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蒂博教授像慈父一样关怀着卡尔,是他让高斯①下定决心为卡尔进行一些私人辅导。高斯以前就知道卡尔,但在我的请求下,他还是对卡尔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测试,然后便宣布:“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课程中的内容,课堂学习已经不能再让他学到什么了,私人辅导也是一样。但我会给他推荐一系列数学家的作品,有拉丁语的、意大利语的和法语的,他们对高等数学的分支有着极深的造诣,他可以读一读。”我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当时卡尔只有13岁而已。“但是,教授,”我说,“里面肯定有很多他理解不了的东西!”“很多?不会。即使有也可能只是一点点,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帮助他。但是那种情况应该会很少。”
事实证明,高斯也是正确的。那些书里的内容,我儿子几乎都能自己弄明白。他完全读懂了盖诺林的著作。泊松的《高等力学》中有三段内容比较晦涩,高斯这才觉得有必要好好给卡尔讲一讲。卡尔是如此勤奋好学,就连这个伟大的学者也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然卡尔已不再跟着蒂博教授作研究了,他却还在一直关注着卡尔。他曾经对我说:“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我很好奇,想看看他会发现什么。”后来,我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卡尔正在写一篇关于平面三角学方面的论文,但我们要保守那个秘密,因为他还不确定是否有时间和条件来完成那项工作。蒂博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再次对我说:“他愿意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论文完成后,蒂博读完整体上比较认可,但也对几个方面提出了批评,卡尔感激地赶快做了修改。可以这么说,从来没见到卡尔这样快乐、高效、耐心地钻研过,因为这是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那篇论文发表于1815年,当时我们住在海德堡。我很快便发现了蒂博对它的评价,但令我十分惊讶的是,他一改往日的友好态度,与以前判若两人。他的评价中没有了爱,而是敌意;不是友好的批评,而是严厉的批判;没有了仁慈的关怀(当时卡尔只有十三岁半,蒂博却故意说成是‘大概十六岁’),只剩下嘲讽和谴责;不是清晰再现研究的内容,而是恶意的曲解。蒂博这样的突然攻击深深伤害了我们,但是我们不会忘记以前他对我们的关怀。
后来,国王陛下又多给了我们四年的生活补贴,并嘱咐我用于一切对卡尔有益的地方。为了领取之前拖欠的最后七个月的补贴,我们不得不前往布伦瑞克。在那里,通过别人引荐,我们见到了公爵。虽然他当时正准备离开布伦瑞克,但还是非常亲切地跟我们交谈了很久。谈话中,他试图引导卡尔产生去英格兰的念头,并表示,在那里,他将很快把我们引荐给他的亲戚,在他们的帮助下,卡尔可以学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就在当天,在布伦瑞克,由于有了公爵的帮助,我们很快就拿到了那七个月的补贴。
在汉诺威,我们获得了同样友善的接待,但相应地,那里的人们也想对卡尔的学识进行测验,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不久前,卡尔刚刚在萨尔茨韦德尔的资深学者面前做过一次关于数学方面的演讲,并得到了那些杰出人物的高度赞许。卡尔主动提出想在那里做一些数学方面的研究,请求大家给他一些选题。那些学者欣然同意,很快就给他列出了一些课题,课题内容涉及代数学、几何学、解析学、解析三角学、微分学、积分学等六大学科。研究结束后,卡尔于1814年5月3日在体育馆的大礼堂做了一次讲座。
城里所有著名的学者都出席了卡尔的讲座。他们知道卡尔在前一天才收到演讲主题的通知,也知道他由于参加社交活动,直到深夜才回家,不知道演讲效果会不会受到影响。
演讲时,卡尔表现得非常轻松,而且表述清晰,语言流畅,人们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竟有这样的本事。演讲过程中,有几位参会人员甚至走到演讲台后面,想看看卡尔是不是在照本宣科。当他们发现卡尔并没有演讲稿,事实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时,他们会心地笑了。这时候,卡尔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疑惑,于是离开演讲台,走到台下继续他的演讲,只是偶尔扫一眼他的提示卡,以便宣读他的各项主题。卡尔的演讲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演讲结束后,政府又非常善解人意地为我们提供了额外的补助。剑桥的公爵私下向我们保证,如果卡尔去英格兰的话,他将全力支持,并为他做一些引荐。另外,黑森州也答应了我所有的合理要求。不仅如此,像布伦瑞克公爵一样有选举权的人也问我有什么需求。我们还多次受邀去宫廷做客,每一次都会受到热情款待。
第八个学期,卡尔继续学习高等数学和语言学等课程,并选修了舒尔茨教授的逻辑学和斯洛梅尔教授的分析化学。下面是斯洛梅尔教授对卡尔的评语:
我非常荣幸地在此证明,年轻的卡尔先生在今年夏季的这个学期选修了我的分析化学课程。他不仅在课堂学习和实验室的相关实践中,继续保持以前学习理论化学时那种值得称颂的勤奋刻苦和热情洋溢的学习风格,而且对于分配给他的化学操作和分析都执行得非常到位,所有家庭课外研究也完成得非常优秀。这一切都让我确信,他已经充分掌握了化学知识。
斯洛梅尔博士
在那个学期,我和卡尔一起讨论了他未来要研究的方向等问题。如果我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在短时间内成名的话,我将会让他继续研究数理物理学、化学、博物学和矿物学,因为这些学科是卡尔非常擅长的,而且他已经在这些方面小有成就了。但我担心,与这些学科相关联的更深入的研究也许会对年幼的卡尔产生不良影响。而且,如果他沿着这样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将来就必然会成为一名教授,这与我的初衷是相悖的。因此,我决定培养他其他领域的能力,那些能力是到目前为止还未被发掘的,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也就是卡尔18岁的时候,他能够自主选择他的职业。于是,我建议他学习外交学,这门学科要从法律开始学起。他之前的知识储备已经为他学习外交学做好了铺垫,所以,大家一致同意我提出的这个计划。只有蒂博一个人为此感到非常遗憾,虽然以前他也曾经劝过我这么做,但真到我做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却反悔了,因为那样他的研究领域将失去一名难得的人才。我对他说:“他还年轻,不久以后,他还可以回到这个领域的。如果他不喜欢法律的话,他肯定会再回到对数学的研究上来的。”
在一次去韦茨拉尔的旅途中,来自吉森大学哲学学院的几名师生与卡尔进行了深入的长谈。随后,我们受邀与时任院长的著名学者绍曼教授共进晚宴,在那里,我们发现在座的陪同人员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杰出人士。席间,突然,所有的人都举起酒杯,高呼卡尔为“劳斯特博士”,并祝他健康快乐,院长先生还给了卡尔一个热诚的拥抱,并将他本人亲笔签名的学位证书递到了卡尔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了喜悦的泪水。随后,院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卡尔·威特先生,劳斯特博士,我挚爱的年轻朋友!
“如所有市民一样,我很早就听说了你的事迹。但只有经过这段朝夕相处的快乐日子,我才客观地了解到你的能力和你已经取得的成就。对此我感到由衷的喜悦和无比的快乐。上帝保佑,你拥有一个令人尊敬的父亲,他为你的成长付出了罕见的努力。他因你而感到喜悦!
“我和我尊敬的同事有幸分享了你父亲的喜悦。我的朋友,我们希望用公开给予你荣誉的方式来向你和你的父亲表示敬意。
“在此,我正式通知你,通过昨天的投票表决,哲学学院全体成员全票通过,决定授予你哲学博士学位,并将在证书打印出来后第一时间交到你的手上。
“第一个为你送上祝福,这是多么难得的荣幸啊!祝贺你,劳斯特博士!”
以下是哲学博士学位证书的内容:
我谨以吉森大学的名义,向这个学识渊博、谦逊和蔼的年轻人授予哲学博士学位和相应权利。同时,向他的父亲致以崇高的敬意。因为,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没有他,就没有年轻的卡尔·威特的今天。
1814年4月10日
马尔堡尊敬的乌尔曼教授和他的同事们为卡尔获得这样的荣誉而感到万分高兴。乌尔曼教授曾向我保证,如果吉森大学不授予卡尔这样的荣誉,那么,马尔堡大学就将授予他同等的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