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当席向晚被席母告知“订婚”这两个字时心里所受到的那种震惊心情。
呆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订、我订婚?”
席母不愧是冷面精英男席向桓的亲生老妈,冷面程度和儿子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微微点一点头,承认。
即使当下是做着卖女求荣这种事也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端姿态路线,话不多,只几个字——
“向晚,席家抚养你十三年。”
席向晚哑口无言。
席母的弦外之音再清楚不过: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你能视而不见吗?
于是,那一晚,席向晚失眠了。
她对唐辰睿木好感,对唐辰睿圈子里的那票唐姓亲友团也木好感。
顺其自然地,那天晚上,我们的小席同学以追查犯罪凶手线索的精神锲而不舍地追到了唐辰睿的过去,追到了唐易和纪以宁的过去,追到了唐劲和苏小猫的过去,追到了这群人曾经的青葱岁月。
然后,这一追,追出的鲜血淋淋的结果,彻底让我们的小席倒抽一口凉气。
就说那位和唐辰睿关系最密切的唐易同学吧,其和纪以宁的婚姻故事综合来说,小席同学就把它简略概括为如下几句话:富二代不幸家道中落,花季少女落入魔掌,被关禁闭,被夺初夜。最后惨遭沦为性奴,被逼生下宝宝,为了孩子忍辱偷生,留在魔掌身边,付出血和泪的代价,誓将孩子抚养成人……
一瞬间,这一悲惨而恐怖的故事在小席脑海中根深蒂固地牢牢定格。
可见,唐易已经是这样禽兽不如的人了,和唐易这样的人交往密切的唐辰睿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似乎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在不久的将来,唐辰睿拿着皮鞭和蜡烛,发出****的声音和笑容,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肉体和精神双重压迫,就这样把她变成了第二个任人宰割的纪以宁……
想到这些,席向晚冷汗直冒。
她这一辈子,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毁在一个炒股的金融暴发户手里了吗?
不行。
不行!
席向晚就这样冷汗直冒了一整夜,第二天,她再也坐不住了,直奔席氏公司总裁办公室,无论如何,哥哥都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何形容席向晚这一路狂奔去找席向桓时的心情呢?
一句话形容:胆怯与悲壮同存。
胆怯的是她孤军奋战,深怕席向桓也大义灭亲,浇灭她心头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悲壮的是她已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没有回头的可能,她要勇敢地同封建残余势力作斗争,毛主席将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于是,就在这胆怯与悲壮的双重心理压力下,席向晚一鼓作气直奔席向桓办公室,甚至在总裁秘书告知“董事长和总裁正和各位董事在会议室开董事会”这样的消息时,也没有阻止得了她追求自由和光明的脚步。
就在向晚做好了大力推门而入的准备时,忽然听到门内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拿自己妹妹的清白去换席家的未来!您要这么做,那么抱歉,我辞职!您不想想,当年是谁害得她无家可归……”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内就响起一个沉闷的响声,疑似耳光。
仿佛被人戳到了心底最痛处,席母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席向桓你给我搞清楚!我们席家可从来没有欠过她什么!”
……
结果那一天,向晚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做,一个人静悄悄地回家了。
夕阳西下,夜色朦胧,浓雾浮上来,胭脂花静静开放,雾气沾染在上面,在花瓣上形成点点露水,用手一碰,凉的,一个不小心,滴下去就不见了。
管家见她一整晚都坐在花园的台阶上,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晚上冷,小心感冒,回房吧。”
她微微笑了下,动了动唇。
“再让我坐会儿吧。”
再过一阵子,恐怕她就不能再坐在这里了……对这里,终究是有了感情吧?
“福伯,我要离开你们了……”
本以为做好了极强的心理准备,却不料这句话一说出来,她仍是鼻子一酸,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
她想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小说里通常都这样写:被收养的孩子到了一个新家庭,虽然一开始被穿小鞋、被排挤,但最终仍会以自身的性格魅力改变一切命运,所有的人都被她征服、被她感动,凡是青年才俊都会爱上她,凡是其他女性都会沦为炮灰,最后所有人都会紧密团结在以她为核心的组织周围,任由她一统天下,Happy Ending……
果然这些都是假的。
席向晚埋着头心酸地想,她好不容易长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没来得及施展她的人格魅力呢,席家就已经一脚踢了她,把她发配边疆了。
不是没有过阴暗的报复心理。
愤怒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用以下两种具体报复手段给以坏人沉重而致命的打击。
——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用身体做价码,如同韩信忍受胯下之辱那样,迷惑唐辰睿,虚与委蛇,咬紧牙关,付出肉体和尊严的代价,慢慢得到他的信任,暗中搜集唐盛的不法交易证据,最后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冷冷地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然后“哦呵呵呵~~”放声大笑……
——又或者,她暗中周旋,挑唆唐席两家关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了让他们两虎相斗,她左手无间道,右手放冷枪,曲折!艰苦!漫长!煎熬!最后终于让她得偿夙愿,笑着看见他们两败俱伤的下场,而她,也已风烛残年……
想着想着,她自己都被自己这种阿Q精神疗法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席向晚有几斤几两重,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席母和唐辰睿,她斗得过哪一个?
父母给了她一个完好无缺的肉身之躯,难道她要他们在天上看着她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憎恨中去吗?
还有哥哥。
席向桓在董事会上,在全体董事面前承受的那一巴掌,是她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轻。有兄如此,她复何求?
轻怠人生,不行,不行的。
直到很多日子以后,席向晚才知,席向桓为她承受的这一巴掌,给了她多大的错觉。自此让她陷入感情的盲点,以为世界再大只有席向桓身边才是永恒的乌托邦,彼得·潘的永无岛,在此方可肆无忌惮做回孩子,卸去周身盔甲,柔软以对,不争,不战,像个下了沙场的兵。
而对唐辰睿,她是真正不曾懂得过他。与他恋爱,却从未导致婚姻,不知不觉中任由他一路走来沉陷于这一场感情的消磨、钝化和辜负,以至于到后来,他已经拿不出力气再对她讲一句“我爱你”。
所以最后的走失,才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