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街边暖黄的路灯亮了起来,我在车站等着要赶的公车。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这个月的住院费要在一周内交齐否则就不能再在医院里待着。我茫然失神地望着远处的一盏路灯,看着它在自己的视线里慢慢放大,直至融化在****的眼眶里,我低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失恋了?”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身旁冒了出来,我吓了一跳看过去,是安熠年。
“你怎么在这儿?逃课?”
“你不也没上吗。”他一副理所当然地神情,好像逃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有事请了假的。”
然后他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
公车来了,我上车后发现他也跟着上来,我们一起走到后面的两个空位上坐下。
“你去哪儿?”我问他。
“医院。”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副很困的样子。
“医院?”
“对啊,我一个朋友打架进了医院,去看看他。”
“我也去医院。”
“哦。”他眼睛立刻放亮,饶有兴趣的把手环在胸前看着我,“你也有朋友住院?”
“不是,是我妈妈。”说完我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上次在食堂里还多亏你出手帮忙,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他一脸“不用客气”地摆了摆手,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对我说:“到站了叫我。”
到了医院我们就分头走了,他在二楼就出了电梯,我还要继续上去。
打开病房的门,看见妈妈正在吃医院配给的晚饭,她见了我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小兮。”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我搬了个椅子坐过去。
她点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刚才我问过林医生了,他说医院又要我们拿住院费,现在家里还有多少钱?”
“还有一些吧。”我撒谎道,事实上早就被掏干掉了,别说住院费,就是以后的药费也拿不出钱了。
“林医生帮我们给医院说了声,说是可以再晚点交,不过我不想再住院,不如我回家去养病也是一样的。”
“不行,医生说最好在医院里治疗,而且我每天要上学不在家,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那些钱我还想留着你以后上大学用,都用在我身上以后怎么办。”
“放心啦,到时你病好了蛋糕店重新开张不就有了吗。”我没容妈妈多说起身提起水壶,“我去帮你打点热水。”
一走出病房,泪水就掉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接近死刑般的恐惧,我恐惧一周后交不出住院费妈妈将被赶出医院,恐惧身无分文的自己明天该怎么办,恐惧一切,这几天我常常会莫名期望自己的父亲还活在世上,这样我肩上背负的重担就会有另一个宽厚的肩膀来帮我挑起,妈妈也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为她拂去病痛的折磨。但没有,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们除了相依为命,一无所有。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妈妈已经睡下了,我轻声把水壶放好,关了灯走出门。
此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钱,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再碰到安熠年的时候他被我脸上没擦干净的泪水吓了一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眼泪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流得更加厉害,我蹲下身子泣不成声。他手足无措的站在我的身旁,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我:“喂,别哭了,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啊。”
我接过擦了擦眼睛,站起来说了声“抱歉”。
“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能帮你也不一定。”他的语气一下温和了下来。
我擤了擤鼻子,看向他说:“我需要钱。”
被安熠年带到“TONE”的门口时我犹豫了,看着那闪烁的霓虹招牌,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安熠年看出了我的疑虑,退回我身边,故意用话激我:“怎么?不敢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在酒吧驻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笑笑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小心地跟在他身后,里面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里面的人全都是醉生醉死的状态,但其实大都三五成群地围着一张桌子坐着,做各自的事。酒吧虽然不大却很有格调,台上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在唱一首陈奕迅的老歌。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安熠年说完就绕到台后面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跟着他走了出来,他把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然后问我:“以前唱过吗?”
“在KTV唱过。”我如实回答。
“虽然你是安熠年介绍来的,但也得对得起观众吧。”说着他想了会儿说,“现在就上去先亮亮嗓。”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从肩上拿过书包推到了台上,正在唱歌的男人被他喊下台,台上立马安静下来,下面坐着的人视线也慢慢聚焦到我身上,我的脸不知觉就红了。
“这个女生是新来的。”他说着低声问我名字,我告诉了他后他又重新拿起话筒继续说道,“张格兮,接下来将由她带给大家一首歌,掌声欢迎。”他带头鼓起了掌,台下掌声也响了起来,我看见安熠年在下面用口型对我说“加油”。
台上此时只剩下我一个人,灯光打在身上,我竟有一丝丝的错觉差点忘了自己是在“TONE”里,我完全没做好准备,一时僵在台上,脑海里的思绪突然飞出很远,想起妈妈平日里最爱哼的那首歌,下意识就唱了出来,音乐也在我开口后响了起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中。
一首歌后台下响起了掌声,有人甚至还吹起口哨,安熠年也对我竖了竖大拇指。
就这样我被同意每天来“TONE”唱歌,工资也很可观,于是我辞掉了其余兼职,在安熠年的帮助下我提前领了一个月的工资,除去住院费剩下的能暂时勉强维持我的生活。
除了周末我每天都去“TONE”唱歌,看妈妈的时间一下就变得很少,为了不让她知道我撒了谎说要准备期中考试就不再每晚去看她,她也没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