴尬。
所以意识涣散前,他胸口还有着红尘一梦在嗒嗒滴血,浸湿他的黑衣。他却还是忍不住轻笑起来,对着暮锦时。
“恭喜你,你终于会用红尘一梦杀人了。”
然后他看到她仿佛厌恶一般的快速甩开了握着红尘一梦的手。
恭喜你,你终于会用红尘一梦杀人了。
可我没想到,你用红尘一梦杀的人,会是我。
只是有些可惜,我还没有带你回家……
不是丞相府,更不是皇宫,而是云遥……
可你,终究还是,没有相信过我的话。
好吧,你说你不是轻殒,那你就不是好了。
你是暮锦时。
他忽然记起了他们的初遇,她是暮锦时,不是轻殒。
那一片幽兰,那一抹绿意,那一挽红绳,那一次回眸。
红尘一梦弹指间,回首看旧缘,始方觉,尘缘浅,相思弦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