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时候我的座椅不见了,茉茉的旁边空空荡荡,显得格外突兀。
“你的座椅被班主任搬到外面去了。”
茉茉帮着我从外面搬回座椅,放回原处,但班主任闻风后立刻到教室来把我叫出去。
“你不用再来上课了,像你这样不打招呼就旷课的有学生的样子吗!”
我低头沉默着,深知这个时候如果和他顶撞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学校对你在酒吧唱歌这件事已经给你记了一个大过,下周朝会就要当着全校的面定名通报,我们班的荣誉都被你一个人丢光了!”
班上的同学透过窗子都像这里看来,胆子大点的直接站在门边看着好戏,班主任的唾沫漫天飞着,我脸上已经中了很多弹。
他见我伸手擦脸,气更不打一处来:“你明天就不用再来班上了,先回家自己反省几天!”
回到座位上,茉茉不知去了哪里,我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东西。这时徐丽丽走过来,她看着我我往书包里装东西却不说一句话,我只好看向她,问:“有什么事?”
“你猜是谁告发你逃课的?”她故意卖关子,不再说下去,而是等着我问。
我顺她的意问:“谁?”
“你同桌。”说着她努努嘴,“我亲眼看见她在办公室去打的小报告。”
“放屁!”我瞪了她眼,背起书包,把她推到一旁,走出了教室。对于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
晚上我跑到夏叶家去烤火,她奶奶从厨房给我们端来煮玉米放在一旁。我拿起一个,烫得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手,这样来回好几次后,温度才刚好能用手拿住。
夏叶坐在对面一直看着我的无聊表演,她直接用筷子从玉米中间穿过,顶起来就可以吃了。我见了,大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方法!”
“因为你是白痴。”她得意的一口啃下去,砸吧着嘴。“就要放寒假了,那么多天想好怎么过没?”
“找个兼职,不然我会在过年的时候饿死。”
她瞟了我眼,神色严肃起来:“贴吧那件事我查清楚了。”
“嗯。”我啃着玉米,并不在意。
“你想知道是谁做的吗?”
“谁?”
她犹豫了会儿,才说:“许茉茉。”
“你在开玩笑?”我盯着她脸看了会儿,她的表情告诉我她没有开玩笑。“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也不信,但事实上确实是她。”她用手从嘴里抽出一根玉米须,“信不信由你。”
我把吃完的玉米放到一边,想了会儿,觉得没道理:“她不可能这么做,你如果说是别人我立马就信,但除了茉茉,这不可能的。”
“好吧,也许他们搞错了也不一定。”她倒了杯茶递给我,“别激动。”
“一定是弄错了,这件事以已经过去,没什么好查的。”
“随你,我只是提醒一下你。”
接下来我们相对无言,静静地坐在电火炉旁,暖黄的光把彼此的脸烤的绯红,虽然身体暖了,但某个地方却在一点点冷掉。
樊森快过生日,茉茉叫我陪她一起去选礼物。她浏览着一排排橱柜最后看中了一个玻璃拉丝旋转木马音乐盒,转好按钮后旋转木马都动起来,音乐是天空之城。
“这个怎么样?”她拿起来专心地摆弄着。
“真的要送?”
她把音乐盒放回原处,看向我:“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这样不妥。”
“掉价是吗?”她笑笑,对老板说,“帮我包一下这个。”
“我不是那意思。”我解释着,但茉茉没看我,径直走到柜台去付钱。
我跟上去,拉住她:“你可以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是不是生气我没有帮你分开夏叶和樊森?”
她愣了下,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回我:“你想多了。”
茉茉把礼物用一个纸盒装好,缠上透明胶,在上面用马克笔写上大大的“樊森收”,然后把它放在他的家门前,按响门铃后拉着我就跑。
我们躲到墙后面,茉茉小心注意着动静,待到门开后又关上的声音结束后她才舒了口气:“他拿进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的心情一直都显得很低落,我们去吃自助烤肉,她端回大碟大碟的东西,埋头大吃。店里的酒水也是免费的,有自酿的梅子酒,喝上去还有股白酒的辣味。茉茉完全是把它当饮料喝,最后,桌上杯盘狼藉,茉茉也醉了,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扶着她走出店,打了辆计程车坐上去。
“我还要喝?”她把头倒过来放在我腿上,喃喃自语着。
她这样子自然不能再回家,我掏出她的手机想给她妈妈打个电话,但拨通过去没人接听,只好再打她爸爸的,过了会儿,那边终于响起声音:“茉茉?”
“叔叔您好,我是茉茉的朋友。”
“哦,什么事?”
“茉茉今天要留在我家过夜,不知道可以吗?”
“她在哪儿?”
“刚才我们玩累了,她已经睡着了,所以是我打给你的,我叫张格兮,上次在您家见过的。”
“嗯,叫她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他的语气一直都平稳的没有变化,就像例行公事的语气。
“那好,再见了,叔叔。”挂了电话,正想把手机给她放回去,但这时一条短信正好过来,我的手正好触碰到那个按钮,不小心就打开了短信。
贴吧照片已删,钱打到我以前的账户上就行。
我的心“咯噔”一下,想到夏叶告诉我的事情,不由得打开回复的页面,打上“是删的我开始在贴吧上发的张格兮的那些照片?”然后发送过去。
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我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让对方不明所以,便删掉那条短信想放回去,刚放回茉茉的包里,短信铃声就响了起来。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来了,下楼买了早饭提回来,茉茉在卫生间里洗漱。她伸着懒腰走过来,说:“回来了?”
“嗯。”我换好鞋子,把早饭放在桌上,“我买的粥,对胃好一点。”
她坐下开始吃东西,不时用头发把前额散下来的头发捋到头上。
“好吃吗?”我问。
她没有抬头,依旧吃着:“嗯。”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嗯?”她抬起眼睛看向我,“你说什么?”
“算了,没事。”
我站起身,走进厨房拿出两盒牛奶,茉茉也跟着过来,倚在门边。
“要喝吗?”我把其中一盒递向她。
她没有伸手来接,动了动嘴,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为什么?”
她没回答我转身就离开,一会儿,就传来关门声。我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扯下吸管戳进牛奶里。
我不知道林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他妈妈同意和我见一面谈谈,我特意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到了那儿才发现只有林箬和她母亲,他爸爸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来。
“阿姨好。”我礼貌对林箬妈妈鞠了一躬。
她眼皮也没抬下,说;“再过不久就可以叫我奶奶了。”
林箬见气氛尴尬,连忙拉开椅子让我坐下:“来的路上冷吗?”说着搓了搓我的手。
“你是叫张格兮,对吗?”林箬妈妈问我。
“对。”
“听林箬说你没有父母?”
“我父亲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妈几个月前因为肝癌也去世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我眼,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那你怎么生活?”
“就是您之前知道的那样,在酒吧驻唱赚钱,现在我没有再唱了,主要是周末出去兼职。”
她点点头,又问:“你现在才十六岁,又怎么会喜欢上林箬呢?”
“妈。”林箬打断她,给她夹了菜,说:“先吃东西吧,待会儿冷了。”
“我问几句也不行吗。”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她就没再问我什么,中途的时候甚至还问我菜好不好吃之类的。
吃完饭,林箬去取车,我陪他妈妈站在餐厅门口等他。
“林箬是个孝顺的孩子。”她突然没来由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嗯,他人很好。”
“可是人好难免被人利用。”她看了我眼,“我不是指你,你还这么小能有什么心机。但是别人就不同了,尤其是林箬的那些竞争对手,一旦抓住林箬的一点什么就会放大然后借此自己上位,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
“难道喜欢一个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女生就那么见不得人吗?那些相差十几二十岁的恋人不也好好在一起吗?”
“是,年龄相差大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你现在二十五岁,林箬三十六岁,你们在一起我可以考虑。但你现在十六岁,你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像思蕊那样的,她和林箬在一起七年,我相信他们的分手只是暂时的,林箬不过还没想清楚。思蕊从小就失去了妈妈,她爸爸也一直未再娶,在我心理早就把她当作我半个女儿了。”
“所以——”她伸过手用双手握住我的手,“希望你能明白我今天说的话。”
我闭上眼睛,睁开,再闭上,翻过身,睡不着,打开灯,托着下巴看大小懒,它们缩在自己的壳里,安安全全地熟睡。我也真想有这么个保护壳,可以躲在里面,就不用受任何伤害。
门被咚咚地敲响了,这时已经凌晨一点,我犹疑着要不要去开门,只听见外面是林箬的声音。
“小兮,小兮。”
我急忙穿上拖鞋把门打开,眼前的林箬看上去很疲惫,他走进来把门带上。
“怎么了?”
他坐到沙发上,手扶住额头:“杨思蕊在我家里。”
“怎么会这杨?”
“都是我妈,她偷偷和爸爸在外面定了酒店,然后就把杨思蕊叫到我们家里,自己就出去了。”
“是你妈妈的安排?”
“是的,她太过分了,以为这样我就会和她复合,太天真了点!”
我坐过去,把头靠在他背上:“别想那么多,只要我们彼此坚定就行。”
林箬和衣躺在床上,我睡到他身边,蜷缩着依偎在他的手臂里。他把下巴抵在我头上,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我妈妈终会答应我们在一起的。”他柔声说道,但更像说给自己听,仿佛假的重复千遍也能变成真的。
可是林箬这世上除了真挚的感情,还有别的,这个道理你一直都明白,只是你假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你想把我和你装进一个封闭的空间,以为这样,外界的一切就都不会干扰我们。
但我们终究抵不过现实。
你的前程,你的父母,你的一切一切,你拥有的那么多,要为我放弃不顾的也那么多。而我,只有你,这一次就让我来做牺牲,把你还给你,把我最珍贵的你还给你,然后你继续你的人生,过你安稳的一生,娶一个像杨思蕊那样的妻子,去美国深造,得到更多的机会,挣更多更多的钱,到你想要个孩子的时候就和妻子生和大胖小子,然后,然后我从你的生命里彻底退出,被你埋进时光。
这样,就好。
我卖了房子,收拾好行李,除了夏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将要离开这里。把大小懒也交给她,再三叮嘱要记得喂食,夏叶那总是丢三落四的习惯让我很不放心。
“就真这么走了?”夏叶对我这个突然做出的决定还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反正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想去北京看看。”
“那林箬——”
“他要是问起你,一定不能告诉他我去了哪里,叫他忘了我就是。”
“要不要这么悲情。”夏叶拍了我一下,端起桌上的啤酒,“来,干一杯,祝你旅途顺利!唉,我真讨厌自己说这么俗气的话。”
“干!”我碰了下她的酒杯,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要不是我有奶奶和小恒,我也跟你走了。”
“有牵挂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夏叶起身走进自己房间,不知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盒子出来。
“这个给你,是樊森送我的,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送你,将就下。”
盒子看着有点眼熟,在夏叶的撺掇下我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玻璃拉丝旋转木马音乐盒。
我怔了怔,问夏叶:“樊森给你的?”
“他生日那天给我的,我都没给他买礼物他倒送我东西,真逗。”
“夏叶。”
“嗯?”她见我没笑,也立即收住了笑容,问:“怎么了?”
“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你说,我们之间客套什么。”
“如果茉茉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以帮她吗?”
夏叶顿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北上的列车缓缓开动,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低头看着这么就以来林箬发给我的短信,每条我都留着,但现在是该删掉的时候了。从昨晚他就一直打我手机然后不断发来短信,我躲在夏叶家哪都不敢去,他一定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他一定在心里想要是找到我一定要好好骂我一顿,可是,我们不会再见了吧。
拔掉手机卡扔在火车上的厕所里,然后用水冲掉。火车摇摇晃晃的行进,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睡上一觉,然后醒来,一切都会起来。
至少,我这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