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还没走进生莲宫的前厅,就听见一声声如莺歌般的娇笑,瞬间觉得不妙,但是金梅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
金色的流苏后,主位上坐着的赫然是越清鸳,长发一泻而下,若千金难求的名贵丝绸,他的神情专注,缱绻缠绵的凝望着身边说着什么话的女子,偶尔抬起眼来,眸中的柔情瞬间退散,只余无边的空洞跟疏离。
长安以前常常觉得,男子的眸子里好似永远都盛着天上圣洁的仙水,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错了,因为男子的眼睛明亮的,能够很清晰的反映出她的无措来。
但是他却无动于衷,好像昨晚上那个人真的不是他一样。
“长安,听说原先那个诬陷你的宫女来寻你麻烦了。”花苓像是刚看见她一样,像是在招呼一个好朋友一样的招呼她。
可是长安却全身都不自在,她分明看见了花苓无私的眼里衔着不经意的得胜。
“哎呀,娘娘,您可是不知道,长安这丫头竟然在自己屋里会想好呢。”金梅用着无比夸张的动作表达着自己的惊天发现。、
显然花苓也很好奇,眼里带着探寻的意味,“怎么?长安什么时候有相好了?”
一直莫不成声的越清鸳也投递过来眼光,但是完全将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难堪,为了昨晚这个男人一点轻易间的小动作就变得不像是自己了,甚至还带了妄想,可是今天看见他这样做在别人边上,他们万分般配的模样刺伤了她的眼睛,苦涩都是往心里头蔓延的,她却无处可诉。
“奴婢曾在不久前与宫里的一个太监交换了信物,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
花苓怀疑的目光看过来,但表现的并不是很明显,“真是可惜了,本宫本还想与你说门亲事呢。”
长安自然不相信花苓会如此好心,但现在看来,徳贵倒是替她挡了一劫。
花苓的话题不再放在长安身上,长安自然跟着金梅安静的候在一边,耳边却十分灵敏,一句不落的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仔细。
“阿鸢,听闻国师有闭关了?”
越清鸳没什么表情,高冷的颔首,“下回他出关后再让他帮你瞧瞧。”
花苓低下脑袋,双手纠结的缠着裙带,“不打紧的,我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拖了这么多年都没事。”
“胡说什么呢。”越清鸳的声音有点恼怒,手掌轻轻的拍了拍花苓的脑袋,“国师都说了有方法救你,那就是有方法。”
花苓一扫沮丧的神情,双颊通红,“那,那等阿锦的身子好了,就给阿鸢怀个孩子吧?”她的声音点着点轻颤,但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里面包含着的期待跟羞涩。
越清鸳的眼神温和了一点,唇边带笑,“好。”
长安现在很冷静,但也只是冷静罢了,她让自己去回想三年前发生的一切,为了她现在还沉睡不醒的尔尘,因为爱错人而含泪而死的幕九酿,她的脑海里回荡了很多很多东西,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
他总是未语先含三分笑,喊她名字的时候温柔的都可以掐出水来。
他最后一声喊她,“Three。”
“长安?长安?”
长安回过神来,被眼前放大的金梅吓了一跳,再左右看看,哪里还有越清鸳跟花苓的身影?
“你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金梅有点担忧道,长安摇摇头,“可能最近歇息的不好。”
金梅自然不用质疑,只是最后难免唠叨了几句花苓的好话,就连长安当众神游太虚也没发什么火,长安只是苦笑一声,不再多说。
——
安梦芳最近过的很不好,楼玉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湖心小亭的长廊里,一身素衣,秀发如云,无精打采的凝望着远处,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脸来,挥挥手遣退了宫女。
就算是戴着人皮面具,楼玉依然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深深的疲倦,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安梦芳冷嗤一声,“你告诉我,安什锦当年是被烧死了吧?”
楼玉不悦的凝眉,他现在非常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不对,是这三年来他已经很少想起这个人了,若是没有安梦芳时不时的提醒,楼玉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人彻底遗忘了。
“你在搞什么鬼?”楼玉以为安梦芳又想要用安什锦来威胁自己,不禁觉得好笑,若是没有他楼玉,安梦芳早在三年前就被二皇子一行人给弄死了,偏生她还没有不知感恩,这三年来动不动就拿安什锦的事情来威胁他,以此来接近皇上。
“皇上最近许是没时间理会你。”
安梦芳却怪异的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听说花苓的病情加重了?”
她是知道楼玉为什么会准许花苓留在越清鸢身边的,因为花苓是无根方的圣女,最近壶羽的用血量越来越多,纵使是补再多的血也回不来的,所以楼玉估计已经开始有了抛弃她的打算了吧。
但是不着急,就算是死,她安梦芳也不会自己一个人下地狱。
安梦芳的眼神变得愈加凶狠,她已经受不了了,暗示今的魂魄没日没夜的的来找她,她已经四天没有好好合上眼了,她迫切的需要入睡,但是她睡不着,明明困意袭人,可是闭上眼睛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的思路比平常更加清晰了。
“你放心吧。”安梦芳睁开眼睛,“这一回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楼玉不以为意,“说来听听?”但是面上百无聊赖,证明他对安梦芳要说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安梦芳倒是不在意,“你知道安什锦的亲身母亲是谁吗?”
楼玉恍惚的想了想,“你知道是谁?”
“哼。”安梦芳勾唇一笑,本来她觉得安什锦已经死了,那么这件事情就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但是昨天夜里,有一个人告诉了她一件惊天的事情,她才知道,原来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你可知道,花苓其实并不是正统的无根方圣女,即使她继承了旁支的血脉,但是庶出就是庶出。”安梦芳说到最后,明确的变现出了自己对花苓的不屑。
楼玉却是有了点兴致,“你是说,正统的无根方圣女另有其人?”对于安梦芳会知道这么点秘闻楼玉是不奇怪的,毕竟安梦芳的娘亲度司是前任无根方圣女的司护。
“你想知道真正的圣女是谁吗?”安梦芳挑眉问道。
楼玉毋庸置疑的颔首,“若是抓到了真正的无根方圣女,你以后可就不用再受苦了。”
安梦芳的眼底有着明显的嘲弄,但是她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么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长安就是安什锦,她还没有死!”
她的眼里迸射出了仇恨的光芒,像是要将长安生生撕碎一样,但是在看见楼玉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又愉悦的笑了出来,“你在害怕?”
原来楼玉也心虚啊。
“听说你在背叛她之前,与她的关系不错啊。”
楼玉恶狠狠地瞪着多嘴的安梦芳,脑海里不停的回荡出安什锦的身影,然后就是漫天的火焰,红通通的,像是要灼伤他的眼睛。
安梦芳显然不会这么快就放过楼玉,这三年里,他割在她身上的痕迹,一刀比一刀更重,“其实你已经察觉到了吧?越清鸢最近变得很不寻常啊,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长安的小宫女。”她意有所指道。
楼玉的心里开始发慌,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的手指因为紧张用力而发白,脑海里想起越清鸢绝情的脸,那个人,从来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变得像个人,他原本以为,只要将磨灭了安什锦的存在,那么他就是从小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了,是不是他也可以温柔的看着他,只看着他?
别人不知道,但是安梦芳跟在楼玉身侧这么多年了,多少瞧出一点苗头,嘴边的笑更加的耐人寻味。
“我有一计,不知当不当将?”
“你说。”楼玉的音色有点颤抖。
“明儿个国师不就出关了吗?届时他若是知道了长安是无根方的正统圣女的后人,她身上流的血可谓是比千年雪莲还要珍贵的一味药,你猜他会怎么做?”
楼玉慢慢冷静了下来,“长安怎么会是圣女?”
“你不知道吗?长安的亲生娘亲可不就是无根方逃出来的圣女凤珏?当年她与文都的端义一见钟情,固执要随着他回来,结果等到回来的时候方才知道,原来端义在文都早有妻子了。”
“那个时候端义正在暗地里修炼魔功,因为凤珏决意要离去而走火入魔,被东陵学院的几位长老一起压制在东陵地道里。”
“大家竟然都不知道,后来的那个端义,其实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端义,只不过是二皇子商诀的母妃找来的替身罢了。”
“那凤珏又怎么会嫁给安爱民?”楼玉忍不住插话。
安梦芳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因为凤珏后悔了,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害的端义身陷地道,所以在安爱民不怀好意接近她的时候,她还是留了下来,跟她肚子的孩子一起。”
“所以凤珏一直隐瞒安什锦的性向是因为圣女一事有安爱民觊觎?”
安梦芳点点头,“这一次,安什锦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她如是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