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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铁血王爷

对招纳贤能之人才对新政的推行有多大的助力和益处,蓝宇那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当下欣然准请,并下谕由孙传宗负责择地兴建招贤馆,以便前来应召的贤人文士们起居论议之所!

接下来的议题,就是建立大都督府选址和动工事宜,以及组建其下的四院两司的框架及主体人员构成!

唐王帐下人才极其缺乏,尤其是文人官员更是缪缪可数,这个先天性的缺陷,在此时就是显露无遣了!偌大的王府,偌大的军甲军系,竟然是挑不出一些象样的人才,来充实各院各司的主官要职,这令蓝宇心中真是郁闷不已!

短子里面挑高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下由赵康云和萧潜牵头主持,一众嫡系官员包括刚召来的得胜全一齐进入偏厅商议讨论了半响,这才将最终拟定的各院司官员人选名单写成条陈呈递蓝宇,等待审批!

看着这本未来大都督府辖下的四院两司的主持官员名单,蓝宇是头痛不已,军务大臣赵康云,军务总长海熊灿,政务大臣萧潜,政务总长孙传宗,内务大臣得胜全,内务总长胡大进,都察大臣杨慎,都察总长曲国平,情报司督指挥使王玉虎,协察左使何智超,协察右使左忠进,安保司督指挥使刘海,协察左使马世行,协察右使李纵云;

这就是蓝宇所任的西北大都督帐下的军政班底,真是太单薄,太片面了,基本上所有的最主要的位置都被这帮唐王嫡系人马瓜分了个干净,这还是由于实在无人可委的原因,总不能把黑甲军的各级将领以及那些管些琐碎文事的蝇头小吏和笔贴全部抽调出来委以重任吧?否则所有的司部衙署的官位都要被他们一扫而空,而余下的职缺就要靠招贤馆和各府县举荐孝廉贤士来提供充实了!

观察着蓝宇看手中条陈的脸色变幻不定,赵康云、刘海、王玉海、胡大进,脸色都是有些发红,他们自问才能皆不足以胜任陈请的官位,孙传宗和杨慎也是诚惶诚恐的模样,深怕蓝宇会大发雷庭!唯有萧潜和得胜全,神色坦然,没有一丝紧张!

任人唯贤,还是任人唯亲,蓝宇当然明白这两者敦优敦劣!但是,现在确实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有头发谁也不愿装秃子!暂时先这么着吧,先把大都督府和各院司班地建起来,尽快实施推行新政才是最重要的,待一切上正常的轨道之后,再行观察评考各级主官的才能品性,若是无才无能,品行不端,不堪重任的,到时再行撤换吧!

无可奈何的,蓝宇批准了这份有些轻率的委任条陈,并让得胜全立刻拟定诏书,用印后,张榜告示天下!这新政方略的第一步推行,算是艰难而仓促的迈了出去!

看着负责掌印的得胜全将大都督官印和唐王王玺重重的扣在拟好的建府和委任诏书上,萧潜的眼神顿时就变得炽热无比,赵康云等嫡系武将也是格外的兴奋雀跃,就连孙传宗这耿直无比的酸秀才,那脸上也是按奈不住的喜悦和激动之情,唯有那杨慎脸色始终是古井无波,这一点,暗暗观察的蓝宇倒是十分的欣赏,喜怒不形于色,非大奸大恶之徒,那便是大贤大能之才,他心里也很希望这位原本寂寂无名的普通军中小吏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给自己带来惊喜!

忙完了制订策略和组建大都督府主官构成的重任之后,余下的事务,那就要由新鲜出炉的各院司大臣督使们去进行下一步的完善新政方略的策划和制订推行方案和步骤等一系列工作,包括进一步细化和完善新政方略的具体条款,扩建唐王宫殿群,选址动建大都督府,兴建招贤馆,发布招贤令,刻制各官衙文书印鉴,行文各府县举荐孝贤,提拔录用各级官员尽快上任充实督府各院司衙署,尽快开始新政推荐行和领内政事的运作,以及张榜诏告天下等等相关事宜。

在其位,便要谋其政!这些一步登天的新任大臣督使们,肩头的担子那可是不一般的沉重,不过看各人礼辞时的神色,那却是意气风发,精力极其的充沛,信心也是格外的十足!

这些最亲信的大将大臣们离开后,蓝宇重重吐了口气,靠在交椅上,心里就是觉得出奇的疲累,真比领军大战一场还要疲惫,得胜全适时递上一盏安神醒脑露,连喝了几口,这混乱而焦躁的灵台才重回复清明!

看着一脸写着忠诚和关怀的得胜全,蓝宇心里有些沉沉的,勉强微笑道,“太祖留下的遗训和朝廷铁制,在职武将和各级宦官不得任文官和干予朝政!如今我可是两条都违背了,甚至是给全盘推翻了!你说这朝廷和西北官员会有什么反应呢?仕子文人们会如何评说?百姓们又会怎么议论呢?“

顿了顿,得胜全还没接话,蓝宇又自顾自接着道,“母后那边会不会有反对的意思?还有这军中的将士们,又会是什么反应呢?唉……“

不顾一切的强行推行新政,蓝宇确有难言之隐,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更多人会反对会砥毁,甚至会群起攻之,阻饶抗争,就算是嫡系人马,忠诚度最高的军中将领,也是皆有疑虑,新政推行过程中,必然是困难重重,艰难坎坷,也许还会血流成河!

这些情况,蓝宇都知道,他也不是个头脑简单的浑人,没看过猪下崽,也见过猪走路不是,有着前世超越这个时代几千年的思想和见识,他不会轻率行事,变法维新之事,绝不可轻率急进,否则必遭覆灭,前世历史上变法维新之事也是层出不穷,成败皆有前例,从商秧变法到王安石变法,再到张居正,再到曾李洋务,最后到梁启超的百日维新,这各次变法中,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却无一不是历经千辛万苦,重重挫折磨难,险阻波折多多啊!

蓝宇心里也在思考,这次自己强行推行的新政改革,也算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变法维新运动吧,结果会怎么样呢?是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还是全面失败,遗臭万年?

新政方略推行的结果会怎么样,历史会如何评论,后人会如何看待,这些蓝宇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努力过,拼搏过,为了达到保护自己亲人的目的,什么困难,什么波折,什么危险,他都不怕,也不需要害怕,他有绝世神功护体,早已迈入半仙半凡之天道境界,即便失去肉身,元婴也可随意纵横,天下皆可去得!可能这想法非常自私,但人谁无私?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可是至理名言啊!

看着满腹心事,脸色优郁的蓝宇,得胜全心下也是有点难过,更为刚才在议定委任条陈过程中,和萧潜拼命夺取获得的那个内务大臣的高职显位,深感渐愧,当下也是掏心地安慰道,“古人云,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王爷深谋远虑,一心为公,日以继夜的操劳筹谋,为的也是领内子民可以安居乐业,我大魏基业可以万古长存!这是利国利民造福后世的大功德!依老奴看,这全天下的百姓都会颂扬供奉殿下的长生牌位的!王爷的新政方略,虽然略有暇疵,但却是切实可行的,利大于弊,老奴竭尽心力,也要辅助王爷完成新政推行!王爷您可要保重玉体啊,这西北唐领内的数千万子民的兴衰荣辱,可都要靠王爷啦!“

得胜全的话,半点也不能宽慰蓝宇的心,除了一点点由私心而起的惭愧之外,更多的则是过多的责任带来的压力,不过转念一想到萍儿腹中怀的孩儿,蓝宇的心志又是坚定无比,无论多么艰难,无论有多少困阻波折,新政一定要推行下去,高度集权的目标也要尽快达成,这片基业定要铁桶般牢固的交给家人,他才能了无牵挂的安心破空离去!

一声清亮勇猛的犬吠声从堂外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道银色的影子一闪而入,两个快捷的腾跃,蓝宇怀中已是多了一只皮毛银亮的可爱小狗,正是小银这家伙又从倩儿那里溜了回来,这通灵而又神秘的小狗着实惹人疼爱,偏偏性子格外的独立和骄傲,怎么也不肯跟着倩儿,最喜欢的就是随绕在蓝宇周围,这其中的原因,蓝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伸手抚摸着小银油亮顺滑的皮毛,不用抬头,蓝宇也是知道了随后进入议事厅的人是哪些,玉珠等五名弟子在前,小白也就是那花羽桐随后而行,一行人就是迈着恭谨而拘促的步伐进了大堂。

“拜见师尊!弟子等给师尊请安!“由玉珠,噢应该是刘凤领头,五名弟子同时下拜,齐齐的恭声行礼问安。

刘凤五人拜倒在地,花羽桐也是忙不迭的摆袍下拜,更加恭敬的道,“属下给王爷请安,愿王爷贵体康泰,百邪不侵!“

蓝宇微微一笑,抬手道,“都起来吧!住所用度都安排好了么?换了新环境可还习惯?“

后一句是对着刘凤等人,前一句却是在垂问得胜全这王府大总管,后者忙躬身道,“回王爷!凤小姐和几位虎少的住所已经安置妥当,全部居于中院右晴雅轩,一干月例用度及仆侍下人皆比照从二品官俸!白先生居于中院右迎宾苑,供应支度比照从六品阶,所有一切老奴都安排妥当,请王爷宽心!“

得胜全话音一落,刚刚起身的刘凤等人又是恭声谢礼,看神色和语气,有一半也是讨好这位在王府中一下程度上掌握下人仆属生杀大权的老公公,对这些情形蓝宇也是不太在意,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和阶级构成,就是如此,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反而有些不正常。

刘凤这几个徒弟的礼仪和言谈举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脱胎换骨的改变,有一大半都是热心而精明能干的刘倩的功劳,看着堂下的五名已微显昂然不凡之气的弟子们,蓝宇就又想起了居于中院左怡园的那个准岳丈和准偏妃倩儿,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呢?唉,想想头就疼,又是一个大麻烦啊!

蓝宇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却也是无法,这些事只有以后慢慢想法解决吧,当下,一整心思,询问了一下弟子们的起居和练功情况,再稍稍鼓励提点一番后,便打发他们回去歇息,最后就余下花羽桐这个在王府身份有些怪异的江湖人士仍然站在堂下,却是在等着蓝宇的安置。

“你刚入王府,有什么地方不习惯,或者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得公公,他专责王府的内务事宜,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谢王爷挂怀!府中环境很雅致安逸,属下对得公公的安排也很满意,实在不需要再费心了!只是……属下……“花羽桐的措词自从回师途中再次感受到蓝宇的强横威势之后,那可是不一般的小心谨慎,每一句话都是再三斟酌,才会说出口,眼下也是如此,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是咽了回去,这王府中的豪贵威严气势也确实不同凡响,让人心里不自觉的就会有强大的压力和莫名的警畏,花羽桐也是不敢轻易擅言。

看着小心谨慎的花羽桐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用问,蓝宇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那是想要确认一下他在王府或者即将开衙的督府中的职位啊,这身怀绝技而又胸怀大志的江湖人士,对蓝宇即将展开的新政方略的推行可是有很大的潜在助力的。

督府中的职位,蓝宇已经初步构思好了,花羽桐的特长和身份决定了他只适合在两个部门之中任职,情报司或者安保司,高的职位现在不可能委任他,一则他初来乍到不方便上下沟通和配合,二则他的工作效率和个人能力还有待堪察,想来想去,也只有先给他安排个中下级的职位,以后做出成绩了再行提升也不迟。

出征前收服的周涛,蓝宇打算将其安置在安保司,做为领内安全保卫、情报搜集、官员监察以及敌酋清除等重要工作,要成为自己直接掌握的一把对领内治理的利剑和耳目,情报司则是针对领外朝廷和各番邦异国的侦缉情报和攻击间察的利剑!

至于那位骄傲英勇的前近卫左营副将张翼,蓝守已经决定将新组建的亲军营卫交给他统带,完成当初对他的承诺,那份有些轻率儿戏的赌约,蓝宇也决定继续覆行下去,这种气魄,这种豪情,还就不信收服不了这位智勇仁义俱全的悍将了!

当下蓝宇温声道,“大都督府邓将开衙立署,其中各院司组成班底已经定下来了!情报司尤其缺乏干吏,而且非常适合你!我打算安排你任职情报司左协察使辖下的行察处任协办知事,从五品文阶,你意下如何?”

话意是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这也许是大权在握的上位者独特的语言魅力或者是强势风范吧,不知为何,这一刻,花羽桐心中拼命向上爬的功利心思突然就强烈起来,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方不枉大好男儿在这世上走一遭!

从五品官阶,而且还是当朝亲王,唐领的领主大都督亲命实授的情报司左行察处协办知事,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大官啊,虽然不太明白这情报司究竟是何职守?但花羽桐也不想考虑太多,为臣下者只管全力执行主上的意志也就是份内事了!他所知道的是,这个职位,这个品阶代表的权利和地位,在他看来,就算是贵为一方知府,职权和品阶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对于江湖中打滚拼搏的武林人士来说,这个官阶的委任更不亚于一步登天!

花羽桐心里真想仰天长啸,发泄一下心中的喜悦和激动,千载难逢的机遇终于来了,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表现,好好把握这难得一遇的绝好机会,努力向上爬,只要有了权利,有了官阶,就有了实力,有了名望,那神偷门将来必定会在自己手里重新崛起,并发扬光大,这一刻,他心中激情汹涌,真是喜难自禁!

花羽桐满怀无限欲望和喜悦心思的拜倒在地,脸色却是感激而恭谨,“多谢王爷载培!王爷厚遇礼任,下官敢不从命!王爷大恩,下官无以为报,唯尽心尽力,誓死报效!”

花羽桐适才那一瞬间眼中闪过的狂喜和贪婪的神色,蓝宇早已洞察无遗,心中却是非常满意,名利之心,人皆有之,也是时代进步和个人奋斗的动力源泉,不怕你不够贪婪功利,就怕你心性淡薄,视名利如粪土,就象那刘哲浩,如果都象他一样清高固执,那就糟糕了!

赞许的点点头,蓝宇又出言勉励了一番,花羽桐心情更是激动,撑着地板的双臂都有些颤抖,又是一番盟志示忠之后,才行礼退出。

心满意足的花羽桐离开后,蓝宇望着跳动的烛火也是有些出神,对即将进行的新政革新也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莫名的信心,究竟结果会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不过很期待,也很坚持,这就够了。

回到了翠湘阁时,已是三更时分了,王妃萍儿有孕在身,不宜熬夜,已经早早睡下,如今正是酣梦时分,摒退了秋冬二婢后,蓝宇坐在床头,低头欣赏着爱妃清恬美丽的睡姿,柔软丝薄的锦被将萍儿完美的体型构勒出来,那完美而诱人的曲线格外的诱惑,尤其是她那散发着母性独特光辉的秀美脸宠,更是格外惹人垂爱,格外的诱人心弦,怀孕的女人应该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动人最有魅力的女性,蓝宇心中赞叹着,手上已是轻轻抚摸着萍儿散落枕边的一抹秀发,入手中滑不溜手,象上好的缎匹般充满质感和美感。

这是对自己忠贞不渝无限爱恋和敬慕的美丽女人,这是怀着自己血脉延续骨肉的结发妻子,蓝宇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情和柔软,结开心结的他,如今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如今唐王的角色中,刘秀就是蓝宇,蓝宇就是刘秀,有了血脉骨肉的牵绊,两者已经溶为一体,再不可分了。

不管怎么样,新政必须推行,权利必须集中,将唐领治理的百业兴盛,民富兵强,打下一方大大的坚固昌盛的基业,留给她们,留给自己最爱的亲人,这是蓝宇最大的心愿,也是最坚决的心意!

轻轻的拥着睡姿甜美的萍儿,感受着家庭和亲情的温暖,蓝宇有些纷乱的心思也平复下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幸福和安宁要靠双手来开拓,成功的未来就在明天!

适才由蓝宇亲手喂食了将近二斤鲜牛肉的小银也在外屋软塌上舒舒服服的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酣,如水的月光透窗而入,映在小银的皮毛上,泛动着一团团耀眼的银色光点,一切都那么安宁而详和……

怡院主屋内堂,门窗紧闭,堂内却是烛盏高燃,微微摇曳的光线将沉脸坐在堂首的刘哲浩清奇刚正的脸上映照得是青白不定,下首是小心翼翼面色凄然的刘倩,旁边是垂手侍立的百合,老管家刘甘则守护在屋外。

堂上刘倩的对面还坐着一位面相秉异的中年人,说是秉异那只是礼貌的形容,这人的长相实在是有碍观瞻,或者直接点说那真是奇丑无比,身材五短肥胖就不说了,偏偏还脸长鼻圆,颌尖颊凹,颧凸额窄,两耳细长,面色枯黄,皮肤上还布满凸起不平的坑坑洼洼,真是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这副面相形格按相书上所说,那就在是无福短命之相,乞丐之命格!

唯独那一双眸子却是神彩飞扬,闭合间精光闪烁,颇显精明睿智之色,而且神色气度也是从容大气,不卑不亢,气定神闲地泯着手中那盏上品花茶!

良久,刘哲浩转向那中年男子开口道,“子渝,依你看,唐王此次变革是否能够顺利推行?推行之后,能否取得成效?陈绍为又能否逃过一劫?”

从刘哲浩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来看,这位其貌甚丑的名为子渝的中年人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很重要的,刘哲浩对他是甚为礼遇和看重的,那子渝略一沉呤方谨慎地回道,“君使!眼下局势已经明郎,变革之心唐王已经笃定,新政的推行和实施,也是势在必行之事!至于新政推行期间的反应和变数,如今来估量还为时过早,不过,依属下来看,这新政的施行必然困难重重,几多波折啊,形势和前景都不容乐观!”

看着刘哲浩的脸色变得更加暗沉,子渝的脸色也是一黯,顿了顿又接着道,“绍为兄胸有大才,实我朝明士干臣,只可惜个性太过耿直,不知变通迂回,这次更是直言犯上,惹得唐王大怒,属下恐怕……这次他可是凶多吉少啊!依唐王的品性脾气和朝廷法度来推测,绍为的罪责至轻也是抄家充军之命!”

言罢,子渝也是深深叹气,面露伤感,刘哲浩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右手重重地抓住桌角,无不懊丧地沉声道,“只可惜老夫如今无官无势,出师无名,朝中也无有力臂助,否则,老夫拼死也要力保陈绍为周全!”

长长叹了口气,刘哲浩又断然道,“即便老夫如今无官无品,但仍是宗室成员,这大魏的江山体统,不能断送在****之手!老夫即日便要上陈朝廷,向皇上进言,弹颏这唐王跋扈张狂,勃逆祖宗法度,残害朝庭命官!无论如何,老夫也要尽一番做臣子的力气方能心安!“

言罢,刘哲浩又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垂首正坐的刘倩,后者清亮的美目迅速便闪躲了开去,子渝却是苦笑道,“君使,属下也明白您的心意,但是如今势不与我,若是强逆行事,反而不美啊!“

“你的意思是?”刘哲浩目光闪动,看着子渝不无探询意味的问道。

“属下并无他意,只是劝君使要慎重考虑,谨慎行事,要从长远来考虑全局啊!如今唐王势大而朝廷弱小,如果一味激化矛盾,恐再生变乱,界时无论对朝廷对圣上,对君使,还是对天下百姓,都是祸非祸啊!依属下愚见,知已知彼方可稳操胜券!君使时下当隐忍不发,借势进入唐王领府的官署体系中,掌握一定的权力和职位,深入的了解熟悉和体察洞悉其间内情,找出弱点和漏洞之后,方适时发力,定可竟其全功,也可全身而退,此方乃上上之策!请君使三思而后行,万勿一时意气而折损元气啊!”子渝侃侃而谈,颇有几分名士风采,虽然形相鄙陋,但在这一刻,他昂然清奇的风度绝是掩盖了所有的缺点,让对面正坐的刘倩都是心中暗赞。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应诏入仕,对唐王俯首称臣?这样一来,天下人将如何看我,朝廷该如何看我?圣上该如何看我?老夫的气节何在?风骨又何存?百年后又有何面目入宗庙祠堂?”刘哲浩锐利的变得十分严厉,直直的瞪视着堂下的子渝。

“君使息怒!属下绝非劝您实心归俯唐王,而是一个权宜之计!君使胸襟宽广,深谋远虚,当明白属下言下寓意!请您务必三思而行!”子渝语声惶恐,但神色却是如常,依然直言而语。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此等背义反复之小人行径!老夫身为宗室中人,自当为君父尽忠,为百姓谋福,为社稷出力,即便以身赴死亦无悔无怨!老夫心意已决,明日便上书朝廷,向皇上进言弹颏唐王,你也勿须再多说!“刘哲浩大气的一摆手,断然否定了子渝的力劝,凛然正色而道。

刘哲浩坚毅决然的态度,让子渝眉头深锁,忧虑不堪,而刘倩主仆却是暗松一口气,如果刘哲浩果然如子渝所献计策那般明附实间,伺机倒戈,那她二人在蓝宇身侧又该如何自处?至于老大人要上书弹颏之事,刘倩倒不是没什么担心的,朝廷如今势弱,天子贵为九五之尊也要向蓝宇这一介亲王低头安抚,又有掀起什么风浪?而蓝宇方面,只要自己出面温言劝抚,想必也不会对父亲的行为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

夜色苍茫,风凉雾重。晴雅轩中已是一片寂静,曲绕雅致的回廊上高挂的宫灯随着夜风轻轻摇摆,摇曳的光线四处游移,将围栏外的花浦草甸那黑暗的一片映得忽明忽暗,通往廊桥尽头的一座六角花亭中,却有一个俏丽婀娜的身影伫立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中,她偎着护栏倚着亭柱,坐在亭椅上侧脸凝望着夜色中波光点点的湖水,潮湿而清冷的水气一阵阵弥漫,扑打在脸上,冷冽的感觉瞬间便渗入皮肤,确是寒意浓重,但她却似乎一无所觉,依然痴痴地望着微微起伏的湖面发呆。

玉珠,噢,现在已经改名为刘凤,她坐在这花亭中已有一个时辰了,今晚用过晚膳,又和几位师弟一起前往前院议事厅请过晚安,而后回到晴雅轩之后,她就来到了这花亭中坐着发呆,也不知是为什么,她的心情很纷乱很烦躁,总也定不下心来打坐练功。

刘虎四位师弟虽然刚来王府,对环境和人事还有些不适应,但却是兴奋雀跃不止,再加上得总管已经给五人分别安置了侍候起居饮食的侍女和书童,又发放了等同从二品官禄待遇的月例和各种豪奢的供应,这让初入豪门贵族之列的刘虎等人格外的激动和亢奋,一入豪门,身价百倍,自此以后,他们就是拥有了高贵富有的显郝身份的权贵子弟,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欺辱他们,盘剥他们,这是何等的惊喜和开心啊,一切都象梦一样令人欢喜万分又有些不敢相信!

此刻,几位师弟大概都在努力打坐练功吧,师尊亲授的入门法诀,深奥繁杂又晦涩不明,除了自己,其余几个师弟都是一知半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以百倍的努力和辛勤来习练法雇,运功练气,以求早日练有所成,不负师尊厚望!

刘凤有时也很迷惑不解,为什么同样的法诀,噢,师尊为这套法诀命名为逆天诀,师尊传授的口诀都是相同的,但几位同时受授的师姐弟中,唯有她接受和领悟的最快,练功的成效和进展也是紧快的,几乎是事半而功倍的效果,而其他师弟们则进展缓慢,但付出的时间和心血却又是最多的,这一些情况刘凤真是百思也不得其解,难道真象师母所说的那样,每人资质不同,悟性也不同,因而练功的进境自然也是各不相同!也许自己真的是天生的练武材料吧,因此练功才会这么轻松快捷吧!

这些事,刘凤虽然迷惑,但却也不是太在意,武功的高低又能代表什么呢?有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保护师弟们,也就够了,也许还要加上保护师母和师尊亲近的人,至于师尊,大概是想要保护也是有心无力吧!那位年轻的过分的师尊,武力真的已经强横的如同天人,或许只有神话中的神仙才能和他一战!

刘凤的心事重重,忧虑烦躁,却不是因为练功的进展或者环境的改变,而是因为身份的改变,她心里总是傍惶很矛盾,心中那个高大挺拔的影子总也挥之不去,那激情而疯狂的画面总会不时的浮现在眼前,那种奇怪而诱惑的感觉时常会搅乱她如一池春水的初开的少女心扉,当真是心乱如麻,斩不断,理还乱!

该怎么做呢?刘凤心思恍惚,无所适从!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对师尊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有时很喜欢,有时很敬仰,有时很感激,有时又有些怨恨,这些感觉纠结在一起真的是很混乱,而且很大逆不道,甚至是违法礼法!尤其是在和那位漂亮高贵的师母学习皇室贵族中的礼仪规制之后,刘凤更明白了自己有些想法确实是不应该的,是违法纲常礼法,是惊世骇俗,是绝对不容于俗世的,而且这些想法应该尽快的摒除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刘凤想要摒除心中的那些不切实际,不合礼法,更不可能实现的想法或是幻想,但是心里总是会隐隐刺痛,痛得如同针扎刀绞,要摒除的东西一定是对自己很重要的吧?不然,不会这么痛彻心扉的!当初爹爹离世时,自己就是这种痛彻入骨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方向,没有意义!

想起过世经年的爹爹,刘凤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痛楚和伤感,手上不自觉的紧了紧穿在身上的那件已经很老久的虎皮夹袄,这皮袄手工很粗躁,皮毛也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渐渐老化失去原本的光泽和柔顺,这是爹爹亲手打死的老虎剥下的皮毛缝制而成的,对刘凤来说,就是对爹爹全部的记忆和永远的怀念,是最疼爱她,最亲的人留给她最珍贵,也是唯一的礼物,无论走到那里,她都会带着这件皮袄!

该怎么做呢?刘凤仰首望着满天璀熵的星斗,繁星点缀的苍穹无边无际,深隧而浩瀚,也许就象那从未见过的大海一样吧,包容一切,永无止境!听爹爹说过,死去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星辰,永远守护着他们最亲最爱的人,那么那一颗星辰是爹爹化成的呢?

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化作天上的一颗小小的星辰,在夜空中俯视着脚下的世界,默默地守护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一直到永远!刘凤痴痴地想着,那一瞬间,似乎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慢慢滑下,粉腮上立时便是温了一片,喃喃自语道,“也许我应该收起所有的心愿,深深地埋在心底,永远的珍藏那些美好的回忆!默默守护着心中最珍惜的人,直到生命的尽头,这……也许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吧!“

夜空中繁星似锦,闪烁生辉,那闪闪的星辰似乎也在轻轻点头,夜风掠过湖面,荡起一波波水涟,游弋的几尾锦鲤星光下泛起点点金黄,那岸边青石缝中一簇簇轻摆慢摇的水草,也象是赞同刘凤这一刻最终的决定,轻咬着嫩红的樱唇,她终于下定决心……

已经是秋末冬初了,西昌府的气温也在不断下降,这渐渐变得寒气逼人的夜晚慢慢变长,飘荡在空气中的雾气也是开始浓重起来,城门楼上守军的领旗在夜风中呼拉拉作响,在那昏白灯笼的映耀下游离不定,城中街口苍尾居所里传来的一两声犬吠也是似有似无,天边的启明星渐渐拉高,慢慢的越来越亮,这也预示着漫长的一夜就要结束,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寂静无边的夜幕渐渐被晨光撕开,晨雾迷漫中,凉风嘶嘶,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现出第一道青白的曙光,即乎是一瞬间,那一道道金光万丈便跃然而起,极目的天际立刻被镀上了一层金边,那金边迅速扩散弥漫而来,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

西昌府西门的城墙上也开始有了喧嚷,一队队换岗的士兵在上官的带领下,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边整理着不甚整齐的皮甲,边紧着手中已经有些冰凉的刀枪,熟练的走上了自己的守位,城下的门伯也在指挥属下将那两扇厚重的包铁城门用力的缓缓推开,吱吱嘎嘎地刺耳声响中,也就预示着新晋为西北唐领治所西昌府进入了新的暂新的一天,也许……还有其他的代表意义……

从夜的沉寂中苏醒过的西昌府,一转眼间便是喧嚣嘈杂起来,进出城门的百姓吏商贩夫走卒也是越来越多,很快便是串流不息,摩肩接踵,将城门下的负责检查和收税的兵士官佐们也是忙得宜乐乎,即使在这清寒冷冽的初冬清晨那顶盔贯甲的身上也是直冒热汗!

城中各街市也是迅速热闹起来,迎来早市的饭庄客栈酒楼都是瞬间喧闹起来,知客们在店门外大声的吆喝着,招揽着客人,菜摊小贩也是扯着嗓着卖力地叫卖着,货郎们走街串巷,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意营生,一缕缕青白不一的炊烟和饭菜香味接连不断的飘荡在清冷的晨风雾气中,越飘越远,渐渐的接入了天际,整座府城充满了无限的生气和活力,西昌府,这西北最繁华兴盛的州府治所可绝非浪得虚名!

温暖的日头不断的拔高,那晒下的千万道光芒,也是很快将充满寒意的晨风雾气吹散,暖洋洋的阳光下,西昌府的百姓们各操各业,井然而有序的过着他们刚刚安宁下来的和平生活,不论出身阶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幸福而踏实的笑意。

勇武无双、品性仁厚的唐王殿下,刚刚领军和朝廷打了个大胜仗,官军一败涂地,朝廷低声下气签订盟约,赔偿军饷物资无算,还割让西北五州于唐王治领,册封唐王为大将军王并军政大都督,总揽西北五州军政,听宣不听调,自治领地,那这领主辖下的五州地域实际上就算是自成一国了,这西北的百姓,尤其是唐王藩地的西昌百姓,那是觉得格外的扬眉吐气,说起话来中气也是十足,格外的有气势,走起路来腰板也是直了不少,感觉着这身为唐领王治所下的子民,那可是沾光不少,这身份比起其他州府的百姓,那也是又高了一等!

唐顺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小贩,每天的营生就是走行走串巷卖糖葫芦,生活虽然艰辛无比,勉强只能弄个温饱,但是对于国家大事,那也是十分关心的,这不,一大早,他刚刚走到正文街,正张办着要开始吆喝做买卖,就看到远远的围了一大群人在牌楼旁边那官府告栏那里指指点点,议论不止,好象是官衙又张贴了什么重要的告示,那告栏下还站着两名高大健壮、威风凛凛的黑甲兵士,可不是以往的虎假虎威的府衙的青衣皂帽的差役!

强烈的好奇心和没谱的责任感就涌了上来,唐顺快步就走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群,凑到告栏下近前认真仔细地看了半响那两张贴的杏黄色的下面还扣着鲜红大印的官府告示,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是没明白告示究竟说了些什么。

正急火的这当口,唐顺旁边站着的一个头载方巾作文士打扮的年轻书生,就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那眼神和表情充满了嘲弄和岐视,这让大字不识一个的唐顺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不过也是没法,贱民和士子,那身份和地位可是天差地别,这些秀才和他们行商脚贩可不是一个阶层的,那有气也是无处撒,也不敢发。

唐顺的脸憋的有些发红,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插满鲜艳香甜的糖葫芦杆子,很难堪的样子,还好,旁边有人出声了,算是给他解围解惑,不过这语气也是不太厚道,“你大概不识字吧?!这张告示是唐王府新建大都督府明发的告谕,这里面公布的是新建督府辖下院司衙署的称谓职司以及官员委属,另外一张是督王颁下的两改诏,军改和政改诏令,最后一张是招贤令,言明不论出身,不计功名,不较德行,只论贤能,唯才是用……唉……说了也是无用,这些事和你们这些低……小摊贩们可没什么关系,还是早点去做买卖吧,迟了可是少赚不少铜板喽!”

唐顺又羞又恼地扭头望去,开口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很高傲的样子,眉宇清朗,脸色白晰,身高体欣,衣袍华丽,束着高冠,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仕绅,非富即贵,常年走街串巷的买卖人,他对自己的观人察色的眼力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人话中未尽之意,他也猜得到,无非是贱民根本无资格关心谈论国事。

唐顺心里没来由的腾起一股恶气,但是这口气看来是要吞下去了,和这些达官贵人可没办法辩驳,唐顺心中暗暗啐了口,低头转身就是挤出了愈见拥挤的人群,向街尾转了过去,边走心里边嘀咕,这唐王下颁的两改诏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对咱们小老百姓有没好处呢?从未起过波澜的心里也是激荡起伏,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冲上脑海,招贤令?不计出身,只论贤能,唯才是用?嗯……或许我也有出头的一天!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扭头看了看远去的唐顺那瘦小微躬的背影,那华服高冠中年人眼中尽是鄙夷,贱民鄙夫也敢妄言国事,真是不知羞耻,不识礼法的狂妄之徒,若是自家下人奴仆敢如此多事,必定要家法鞭挞,这位出身西昌豪门欧氏嫡长子,又有举人功名在身的欧成阳大少爷,从未想过,今日一言之辱,他朝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王府翠湘阁二楼偏厅内,蓝宇正和萍儿一起用着精致的早膳,小玉儿和得公公陪侍在侧,黄澄澄的阳光透过窗棂一道道洒了进来,正是一副温暖融合的家庭画面,或许是相处时日不长,又或许是往日并未留意,今个蓝宇才发现萍儿就连用餐时的仪态也是格外的优雅秀气,再加上因为有孕在身而透出的母性光辉,更显得雍容华贵,外外突显出高贵凛然的皇家风范,不愧是精选细选的唐王正妃!

蓝宇目光中透露出的怜爱和疼惜,萍儿也是能够深深的感受到,心中暗暗感激上苍,终于还她一个英武体贴的好丈夫,而不是从前那个只知习武练兵的纠纠武夫,对蓝宇的改变,她心中只有欢喜而无疑虑!

膳房精心烹制的莲子珍珠羹,确实是美味香甜,莲子入口滑而不腻,柔软却不碎烂,也是比较适合萍儿如今的口味,人说酸男辣女,但萍儿却是只喜清淡素恬的食物,也不知道这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蓝宇边喝着莲子羹,边胡思乱想着,连小玉儿呈上来的那碟金玉酥饼也是没有留意,得公公挽着抚尘立在旁边,脸上也是笑吟吟的,王室有后,国事便可稳如泰山,老太后近日也是笑口常开,这唐王府可是喜事连连啊。

正胡思乱想间,厅外转梯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秋菊甜腻的禀报声,“禀殿下,娘娘!太后处福公公求见!”

蓝宇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玉匙,朗声道,“快传!”

稍顷,秋菊将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引进了偏厅,想必就是那位太后近侍中最得宠的福公公吧。

这福公公看起来年岁不大,至多二十二三岁,长得是星眉皓齿,颇为俊秀,身材也是欣长挺拔,仅看外表绝对是一翩翩美少年,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一个阉人内侍,蓝宇暗叹一声可惜!

“奴婢参见殿下,娘娘,贵体金安!见过得公公,玉儿姐!”福公公的嘴巴倒是很甜,照足了宫礼便参拜下来,向厅内一圈人问了个遍好,声音也是有些中性,甜而不腻,颇为中听。

“起来吧!”蓝宇抬抬手,示意他起身,心里对这个小太监也是有些好感,长得一表人才,又有礼有节,不卑不亢,难怪能讨得母后宠信。

“福公公,现在正早膳时间,母后这会儿遣你来是否有要事垂询?”萍儿开口问道,神态间自然而大方,自有一股凛然的贵气洋溢,言语间颇有几分主母的威严和从容。

“回娘娘!也没什么大事,太后想传见殿下,询问一些府中内务事宜!”福公公的回话很明显言不由衷,得公公立时便有些不悦,俗语说一山不容二虎,这小福子自打跟随太后入府以后,地位是直线上升,从一开始的一名不闻,到现在权利看涨,王府膳房中的采办事宜,都由他一手包办,这其中的油水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得公公对他早有不满,这会儿便是发作起来,历声喝道,“大胆!娘娘驾前,你也敢妄言欺瞒?莫不是想掌嘴?!”

“奴婢不敢!得公公请息怒!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欺瞒娘娘!这确是太后原话,请殿下和娘娘明鉴!”福公公表面上惶恐万分的躬身垂手,但语声却是颇为从容,很明显是根本没把得公公的威吓放在心上,这小太监在太后驾前的宠信度便是可见一斑了。

蓝宇倒是没多想,直接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王稍后便会前去给太后请安回话!”

“是,奴婢告退!”福公公又欠身行了一礼,这才从容的退出了偏厅,临出厅前,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仍有怒色的得公公,那眼神中尽是挑衅和得意。

那小福子眼中的得色和挑衅,得公公是看得真切,顿时怒火中烧,这小崽子竟如此嚣张骄狂,仗着太后宠信,便浑然不把自己这府中元老总管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娘娘!这小福子持宠而生骄,近来愈见骄扬跋扈,于市坊采办王府用度时,不但强买强卖,横行扰民,更与不法商户私相授受,损公而肥私,败坏王府声誉!老奴以为,娘娘应该禀明太后,予以严惩,以正宫规!“

听着得公公咬牙切齿的参奏小福子,蓝宇只是无奈的摇头,这太监一物最喜就是公器私用,党同伐异,聚敛钱财那是当仁不让,对于名位权利也是追遂争夺,看来是这小福子如今势头强劲,又不知收敛锋芒,损害了得公公的利益和威望,这才惹恼了他恶语参奏吧!

不过,这些事都是宫中内务,按权责划属的话,归王妃这内宫主母负责掌管,蓝宇也是不便插手,萍儿听完得公公一片忠心之言,也只是淡然一笑,“这些事本宫醒得,自会妥善处理,得公公不必忧心!……“顿了顿,可能是怕这忠心的老奴伤心,又温声抚慰道。”小福子是母后的亲信宠侍,本宫也不好擅权专断!你私下可对他好言警劝一下,如果他日后仍不知收敛,一味骄横张狂,做出有违法度,有损王府的事情,那本宫也绝不手软,必定奏请太后以宫规严办!“

“是,老奴记下了!老奴代宫中上下侍仆多谢娘娘体量宽仁!“

吩小玉儿好好伺候萍儿之后,蓝宇前往后院紫雾阁,噢,现在应该改称为万寿殿,给隆淑母后请安回话,得公公带着几名侍卫随后而行,秋冬二婢则在翠湘阁中打理内务,回府之后,萍儿便将这两名陪嫁的丫环送给蓝宇,做他的贴身侍女,也算是一举两得吧,即遂了两个春心萌动的丫头心愿,又可以间接绑住蓝宇的心。

一路上,蓝宇默默无言,暗自揣测着母后召见的目的,估计八成是因为今早由自己亲自批准用印后,由督府颁发的三道诏书,赵康云等几位新任督府四院二司的最高主官的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仅仅一夜时间,便是将十几道诏书和令文草拟成册本,并一大早便联袂入府呈上交由蓝宇审批用印,建府诏、两改诏、招贤诏,此外还有王府改制陈请、文武官员三军将士委任受衔(阶)授爵陈请、并州驻军调配粮饷奏请等等!

蓝宇大概浏览了一遍诏书和奏陈的内容,便是一一准奏,与之相关的库银粮草调拔也是一一准请,目前为止,西昌府库仍有库银十万两,再加上王府内孥新进的数千万两朝廷赔偿的军费,蓝宇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了,区区银钱支出,他还是可以承受的,只是后续而来的银钱耗费那才是最头痛的,开源节流太重要了,只可惜,蓝宇却是不善理财,除了萧潜外,彪下也没有相应的杰出人才,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王府改制陈请将王府改称唐王宫,前宫后宫和中宫,三进六出十八纵,前宫两殿,承恩殿、勤政殿,中宫三院、二轩、三苑,后宫四殿一园,万寿殿、永乐殿、长春殿、月华殿、后花园,以万寿殿和永乐殿为主,长春殿和月华殿为辅,目前两殿仍空置。

眼前押送军饷的银鞘和粮草辎重的车队应该已经启程前往并州开定府了,随同的还有新上任的军、政、都三院的颁诏和监检官员,虽然四院二司官署中的许多位置仍然是悬空的,但至少整个架构已经是搭建起来,军政两院主理大臣会同情、安两司,已经确定了新的军衔、军旗、领旗兵甲、标牌的样式,并已发往军械司加紧赶制以尽快发放全军,对新上任的四院和二司主官的表现,蓝宇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在责任心和积极性上来说,比起暮气沉沉尸位素餐的朝廷官员要强得太多了,而且对自己的忠诚度也是相当的高,这也许是用人唯亲最大的好处吧。

接下来自己的担子还是很重,要做的事也很多,一是接见四州君使和府县主官,宣谕并加以安抚,另外新撤的燕州使君也要妥善安排他的官职,然后是处理张绍为的案件,而且要尽快决断,再接着就是要召见张翼和周涛,嗯……还有王府地牢的事也要处理,还有……要提审已经监押在地牢中的那名女刺客……唉……一大萝筐的事情等着自己,蓝宇只觉头大如斗,这日理万机的苦处,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不知不觉间,蓝宇已是走到了万寿殿的正门外,平台上的侍卫和内侍都是下拜参礼,小太监尖锐的唱喏通报声也是悠然响起,蓝宇微微点头,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便迈步走上玉阶……

隆淑太后的召见,果然如蓝宇先前所料那般,是为了今早督府下颁的三道诏书和一系列令谕而来,此外,还有为张绍为说情的意思包含在内,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这说情一事上,对于蓝宇建府颁诏以及招贤纳才这些政令上,隆裕太后只是表示有些担忧,虽然她对腐朽无能的朝廷和那刻薄寡恩又心性狠毒的皇帝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也无甚旧情可念,担忧的只是皇儿的这种不臣举动,会不会招来祸患!她只是提醒蓝宇,新政推行一策,一定要慎重考虑,稳健实施,万不可急躁行事,以防惹来巨变!更多的则是说道那张绍为在民间和仁林的官声名望甚高,实不宜太过严苛处断!

隆裕太后的意见和劝导让蓝宇十分惊奇,暗忖这张绍为果然声名显郝,而且是神通广大啊,这么快的时间就可以将人脉网络打入王府,并且可以让母后为他讲情,哼……只是如此一来,蓝宇心中的杀意更重,此人必须除去,制肘和违逆自己的意志也就罢了,居然有如此大的潜势力,居然想要通过母后左右和干涉自己的决断?那还得了?!不管你花费了多少银两,疏通了多少关系,才搭上母后这条路子,哼……你是必死无疑,张绍为!

后宫和宦官不得干政,这条历朝历代统治者大力推行的规制法则,蓝宇其实是深为赞同的!前车可鉴,多少强大昌盛的皇朝,其实并不是毁在所谓昏君的手中,而是直接葬送在那些干政擅权的后官嫔妃和宦官权臣手中!即便是蓝宇如今十分信任和倚重内臣心腹,比如刘海和得胜全,并且委以重任大权,但是权力的收放皆把握在他手中,而且两者互不统属,相互之间也是有制衡和监督作用的,蓝宇绝对不会放任他们坐大,对自己的权位构成威胁!

正因为此,蓝宇对张绍为的党属这种暗中串连行贿或者是蛊惑唆摆后宫干预政事左右自己决断的行为是深恶痛绝,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日久必生祸乱,心中对张绍为的杀心也是更加坚决!

蓝宇心中杀机已起,清隧幽亮的眼神中却不见半分凌厉,如今神功已臻大成之境,情绪和气机他已是可以收放自如,杀气完全内敛,心中的不悦也是半分未曾显露,慈眉善目的隆裕,神情和蔼地看着自己恩威日重的皇子,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深宫大内中沉浮数十载,见惯了权利争夺的杀戮和倾轧,她的眼力和阅历又岂是常人可以比拟,她可以深深的感觉到,儿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意志,是再也不会受自己左右和影响的了,蓝宇半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旁边内侍的茶觞,慢慢地为母后沫满茶盏,热腾的水气向上飞散,一股怡人的香气四散弥漫……

“母后,儿臣曾闻贤人有云,御下之道,唯张驰有度,平衡制约为主,辅以赏罚分明,恩威并用,方可无祸患之虞!母后以为此言然否?“如今来到这异世时日已久,蓝宇的言谈举止,威严气度,甚至许多思想考虑,都越来越溶入了这个古老的世界中。

蓝宇变相的拒绝自己的意见和要求,隆裕却是不怒反喜,淡然一笑,“时事果然锻炼英才,经月不见,东征大胜,朝廷俯首,皇儿亦磨炼得愈见彰显英主风范,威严气度日盛,谋略处事也是更加成熟稳重,衷家心中也是欢喜啊!皇儿终于长大成人,比之先帝风彩也是不逞多让,罢了!这些烦心的政事,衷家原本也不想多理,只是碍于人情事故,不得不说上两名!国事该当如何处理,皇儿你自主决断即可,不必在意衷家的态度!衷家如今只想早点抱上皇孙,享受天伦之乐便心满意足了!“

隆裕说完之后,凤眼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软塌玉阶一侧垂手侍立的小太监,正是前往永乐殿通传的小福子,母后余光中的凌历和警告之色,蓝宇全部收在眼底,心里也是顿时有了计较,原来如此,看来这小福子,自己还是小瞧了他的能量,居然可以说动母后为获罪待审的犯官求情,以后还是要留意一下这个有权宦潜质的小内侍了!

不过,蓝宇心中对母后的慈爱和体量还是非常感激的,毕竟她还是永远站在自己儿子一方,不会因为宠信心腹而本末倒置,不分轻重的便轻易干涉国事,惹得母子交恶,伤及感情,呵,这个刘秀留给自己的东西都很不错,显郝的权位,精锐的军队,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妃子,善良慈爱又大方识体的母后,蓝宇心中现在对那早已魂飞魄散的刘秀真是非常感激。

“母后言重了,儿臣惶恐!儿臣才能不足,自当将勤补拙,勤理国事,不为母后添忧!儿臣日后会广招贤能之士,辅助儿臣打理领地政务,富民强兵,让母后可以安享天伦,福寿双全!“

“呵呵!好……!难得你如此孝心,衷家心里真是非常高兴,有儿如此,还复何求呢!呵呵……有空让王妃时常到衷家这里来走走,陪陪衷家!“

“是,母后的吩咐儿臣记下了!请母后保重凤体,儿臣仍有政事处理,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皇儿也要保重身体啊,别为了操劳国事累坏了身体,衷家可是会心痛的!“

“是,儿臣醒得,谢母后关怀!“

……

依足了皇家礼仪跪安之后,蓝宇退出了香气缭绕的万寿殿,迎着高升的旭日大步向前走去,得公公带着侍卫在后跟随,边急迈着小步跟着,得胜全边附上前低声道,“殿下,依老奴猜测,今日太后召见宣示,定是那小福子在底下搞的鬼!这厮实在可恶,胆大包天,竟敢私通外臣,干涉国事,不如……“

说着,得胜全恶狠狠地做了个手刀的姿势,这老太监对那深得母后宠爱的小内侍心中的怨恨还真是够深刻啊,蓝宇心中暗笑,表面上就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由他去,我倒想看看他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日后派人严密监视也就是了!量他一个后宫的小太监,能掀起什么风浪?“

“是,殿下英明,老奴遵令!“

“四州节度使和治下各府主官宣召了吗?“

“回殿下!老奴左晚已经派人前去驿馆宣召了,这会儿各位大人都在前宫承恩殿待召!“

蓝宇嗯了一声,脚下加快步代,无声无息间,衣袂飘飘,已是行出了老远,得公公也是随之提速,紧紧跟着他,那身后的两名体形彪悍的侍卫反倒是拉了十几步远,看不出这老太监的功夫倒是也不弱啊,蓝宇心中暗忖着。

承恩殿的接见结束的很快,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蓝宇第二次见到了这些署理地方政军要务的各级官员,包括四州节度使,卫尉,以及各府知府,司尉,州府两级参政、同知以下官员并未在召之列。

第一次见这些地方军政要员是在前日的庆功暨封赏宴席上,由于离得远也并未看清楚这些官员的长相,连姓名蓝宇也是不甚清楚,这次近距离单独如见,各级官员依次报名参见,这才让蓝宇对自己领内的各级军政官员有了比较直观的认识,尤其是四州使君和卫尉,都算是一方封疆大吏,蓝宇也是重点观察和默记一番,以留备日后观用。

燕州使君;泰昭风,进士及第出身,年龄四十八,曾任西昌知府,面相孺雅,长材欣长,谈吐稳健持重,性格内敛,看起来颇有城府;

川州使君:梁国福,武举出身,年龄五十上下,这是一个典型的大老粗型官员,方面大耳,面色黝黑,肩宽体阔,颇显几分悍勇之气,谈吐举止也是十分粗豪,再加上其貌不扬,不象文官倒象是一介武夫,不过他性格直爽,倒是很合蓝宇胃口。

河州使君:李景升,进士出身,年龄五十有二,长相清瘦,面有菜色,看起来就象是一介文弱书生,只是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阴鬻之气,加上瘦弱的身体象是给酒色掏空了一样摇摇欲堕,给人一种很不舒服很不协调的感觉,真不知道如此人物,怎么能攀上疆吏如此高位?

最后一位青州使君:金辅中,唐领五州中唯一一位没有功名出身的封疆大吏,据说是元宗年间因组织乡勇协助官军平定青州暴乱有功而被当地官绅联名保举,之后进入仕途,其后治理地方政绩卓着,加之为朝廷和西北黑甲军提供大量优质战马有功,而遂步提升,年仅四十有五便已是升迁至一州节度使之显赫高位!

金辅中这个人,蓝宇心里格外重视,不为别的,只因为在这个封建专制的古老年代里,官绅举荐和参加科举是进入仕途的两种方法,而且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关系和人脉网,仅靠才能和政绩想要快速晋升简直是难于登天,多少寒窗苦读十年,金榜提名的进士探花榜眼甚至是状元朗,终其一生也只是当个芝麻绿豆的七口县官就结束了仕途!

那么,这个金辅中,其貌亦不扬,五短身材平凡的就象一瓜田老农,扔到人群里绝对不会有人看他一眼,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攀升到正三品节度使的高位,如果他不是在地方或朝廷有强大的关系网和家族实力,那绝对是有大才大能之人!鉴于此点,蓝宇算是牢牢记住了这位青州使君,也是日后的青州牧抚,金辅中,在以后的日子里,也是格外留心青州的局势变化和这位牧抚的举止行为!

在三州节度使和各府知府依次参见述职之后,蓝宇温言鼓励一番,接着就由得胜全宣读三道已经明发天下的新政诏书,并随后颁下了新的委任授爵诏书和官碟、官印,并好言安抚和激励各位新任牧抚、太守、府尹安心治理地方,全力推行督府实施的新政方略,建功立业,他日封候晋爵,福萌子孙!

至于各州府卫尉和司尉也是仍居原职,俸饷也是照旧,只是改任专一的军职,并直接归督府统属调度,各任唐领警备军安唐军团地方警备卫、屯统制,军衔依职司参照武备军各军团规制授予,军爵则依次为卫统制授明威将军,屯统制初授忠显校尉,各警备卫、屯整编完成之后,将负责各州府城防卫戍以及协助地方衙署维持社会稳定,职责和统属相当于前世现代的武警部队。

几位节度使的文阶,仍然是正三品,文爵则是初授散爵嘉议大夫,文阶和文爵皆比同四院司主署正官,与之前的官职品阶也没什么不同,不升不降,只是换了些个有些古怪的名称而已,几位使君脸色都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依然是恭声奉诏,行礼谢恩。

就连那被免除了使君之职的秦昭风脸色也是无喜无愤,依然恭谨地躬身侍立在殿下,见他如此谨慎守礼的表现,蓝宇心却是愈加提起了警醒之心,此人城府的确是深不可测,经历如此大变,前途一片迷茫,仍然是不动声色,那份自制力和心机智谋的确不容小视。

秦昭风的具体职位,蓝宇之前已经考虑妥当,预备在设立凌驾于四院之上的国务处署之后,委任他为第一任国务大臣,配属总理大臣和另外一位军机大臣,一起辅佐自己处理国事。总理大臣的人选,蓝宇属意德高望重、才能卓着的刘哲浩出任,虽然这其中的难度很大,但蓝宇绝对不会放弃,一定会锲而不舍的想尽一切办法劝服这位固执的准岳丈出出任,而军机大臣的人选,他仍在考虑之中,实在是人才缺乏,无才可用啊。

而时下,蓝宇却没有把自己的意思提前说出来,国务处能否顺利成功的建立,关键的人物还没有说服,因而眼下提出有些言之过早,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考察一下这位首任国务大臣的品格和德行,以及他的忠贞度是否合格,若是在这段考察期秦昭风有任何异动或者不满的话,那就要当机立断解决掉这个心机深沉又颇有才能的能臣干吏,唐领和督府内,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言行不一的阴谋家存在!反之,此人将可以大用,依为臂助,其属下的那位同样态度谦慎、外表不凡的卫尉,还有未曾召见的燕州参政也是可以同时委任的。

地方官员的召见和安抚之后,蓝宇草草用过了简单的午膳,便是又前往中院,也就是现在的中宫的冷玉苑,也就是王府地牢,现在更名为王宫天牢的所在。

仍然是那间刑室内,森然和血腥之气依然充斥整个房间,六口铁锅中的火焰将整个石室映得红通通一片,那墙上挂着的一排排形状各异的血迹斑斑的刑具在火光的反射下更是反射着一蓬蓬格外的令人心生恐惧的寒芒,一股股微热的气浪挟着一丝丝腥臭扑面而来,侍立在公案之后蓝宇左侧的得胜全忍不住皱眉吸鼻,这地方实在是太过脏臭,实在有辱王爷身份,看来稍后需要对天牢设施大加修茸和改良方可。

开定府那名神秘女刺客和原西昌知府张绍为,都囚禁在这座天牢里,而原先的阶下囚张翼和周涛则被软禁在一院之隔的百战居内,那里有专门的专供府中侍卫习武操练的演武场和练武厅,闲暇时互相敌视厌恶的两人也可以切磋讨教一下武力,而且有大批侍卫监视控制,也不怕有什么太大的损伤,倒是颇适合这两位身份特殊的武将居住。

首先提审的是西昌知府张绍为,两名卫士通报后将披枷带锁仅着白色中衣的张绍为拖进了刑室内,然后毫不客气的将这位燕州明士四品大官推倒在地,双膝跪地的张绍为,虽然披头散发但依然保留着几分命官的威仪,头颅依然高昂,目光复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蓝宇,那略显暗然的脸宠依然英俊而刚毅,即便蒙难下狱亦不失明士风采!

摒退两名卫士,蓝宇目光深沉的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张绍为,心中也是有些感叹,如此人才竟不能为已所用,真是一大憾事,如今领内新政推行正需要大量人才协助,只可惜这位才德兼备的燕州明士却是坚决反对和阻挠自己的新政方略,再加上他的亲属暗中使力,妄图唆摆太后左右自己的决策,这两点加起来,那就是非杀不可的死罪,这真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张大人,本王的新政诏书今日辰时已经明发天下,你有什么看法?”蓝宇看着神色笃定的张绍为,淡淡的道。

“王爷逆天而行,日久必生祸乱,天下从此多事,领内百姓也从此多难啦!下官肯请王爷以天下为先,以百姓为先,三思而后行,勿要为一已之私而令天下****,百姓蒙难!”张绍为长叹一口气,忧色仲仲地对着蓝宇直言劝道,似乎关心天下大事和百姓安危更甚于他目前生死悠关的险境,这份风范,这份气度,确实让人折服,不愧明士之誉。

“大胆!你已被殿下罢除官位,打入天牢,如今是待罪之身,竟敢妄言政事,诽勃殿下新政,还以官谓自诩,真是不知死活!”得胜全怒喝连连,那张绍为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直直的和蓝宇对视着,刚正的眼神中是肯求和悲悯之色,这人确有一颗为公为民的公正无私之心,只可惜他不识时务,挡住了蓝宇前进的道路。

“你真的不怕死?“蓝宇颇有几分威吓的问道。

“下官一死何足惜,唯恐王爷失德而百姓蒙难!若王爷肯以天下苍生为念,纳言受谏收回成命,下官愿百死谢罪!“慷然赴义,以前蓝宇并不明白是何种情景,但现在他明白了,虽然张绍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文士,但他身上真的有一股浩然正气,还有那凛然赴死之悲壮豪气。

左右矮几上两名刑名从事快速的砚墨醮汁,挥毫书写,详细地记录审讯内容,蓝宇默默无语,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张绍为,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挥了挥手,“犯官张绍为,身为臣下,饱受王恩,却不知回报恭礼,反而以下犯上,不分尊卑,屡次诋毁诟病王上,实罪无可郝,依律当斩,但念其往日理政治民略有寸功,加之在民间仕林皆颇有贤名,为唯有辱圣贤斯文之名,赐毒酒伏法,保其全尸!”

说完之后,蓝宇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黯然神伤,仿佛做了件很亏心的坏事,十分的难受,自己是不是成了那些枉杀忠臣义士的暴君昏主中的一员呢?他不知道答案,但他别无选择,要达到目的,就必须不择手段,排除一切障碍和阻力,达成目标,定定了有些纷乱的心思,蓝宇平静地对得胜全道,“带他下去吧,由你负责监刑!尸首交给他的家人,身后的抚恤按常制办理,不得怠慢,也不可祸及他的家小!”

得胜全肃然应是,那堂下的张绍为却是俯身连连叩首,在青石地面上是砰砰作响,“王爷!下官再次恳求您,收回成命吧!要下官一死有何难?下官冒犯王爷虎威,甘心认罪伏法,但王爷万万不可妄行新政,背弃祖制啊!我朝天子尚在,朝廷威严尚存,王爷一意孤行,背宗弃祖必会惹来大祸!……”

“住口!把这胡言乱语的犯官带下去,立刻行刑!”面对张绍为的悲声高呼,蓝宇微微别过头去,任由得胜全指挥着两名卫士将他连推带搡的押出了刑室。

厚重的石门紧紧闭合,远远地仍然可以传来一两声张绍为声嘶力竭的苦苦劝谏声,不过这声音很快就嘎然而止,蓝宇可以想象,这肯定是得胜全的杰作,经这么一闹,这燕州明士张绍为的满口钢牙估计也是所剩无及了!

……

黄蛇岭高大坚固的关墙之上,如今已是血迹斑驳,处处坑洼,零星的狼牙箭羽搭拉在墙面上,腥臭之气弥漫在冷寒的空气中,外城护城河前后的空地上仍然有三三两两的未及收敛的阵亡的两军将士尸首,就这么暴尸荒野,幸尔如今已近入冬,关外天气也是日益转寒,这才避免了尸瘟的形成,冰冷的护城河水缓缓流动着,依稀可以看到几具尸首和血色在其中沉浮,渐渐飘荡向远处。

北门主城楼上,黑色的龙旗高高飘扬,各色旌旗认旗随着出自草原的冷冽秋风猎猎作响,呼啦啦的战旗迎风抖舞下,一队队身着黑色甲胄的强壮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视,垛口、角台、箭楼上,一队队弓弩兵手中的箭弩簇矢在灰暗的光线下依然散发着幽亮的寒芒。

天空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也是青灰色的,低低的压将下来,让守军将士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关外五里之外那一片十里古勒联军的连营依然铺天盖地,鬼哭狼嚎声时时从那片军营里传出,其间还有许多哭喊尖叫声和淫笑喝骂声时隐时现,这所有的一切都令岭关守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憋闷!

城楼护栏旁,海熊灿拄刀而立,粗犷的脸上阴沉一片,眼神中一片肃杀,他久久地盯视着远方那片灰蒙蒙的连绵军营,一片片各色的狼旗随风高展,清晰可见,他的心里就象是被火在烧一样痛楚不堪,或许是感受到主帅心中的悲愤和痛恨,身后的一干亲兵和部将脸上也同样是阴沉冷冽。

噔噔噔,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转梯处响起,海熊灿眉头一动,仍是没有回头,依然冷冷注视着远处那片恶狼充斥的军营,只是粗豪的眉宇间却多又多了几分杀气还有几分期翼,心中暗忖,王爷的诏令也该到了吧?!

果然,满脸喜色的副将黄三江披挂整齐的快步冲上城楼,三步并作二步的来到海熊灿身旁,麻利的参了个军礼,恭声道,“禀报大将军,西昌王命宣抚使,领西昌将军,左大人一行仪仗车马已至南门,请大将军前去迎接!”

“噢?左大人?莫不是王爷亲军副统领左忠进?”闻听王使大队已至,海熊灿脸上的阴云也是一扫而空,颇有喜色地问道。

“回大将军,正是左忠进左大人!左大人带来了王爷的诏书令谕,并随行押送了大量的粮饷军械及辎重物资,请大将军前去领诏接收!”黄三江年岁已经不轻,今年四十有三,再加上久驻边关让他的脸孔更加沧桑,轮廓深刻坚硬,再加上一脸的络腮胡,更显老相,但却是硬朗刚毅,颇具粗豪武将的风采,再加上武力不凡,用兵稳健,也深受海熊灿信任和倚重!

“好!王爷诏令一下,这古勒鞑子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众将士,随我前去迎接王使大驾!”海熊灿憋闷了近一个月的怒气和怨气终于一扫而空,豪迈的挥手喝道。

……

夜幕深沉,夜风冷冽,风吹树摇,枝叶婆莎!

并州开定府落雁山庄,庄门紧闭,门楼和望楼以及外围庄墙上一排排高挂的风灯,在轻啸的夜风中左右摇摆,嚓嚓作响,烛光摇曳中,映照得负责守承和警戒的庄勇脸上忽明忽暗,庄园其他的地方都隐在深深的黑暗之中,这偌大的庄园一片安宁寂静,只有庄外那一片深沉低矮的佃农庄户们的院宅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微弱的犬吠声。

落雁山庄的外围警戒是由庄墙和各处望楼两部份联合组成,各处重要的庄墙和望楼哨位都由秋雨剑派中的二代弟子轮流负责带领当值的庄勇负责守卫和警戒,整个山庄的庄勇连同剑派弟子共计有八百多人,其中剑派弟子皆为年轻的女子,人数在二百上下,其余的庄勇皆是从依附山庄的佃农和庄户人家的健壮而悍勇的子弟中挑选而出,其忠诚度无须置疑,再加上剑派杰出弟子的精心调教和训练,这批庄勇比之普通大户从家的护院的武力和素质也是不逞多让!

今夜无月,冷风嘶啸,加之又临近初冬,这深夜里露重风寒,空气格外的冷冽潮湿,守卫山庄正面的南庄墙上的二十余名身着灰色劲装腰佩朴刀的庄勇们在二代弟子鲁巧儿的带领下,象往常一样在庄墙上来回巡视,每隔一段距离墙垛上都插有一枝浸着防水油脂的松油火把,暗红的火把散发着红黄相间的光芒,把头上的火焰随着掠过的夜风左右摇摆上下跳动,将走在最前方的鲁巧儿那张并不漂亮的小脸映得红通通的,时亮时暗。

她身上随风飘散的一股股属于女儿家独有的体香和胭脂气味,让随后跟进的一众血气方刚的庄勇壮汉们都是心荡神摇,但是脸上却是恭敬而严肃,不敢有丝毫不敬之色表露,这落雁山庄是名震武林的第二大剑派秋雨剑派的山门和总坛所在,派中弟虽皆是柔弱娇小的女子,但那一身的内外功夫,还有那手上的利剑可是非同凡响,刀口舔血那是眼也不眨,他们这些庄稼汉出身的庄勇们可是不敢轻易冒犯。

白衣如雪的鲁巧儿手按佩剑,面色严肃地当先而行,虽没使出轻身功夫,脚下也是缓步迈进,但步速却是快捷而稳健,衣带随风飘舞,显得格外的清逸脱尘,足可见她的武功不弱,身后的庄勇小队只得不停的加快步伐,这才能勉强跟上,走在这高高的庄墙上,迎面而来的透着冷冽的夜风扑打在脸上,会让人的头脑格外的清醒,触觉也是十分敏锐。

鲁巧儿长得并不美,可以说十分的平凡,尖尖的小脸上五观毫无出众之处,肤色也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与同门的其他美丽清秀的师姐妹相比,她的外表确实太普通了,如果与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代表归雁四凤相比,那她更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挫败感!

不过,鲁巧儿并不觉得外貌可以决定一切,她也有自己的独特和过人之处,比如她那一头如瀑布般柔软顺滑的秀发,就为许多师姐妹羡慕不已,还有一点也是她的骄傲和可以炫耀之处,那就是落雁四凤之首金凤的亲传弟子的显郝身份,在同门中,四凤亲传弟子不超过甘十之数,而鲁巧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是四凤之首金凤的亲传弟子,更是金凤的得意高徒,无论剑术、悟性、内力、轻功都在其他二代弟子之首!

再加上她管理和御下能力出众,与师姐妹的关系相处的十分容洽,统带属下处理派中事务也是卓有成效,因而曾受到掌门师祖柳茹雨的多次赞扬,在二代弟子甚至是整个剑派内的地位声望都是十分高崇,如果不出意外,秋雨剑派第三代掌门的身份非她莫属。

但是意外终于是出现了,秋雨剑派如今已和原为宿仇的清风剑派全面和解,两派掌门竟然是同门师兄妹,而且感情亲呢,非同一般,先前只是因为一点误会和小人挑唆离间才会反目成仇,如今两位掌门仇怨已化,间隙已解,自然雨过晴,重修旧好,这令一众秋雨弟子都是大感意外,更令人惊异的是,最近已有传言说,两派很快会合二为一,秋雨剑派会并入清风剑派,而掌门之位也会由原清风剑派掌门石从天担任。

这些在剑派和山庄内传播的所谓传言,作为协助师尊金凤处理派中内务的鲁巧儿来说,她当然明白其中的真假虚实,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传言,而是即将并很快实现的事实!

鲁巧儿不明白也不理解掌门师祖的想法,她不能想象也不敢去想,如果秋雨剑派一旦并入清风剑派,会在武林同道中引起怎样的胡乱猜测和流言蜚语,而原本还算平静的江湖会随着两大剑派的合并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要知道,原本平衡的武林各门派实力一旦出现倾斜,这将引起的后果和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鲁巧儿原本很尊敬,也很崇拜美艳高贵的掌门师祖,她的武功,她能力,她的魄力,她的手腕,她的意志,所有的一切都令鲁巧儿崇敬万分,很长时间一来,都是她奋斗和拼搏的偶像,她日夜苦练武功,努力搞好同门关系,负责部署和协调山庄防卫,还要兼职处理派中繁琐的内务,事事都办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这一切为的是什么?

她心中很清楚,她要以英明果断、刚强坚毅的掌门师祖和目标,不断的努力,不断的奋斗,她要向上爬,她要在不久的将来登上掌门之位,率领秋雨剑派,彻底击败和消灭压在头上的清风剑派,从而成为武林第一大派,然后领袖武林,统一江湖,成为不世出的武林第一位女盟主!

鲁巧儿心中的野心和欲望,从来没有在同门师姐妹和师门长辈面前流露出一星半点,她总是很谦虚,很谨慎,精明而干练,步步为营,小心经营,暗中培养和积聚属于自己的实力和人脉,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师门长辈们对她深感满意,也是青昧有加,不断委以重任大加赞扬,在同代师姐妹中,她的威望和号召力也是与日俱增,所有的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离那个遥远的目标似乎也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她要更加努力的拼搏和经营才是。

但是很可惜,天不从人愿,半月前,归雁山庄外矮崖一役,秋雨剑派门中精英,所有的一代弟子在掌门师祖的率领下倾巢而出,与前来迎战的清风剑派精英拼死一战,谁曾料异变迭起,此战本门不但没有大获全胜,消灭清风剑派主力,反而……唉……

想到这里,鲁巧儿的脸色更显苍白,细小的眼睛里透出一股阴厉的怨气,她很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让自己的美梦破灭,让自己的数年经营和努力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正确与否,今晚之后就会见分晓!

紧了紧腰间的佩剑,鲁巧儿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庄勇们也是站在原地,用恭敬而微带疑惑地目光看着她还算苗条的背影,对身后的目光她根本毫不理会,侧脸扫视了一眼隐在黑暗的夜幕中的远方,那条宽阔的通往官道的大路两侧遍布一片片密集而低矮的附属山庄的佃户庄农的宅院,此刻所有的一切都隐在暗沉的夜色中,嘶啸的风中隐隐可以听到远方的松涛声林涛起伏跌荡的声音,一切都一如往昔,安宁而静谥。

除了当值的庄勇和弟子,山庄中的其余庄勇仆役和剑派弟子,包括师门长辈们,未至亥时都已经熄灯入睡了,想必现在早已进入甜甜的梦乡了!落雁四凤中的三凤都率门下亲信弟子奉师祖之命出外打探叛出师门的师叔祖的下落,至今仍未归庄复命,而如今山庄内除了掌门师祖和代掌门师尊之外,就属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最高,权力也是最大,山庄的防卫和警戒力量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这种高高在上,掌控权力,掌握他人生死荣辱大权的滋味,真的是太美妙了,一定,一定不能失去,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鲁巧儿收回了远望的目光,暗暗下定决心!今夜山门正面庄墙以及各处望楼上的守卫都是忠于她的心腹师姐妹负责巡守,她手中也就直接掌握着近二百名体格健硕而又具有一定武力的庄勇,再加上二十几名武功不凡的师姐妹攘助,定可鼎定大局!

邦邦邦邦,几声清亮幽远的打更声从深沉的庄院内清晰的传到鲁巧儿的耳中,已经是四更天了,照以往来说,她此刻就可以下庄墙回房休息了,这队巡逻的庄勇自然会有其她当值的师妹负责带领。

不过,今夜却不同以往,鲁巧儿依然站在墙垛处沉默无语,本应来换班的领队弟子也没有按时来到,这一切都令身后的二十余庄勇心中起疑,不过他们却也是没有多想,对这位剑派中的二代弟子翘楚,他们心中是怀着敬畏和忠诚之心的,虽然她的样貌平凡,但武功心智和能力皆是出超卓出群,在山庄的地位也是二人之下,千人之上,平时统带下属处理事务也是条理分明,公正无私,因而深得门中弟子和庄子丁勇的尊敬和爱戴!

良久,一道道嘶啸着掠过庄墙的夜风将那一声声清脆的邦子声越传越远,渐渐消失不见,黝黑的夜幕重又沉寂下来,垛口上斜插的火把燃得正旺,滋滋作响,募然间,通往山庄的大路上出现一片密集的黑点,这些黑点象幽灵一样快速而整齐的向前移动,却丝毫也未发出半点声响,须臾,已经沉寂良久的两片庄户宅院中响起零星的犬吠声,这些忠诚的蓄牲的触觉可是相当灵敏的,扭头向远处凝望的鲁巧儿心中暗暗咒骂。

一名比较机灵的庄勇已是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忙上前小声询问,“鲁领正,外面那些狗叫声好象不太对劲,小人猜是不是有外人入侵啊?”

鲁巧儿猛然回首,一双细长的眼睛瞬间迸射出两道冷厉的寒芒,象暗夜中的游走的恶狼之瞳,声音低沉刻骨的叱道,“住口!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做好你的本份!”

见领正发怒,庄勇忙不迭地道罪飞快地退了下去,却又有一名身高体阔的纠纠大汉快步近前,低头垂首十分恭敬地轻声道,“领正,朋友们已经到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

鲁巧儿看了一眼面前这昂然壮汉,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鄙夷,继而却温声道,“传令下去,打开庄院两道侧门,动作轻巧一些,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

“属下遵令!“那壮汉神色凛然接令,脸上却是流露出兴奋之色,转身点齐十名庄勇后就快步绕下庄墙,急速朝山庄正门处赶去。

远处庄户院落中的犬吠声由远而及近,至最后声音便稍稍有些密集,鲁巧儿的心也是随着起伏跌荡,直最后那汇成一片的吠声终于消失,深沉的夜幕也重归平静,她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低头看了看庄墙下不远处那一片密集而快速的黑点愈来愈近,鲁巧儿凝重的神色也是渐渐舒展开来,一种有些狂野而兴奋的神色浮动在眉梢眼角,一整颜色,她转声向余下的庄勇下令,“通知其他巡防领队,立刻率领所有庄勇返回正门待命!”

接令的庄勇们快速散开,依次去通知正在各处巡防的护庄领队,鲁巧儿也是快步朝正门楼处赶去,脚下却是展开轻功,清寒的夜风呼呼掠过耳侧,只见白衣胜雪,衣带飘飘处,光暗辉映处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傲气逼人,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振奋和信心,今夜之战必定一役功成,而自己也将扬名天下!

黄蛇岭南关门外,车马迤逦,仪仗林立,彩旗招展,旌旗连绵,一万余黑骑军将士排列成两个整齐的条形军阵,护卫着绵长的辎重车队,而最前方那辆四马拖拉的豪华车轿,里面所坐的正是身负重任的唐领王命宣抚使,领西昌将军左忠进!

海熊灿率领一众亲信部将飞步冲出关门,满面喜色地便是迎向了金锣齐鸣,彩旗飘扬的王使车驾处。

“下官总督两关兵事,兼领黄蛇岭关防城守海熊灿,率彪下众将参见王使大人!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海熊灿看似豪鲁一员猛将,实则却是粗中有细,这一番参见王使的礼仪见词都是中规中矩,身后随同参拜的一干将领都是心中暗赞。

“海将军总督两关兵事,殚精竭虑确是劳苦功高,殿下也深感欣慰,特遣本使前来宣慰众将暨犒赏三军颁赐封赏!”左忠进也是肃容正色,依着王使规制答话,说完之后,方一松脸色,快步上前轻笑着虚扶道,“大将军快快请起,如此大礼下官可是不敢承受啊!”

海熊灿也是哈哈笑着起身,抚了抚身上的尘土道,“左大人过谦了!如今你深受王爷器重,乃是王命宣抚使,领西昌将军,可是钦差的身份,本督又岂能怠慢!”

“大将军折煞下官了!大将军原本就是在下的上官,如今又同殿为臣,理应互助共勉,竭力为督王殿下效命才是!”对于海熊灿少有的恭维之词,左忠进也是不敢承受,依然十分谦逊的回道。

两人寒喧几句之后,接着是黄蛇岭关一众守将上前报名见礼,左忠进也不托大,依依还礼,之后海熊灿便率众将王使一行仪仗车马并同一万援军和随押的辎重粮饷车队引入城中一一妥善安顿。

一顿忙碌下来,天色已是渐晚,日幕时分,王使一众随行人员和来援的一万黑骑军的宿营诸般事务这才处理妥当,当晚海熊灿在城守府摆下宴席,为左忠进一行接风洗尘。

开宴之始,首先是王使左忠进颁读封赏诏书,海熊灿东征期间以及镇守边关屡立功勋,着即晋正二品衔,授镇远大将军爵,仍领两关总督兵事司使,原副将黄三江守关有功,着晋正四品衔,授明威将军爵,兼任黄蛇领卫将军职守,协助海熊灿署理两边防务兵事,其余守关将士上下也皆有封赏加饷不等,同时王使也代督王宣慰犒赏三军,除当值守城军将外,其余三军将士皆有赐宴,除了酒水限量之外,肉食果蔬充足,务必尽兴欢庆,以贺东征大胜暨王爷有嗣大喜。

封赏诏书当众颁读完毕,众将拜领奉诏之后依次谢恩礼毕,海熊灿亲自将左忠进迎入主席上首,同时宣布酒宴开席,这边关军镇的酒宴比起内领诸府的宴席规模和丰盛程度处然是多有不如,菜式简单皆北地特产,多牛羊肉食而鲜少海产水物,制作简易粗躁,色式也不华丽精致,席间也并无歌舞鼓乐助兴,但这场接风酒宴的气氛却是相当热烈,陪坐的各位皆是久镇边关的悍勇之将,虽举止粗鲁,但确是热情豪迈,对于同是军旅出身的左忠进来说也是分外亲切,因此宾主上下,也是十分尽兴,上使下官和同袍间频频敬酒劝饮,场面和谐而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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