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哭也没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好久没说话的张大龙,一说话口中就念念有词,像朗诵诗句一样黑脑袋直晃。
“我……这不公正啊,我罪不至死啊……呜呜……”
“瞧你个熊样,多大个人还哭哭啼啼的,你知道痛苦,你怎么不知道被你偷的那些人曾经比你还痛苦?”
“我知罪啊,可是你们没搞清楚该怎么审决我啊。”
“既然你知罪了,那剩下的事就由法院来办了,再唧唧歪歪我们也管不了了,走我们走!”
张大龙装着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的样子,可把张正吓了一大跳:“别啊,张警官!要我怎样都行,就是不要让我死啊!”
“哈哈哈哈,怎样都行?”张大龙仰天长笑道,看到张正慌忙点头又坐了下来,“我要你告诉我所有关于你知道的无面教的事!”张正顿时哑口无言、面目怔怔,这次的问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已经被怀疑或确认自己是无面教的人。同时,他的心跳也在飞快地加速,感觉在此时说出口,很有可能如传闻中说的一样,因为背叛组织而得到非人的残忍报复,他一直软磨硬泡地想等待陆玄机来救援,然而已经第五天,如果自己是她,站在她的立场考虑,到了这个时候也会为了自己起杀心。他考虑到事情最坏的一面,最终决定说出秘密,恳求警方的宽大,同时请求警方的保护,就算最后死在警察这边,那充其量也只是在牢狱中寿终正寝。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和无面教有瓜葛的?”张正突然反问道。
“怎么知道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大龙刚准备说出一些话,又吞进肚里,洒下教唆:“你现在作为受审的嫌犯,没有任何权利向我们发问。”
其实罗晓锋和张大龙两天前也是毫不知情的,这是由于那时候公安部门上级把风很严,没有尽快落实情报下派给下级工作任务的结果。那时只有沈队这些高级职称的警官知情,也难怪她那时听到巷口失窃和失窃人的长相时心情如此激动,带领群众展开一场将计就计、斗智斗勇的反暗杀行动,在伪装的血手陆二所谓“失窃的包袱”里藏好GPS跟踪定位仪,故意演戏放走她,就是为了通过她知道本市无面教据点的所在地,之后只等各路警察展开突然袭击、围剿的工作。后来经过一些调查确认无误,张正隶属无面教麾下雇佣的犯罪集团成员,在集团中排名第三,现今审讯工作交给他俩来办,他们倒别出心裁地想在此次围剿之前立功劳为分局争光,也想让沈队刮目相看,因为从他们临时获得的情报得知,无面教是强占、剥夺或复制他人身份的可怕邪教,教会的正式成员全都身怀各式武功或异能,但最基本都能善用模仿和隐蔽的能力,在这个邪教的威逼之下,几乎没有什么犯罪集团不听命于他们,也不敢有所背叛,传说背叛的人都会得到悲惨的下场。因此,罗晓锋和张大龙一致认为,在这个并不算隐蔽的办公室楼里,只要想尽办法让张正说出无面教的秘密,或者就算张正不说,一直这么暴露他的踪迹,都有可能会引来杀他的人,到时只要有可疑人员出现,他预先设立好的警卫及治安员就会出来围捕。不过实施计划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可疑发现,他们就认为是张正透露得不够,因此想在的今天审讯中一针见血,看看是否凑效。
“我想你们警方就算得知了据点的位置,也未必能顺利地进去……”张正有些意味深长,倒吸了一口冷气,“17年前本市有一座哥特式的城堡建筑,一对酷爱吸血鬼题材小说的意大利华裔双胞胎兄弟,带着建筑商来到中国大陆尝试西方奇幻文化的推广,依照中国人习惯的商业模式,最终在市郊的一处山坡上,把这座城堡打造成融会中国地下魔宫鬼城的观光塔楼,名为‘哥特魔塔’,初期吸引很多人来参观,制造和推动了不少的商业活动,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文化部的抵押和反制,这座城堡被冠以‘吃人城堡’的恶名被恶性竞争推垮,当时有不少的负面消息报道这座城堡频频有游客失踪在里面无法找到,最后干脆连那对双胞胎兄弟也失踪不见了,这里就一度被夷为平地,近年来在原处建造了一个自来水厂……你肯定会问这跟无面教的据点有什么关系,但我想说,当初夷为平地的只不过是那个城堡的上半部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下半部分在地下?你们的据点就在那里面?”罗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专注地听讲发问。
“没错,在城堡下面的地宫就是我们的据点,当初建成时就与城堡联成一体,只不过只有城堡一层的一道石砖可供通过,时隔境迁那里早已被改造得物是人非,我试问你们要再进入这个地宫,是不是得把水厂的水池破坏掉,再把地面打穿?这显然不现实。”
“那么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出入口了?”
“嗯,不过……”说到这里,张正感觉到了附近一种熟悉而又异样的气息,但是他看了看这大清早上阳光明媚、遍地清新的气象,又觉得没什么。
“不过什么?”
“另一个出入口远得很,在那天你我追逐的千户坊巷里,有一栋不起眼的旧瓦房,房顶上有一个烟囱,那个烟囱就是出入口,进去以后有一条狭长的甬道连接市郊的水厂地下,纵横几公里远,但是我每次都是躺在砧板上进去的……”
“砧板?什么意思?”
“根据无面教的规定,非正式教徒每次进出入据点必须躺在事先准备好的砧板上,是那种普通的屠夫用的大砧板,像棺材板一样,人躺上去以后闭上眼就会有人来抬送,据说期间如果睁开眼,就会被那些抬送的人钉在板上直到失血过多死去来以示惩戒,我还听说,就算侥幸躲过接送人的监视,无面教的秘密也是不可以僭越的,偷看得越多,就会越精神失常甚至崩溃……”
“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敢多看,那些事情我自然弄不清楚……有一次,趁他们来接送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当时就把我吓得半死,他们……他们那些人居然长了一双魔鬼的眼睛,眼睛红亮红亮的,可凶了!”
张正说到这又感觉到刚才那个异样的气息,它无色无形,但好像能用肌肤去感触到它就盘旋在四周。
“你在到处看什么?慌什么?”
“我……我感觉窗外,不,我的身边好像有个人在摸我的脸和颈。可能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无面教派人来杀我了。”
“大白天说什么鬼话,你该不会是又想逃避审讯了吧?”张大龙不相信。
“真的!你们……快换个安全的审讯室再继续,到了那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罗晓锋和张大龙被张正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应惊讶到,但是这种情况下,有任何嫌疑人接近这个办公室,负责公安局治安的李诚都会率警卫行动的,而现在这时实在是太风平浪静了,一点也没有要出事的征兆,也许是张正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精神失常罢了。看着站起身却被镣铐缚住的张正慌乱请求,张大龙也临时改变计划,想听听这案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油头。
“好吧,但是,你等下必须如实告诉我所有的事!”
“当然……只要安全……”罗晓锋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解开了缚在办公室靠椅上的镣铐,张大龙打开对讲机与警卫队长通话。
不一会儿,一个衣冠端正的男警官走进办公室,他正是与张大龙通话的警卫队长李诚,只有他有审讯室的钥匙,传他过来一方面转移审讯地点,另一方面和他沟通今天工作的进展。
“刚刚有什么可疑情况没有?”
“没有,真搞不懂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无面教,约定的狠话从来不落实,明明就是鸽子教嘛,根本不用跟这种纸老虎一般见识。”李诚显得有些不耐烦,直对这项工作发牢骚。
“行行行,事后请你吃饭、喝酒,好好告慰告慰你。”
“什么?告慰?我可好端端的还在这呢!”
“安慰安慰,一激动说错话,我觉得我们立功的时候就快到了,这蛮小子也说了些消息,没准挺有用呢。”
“是吗,那我马上去开门,你们也赶紧吧。”
张大龙留了下来,整理一些等下要用到的资料,罗晓锋带着张正沿走道随李诚往地下的审讯室走去。
几分钟后,张大龙走出办公室,看到单独一人的李诚匆忙从审讯室那边走出,两人相遇后微笑示好。
“李队,你可以歇着了。”
“呵呵,还没呢,还有一堆工作要忙。”
“哦,怪不得这么急啊。”张大龙打量了一下李诚,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等等……”李诚回头停下,一脸疑云望向张大龙,“小李,你那个石榴色的结婚戒指今天怎么没戴?”
“哦……那个……忘在家里了呢。”李诚迟钝地答道。
“你骗人,结婚戒指上个月就弄丢了,现在怎么会在家?”
“那是……后来我又找到了,放家里了。”
“你不必狡辩了,李诚因为弄丢了那个戒指,又买了一个新的翡翠戒指,因为工作关系,放在我这里保管!”张大龙突然指责道,好像面前这个如假包换的李诚不是他口中的小李,他怒视着随即掏出手枪指向这个李诚,“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伪装成李诚?你有什么意图?”
“大龙哥……你的问题太多了,下次见面再说吧!”李诚的声音突然像个妖精一样娇媚,话音刚落随着一阵粉红色的烟雾腾起,遮蔽了张大龙面前的李诚踪影,原来这个李诚是个女人装的,还知道他的名字,真不简单,张大龙抹了把汗,不顾一切地冲出迅速弥漫了整个楼道的迷雾,想尽可能地追赶,却不料被一个熟悉的身形撞到。
“别开枪!别开枪!我是李诚!”
张大龙以为抓到了假李诚,故而对相撞的这个人指着枪,虽然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大裤衩,但他的面目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张大龙半信半疑地责问:“你说你是李诚,你可有什么证据?”
“天呐,大龙哥,你没发烧吧?我都被人暗算成这样了,你还火上浇油,别闹了行不行?”
“少跟我装蒜,快跟我说,昨天晚上我们一起看的电影叫什么名字?”
“《别惹佐汉》。”
张大龙脸红着收起枪,感觉越来越对自己的直觉不自信了。
跟李诚的短暂交流发现,早在两个小时前,那个神秘的女人就已经迷倒了除张大龙办公室以外的所有人,张大龙看着走道外的四野空无一人,心里有些失望,让李诚穿衣,自己朝向审讯室奔去。这一去让他惊吓不已,审讯室的门根本没有开,张正和罗晓锋倒在门前的血泊中,他急忙扶起浑身是血的罗晓锋,发现他还有气,只是昏厥过去没了知觉,想知道他身上血液的来源,但是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身上有任何一处的伤口。张大龙放下罗晓锋,准备再检查张正,他一扶起,瞎了个半死!
张正脸上没有任何的肉!面部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口子里白骨露出,两个圆圆的眼睛狰狞地在眼眶中转动着,他的脸一定被刚才那个伪装的女人挖走了!张大龙害怕得一把推开他的尸体,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些血都只是张正的。但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又摆在他的面前,现在张正已被神秘刺客杀死,作为在审讯期间有责任保护他的刑警,已经是失尽了职责,而且在这期间也因为自己擅用留守责任人的职权,局里警员被连累以致两小时的昏迷,这期间定然被那个刺客大闹了一把,隐藏的损失不可估量。张大龙抱起罗晓锋,长叹一声,想他这多年的刑警生涯,今天就要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