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欢天喜地地拉着白华回木灵宫了。秋白从来不喜欢化人形,她最爱的是自己的原型,又不费神力,行动又方便。她撒开丫子满院乱窜,百合,芍药,白桦,石榴一众人听说她回来了都跑来串门。秋白又吃又喝又玩,到了晚上,终于有些困了,便趴在地上睡了。
迷迷糊糊中,一双熟悉的大手轻轻抱起她,语气里满是宠溺:“小家伙。”
白华把秋白抱上床铺,放在怀里抱着,秋白习惯性地蜷成一团,头顶着他的胸膛,睡得酣畅。
白华也入定了。他好久没这么安心地休息过了。
白华醒过来时,身边空荡荡的。“秋白。”没有回应。
白华推开房门,就看见哮天犬抱着一堆吃的,秋白化作人形,正低着头清点礼物。哮天犬的人形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个子小小的,却抱着小山似的礼物,也真难为他了。
“还有其他的吗?”秋白不甘心地问道。
“真的没了,就这些。”
白华摇摇头:“秋白。”
叶秋白这才回过头,笑嘻嘻地跑过来,吊着他的脖子:“嘻嘻,尊上你醒了。”还不忘回过头对哮天犬威严地发号施令:“你先回去吧。”
可怜哮天犬捧了一堆东西来讨好她,却被这样冷冷清清地打发走了。
白华平时很少见秋白化作人形来撒娇,一时有些不习惯,轻轻拨开她吊在脖子上的胳臂,宠溺地看着她:“今天喝鳜鱼汤?”
秋白立刻乐开了花,小酒窝打着漩,圆圆的大眼睛弯成两道月亮:“好耶好耶~”
秋白吃饱后,懒懒地蜷在白华腿上闭目养神。白华知道她没有睡着,她虽然入了仙,却仍然难脱本性,瞌睡很多,有一多半时间都在闭目养神,也不是真的睡,大多时候都在假寐养神。
不一会儿,太上老君就上门来了。
秋白立刻睁开了眼。
太清笑眯眯地看着白华道:“仙君,借用灵宠一用。”
白华还不曾回答,秋白却立刻跳了过去,对太清道:“你少啰嗦,我就去了。”
说罢,又回过头对白华道:“尊上,我要下界一段时日。”
白华想问她去做什么,但他知道秋白必定不会告诉他。于是他便问太清:“太清,秋白下去做什么?”
太清无视秋白的怒视,从容答道:“我最近要炼些新鲜丹药,需要秋白下去帮我找些东西。”
“太清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说与我,我也可以帮太清看看。”
太清摸摸胡子,意味深长地瞥了白华一眼:“我要的东西,可不是仙君仙君能找到的。”
白华还想再问,却被秋白打断了,秋白早已化作人形,拉着太清就往外走:“哎,你这老头,话怎么这么多啊。”
白华追了上去,拉住秋白:“至少你得告诉我你在哪儿。”
秋白看他一眼,有些不耐烦:“我也是入了仙的,下界的事儿能有什么搞不定的!”
白华给她戴上一块灵石:“带着它,有事就联系我,你知道怎么用。”
秋白低头看着胸前的灵石,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白华,清澈的眼神某种情绪流转,她觉得心里有些堵。她错过白华的眼神:“我知道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拉着太清离开了。
白华望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脸色有些凝重起来。
吴为颓废了好几天,他不吃不喝,渴了就喝一点水,饿了就吃泡面,他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腐烂。他放弃自杀的念头大概就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小仙女吧。他想着一切总会好转的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着,活着就好。房租还有三天就到期了,他离职的工资得省着花,可能得流落街头了吧。他把手机关机了,谁也联系不到他,他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叶秋白再次见到吴为时,有些吃惊,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吴为简直变了一个人,面色蜡黄,胡子拉碴,两眼空洞无神,头发凌乱。
吴为见到叶秋白时又惊又喜,他没料到自己竟然还能遇见小仙女。“小仙…,不,姥姥,你怎么回来了?”
叶秋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去,小子,你是垃圾堆里长大的吗?”
吴为很是惭愧,立刻站起来开始收拾房间,收拾好了,才敢让叶秋白坐下。
叶秋白皱了皱眉:“别过来,别过来,你自己也洗洗去,这一屋子,我看就你最应该收拾收拾了。”
吴为立刻听话地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才敢出去见叶秋白。
叶秋白见出来的吴为,头发还没干透,脸上胡子刮干净了,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叶秋白终于满意了,挑眉笑道:“瞧瞧,收拾收拾不也挺精神的嘛。”
叶秋白冲他招招手:“来,过来。”
吴为乖乖走了过去,还一脸坚定地看着叶秋白:“姥姥,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不怕我?”
“不怕。”
“如果我让你做坏事怎么办?”
“你不会的,你是神仙。”
“你终于想通了。”
叶秋白收了笑容,严肃地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睛。”
吴为望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看着就陷入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叶秋白若有所思,盯着他,脸色比以前缓和了一点:“你想不想去旅行?”
吴为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你有钱?”
秋白瞪他一眼,给了他一巴掌:“钱钱钱,你这人是钻钱眼了吗?”
吴为不敢再说话。
叶秋白有些沮丧:“我也没钱。”
吴为彻底无语:“我母亲生病了,欠了很多债。”
叶秋白却突然站了起来:“站起来,收拾东西。”
吴为怔怔地看着她。
“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吴为望着眼前的女孩,她目光坚定,神情难得的正经。
吴为最终还是被拉上了道。
吴为就带了一个包,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具,处理了笔记本电脑,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连存款一共才800多元,加上卖笔记本的1500元。
他有些感慨他打拼了五年多,结果剩下的只有这两千多元和几万的外债。走到城市边缘的时候,他回望了一下这座城市,突然有些恍惚,从上大学到工作,他在这座城市竟然已经度过了将近10年的时间,这十年又在他身上刻下了怎样的印记?
他仿佛看见自己晚上加完班回家时,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窗外偶尔闪过几个行人,依稀有未打烊的夜市摊,大锅里溢出滚滚的热气,很快又引入黑暗不见,他仿佛能闻到锅里食物的香味,这座城市于他,就像车窗外的世界,看得见摸不着。
第一个晚上是在国道旁的一个土坡上扎营,从坡上可以看见城市的夜景。
叶秋白依旧早早入睡了,她实在不用担忧什么,她化作原形,去哪儿都可以让吴为背着。
吴为一人等在帐篷外,直到夜幕降临,城市的夜晚成了灯的海洋,此起彼伏,连城市上方的那片天都被五光十色的灯光中和成了浅灰色,吴为抬头望了望头上的这片天,幽黑静谧,下方的马路也是空荡荡的,时不时有车辆打着直直的远光灯呼啸而过,而后又归于寂静,城内城外明明隔得那么近,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吴为回头望着那片灯海,突然有种渺茫的感觉,那么多盏灯,又有哪一盏是为他而点?他突然很想念母亲。母亲虽然逃脱了死神的魔掌,却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就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很放心不下她。她会不会又多想。吴为突然心乱如麻,后悔自己的鲁莽。
他心里始终不安,担忧着还在医院的母亲,想着自己的处境,越发焦躁,不行,他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他就要原路返回,回到那不知是黑暗还是光明的境地。
他不让自己多想,钻进帐篷,就看见叶秋白窝在角落里睡得正酣。吴为感觉自己心里一暖,有人陪着的感觉真的不错,哪怕对方只是一只猫,反正他心里安定了许多。
第二天叶秋白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吴为的背包里,她从背包里探出头,懒洋洋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吴为感觉到她的动作,偏过头:“姥姥,你醒了。”
叶秋白伸了个懒腰:“你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吴为目光烁烁地看向远方:“回家。”
叶秋白立刻给了他后脑勺一掌:“没用的东西,刚刚上道,你就要回去!逗我玩儿呢你!”
吴为委屈地揉了揉后脑勺,闷闷道:“我说的家是我小时候的家。”
“你是说,是步行回你的老家?”
“嗯。”吴为眼里溢满了怀念和坚定。
叶秋白也缩回去闭目养神去了。
一开始吴为走得还算顺当,走着走着,身上的包越来越沉,头顶上的太阳也越来越毒,他只觉得全身无死角地被太阳炙烤着,脖子和脸上的肌肤有些刺痛,汗水就没停过,衣服早被汗水打湿了,像蒸桑拿一样。头也有些晕乎乎的,精神体力像是一点一点被掏空了,这感觉还真不好。
“姥姥。”
“嗯?”叶秋白仍然闭着眼,她在假寐。
“跟我说说话吧。”
叶秋白眼睛睁开了一丝缝:“拿件外套给我挡挡太阳。”
吴为听话地停了下来,给她耐心地罩了外套。
叶秋白不满地嘟噜着:“我真是抽风了,跟你来受这苦,热死老娘了。”
吴为低声下气地说了句“连累姥姥了。”
叶秋白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哼,知道就好。”
“嘿,要载一程吗?”一辆车停在了面前,是个打扮挺潮的年轻人,后座还坐着一个沉默的彪形大汉。
吴为有些喜出望外,也没多想,背上包就上了车:“谢了,兄弟。”
吴为上了车就觉得有些尴尬了,身旁坐着的彪形大汉一直沉默着,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让敏感的吴为很是不安。倒是开车的小年轻很爱说话,没一会儿时间,两人的交流是相当深入了,甚至谈到了喜欢的球队。
小青年名叫齐冬,大个子名叫徐虎。
车突然一下子停了,齐冬皱了一下眉,骂道:“妈的,这破车又熄火了!”
齐冬下了车,打开引擎盖,鼓捣了一会儿,好像还是没鼓捣出个名堂,徐虎坐在一旁毫无动静,好像一切和他无关似的。
吴为也下了车,他瞅着齐冬一脸愁容,试探着问了句:“还好吗?没修好?”
齐冬看他一眼,摇摇头,又踢了车一脚:“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吴为小心翼翼道:“我试试看吧,我研究过一些。”
齐冬咧嘴一笑:“看不出来啊,哥们儿,斯斯文文的,还懂修车。”
吴为走过去看了看,他有些疑惑,车看起来并没有异样,他以为可能是发动机有问题,便检查了发动机,也没问题。吴为皱了皱眉:“你再上去试试。”
车果然能发动了,齐冬露出一口有些黄的牙:“兄弟,有两把刷子啊。”
吴为心里满是疑惑,又不好说出口,难道是姥姥的恶作剧。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包,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她又睡了。
齐冬递过一瓶可乐:“辛苦了,兄弟。”
吴为有些踌躇,他一贯是不吃陌生人的东西的。
齐冬见他犹豫,笑了:“怎么了,兄弟,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吴为有些窘迫:“不不不,你别误会,我真没那个意思。”
齐冬眼神有些戏谑,自嘲道:“”出门在外,正常嘛。”
吴为急了,接过可乐:“我真不是那意思。”
齐冬已转过身去,给自己开了瓶可乐,咕噜咕噜灌了两口,转过头来又是爽朗地一笑:“不管怎样,谢谢你了,兄弟。”
吴为很为自己的小心眼惭愧,仰头喝了两大口,冲齐冬一笑:“不用谢,应该的。”
车才开了没几分钟,吴为就觉得非常困,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心跳都跟着慢了,他脑中突然闪过一念,然后就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