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梁才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给瞪回来了。
汪婕妤得意的转身离开,却看见九曲回廊的那一头,男子倾长的身影箭步而来,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
“陛……陛下……”还没来得及跪,就见苏衡一跃,跳入了水中,心也跟着猛然一惊。
汪婕妤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却见一双月色的锦鞋停在了自己的跟前,一方伞挡去了她头顶的雨水。一抬头见看见了奚溪,而她的目光落在了湖面上。
“他还是去了呢……”
大雨中,扇子已经飘远了,巫锦絮拼命的往前游,终于是抓住了,可是却也到了湖心。
“我只剩下你了……”轻轻一句如此无力,手心却那样的紧。她没有力气游到岸边,也没有轻功可以跳上湖心亭,一时间,茫然不前。
湖水中,女子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跳入水中,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向自己游过来的人。微微蹙眉,居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苏衡发现巫锦絮居然想跑,心中一怒,吼道:“站住!”此情此景有些滑稽可笑。
巫锦絮从来都不是乖巧顺从的人,听见他的声音,游的更快了。
苏衡见状,深深蹙眉,居然停下了,身子渐渐的往下沉。那一刻,那感觉似曾相识。
巫锦絮在雨中游了一会儿,觉得身后忽然安静了,疑惑的回头,茫茫大雨中竟然看不见苏衡的身影了,微微蹙眉。蓦然听见身后有女子焦急的喊道:“陛下!”
微微一愣:又沉下去了?
转念一想,巫锦絮返回,深吸一口气便潜入了水中。然后便看见了苏衡的身影。
苏衡看见她向自己游过来,不知为何,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深深一愣。
他在做什么!
苏衡见状,赶紧带着她出了水面。
巫锦絮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面前人的面容。
苏衡冷着脸看着她,却见一向不为所动的露出了悲伤地神色。下一刻便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了起来,伤心的像个孩子。
男子一下便有些无措了。
岸边,奚溪撑着伞站在那里,虽然隔着大雨,隔着水雾,隔着阴沉沉快要降临的夜幕,她却依然可以看清那一刻苏衡脸上的表情。那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表情。
握着伞的手一紧,心中怅然若失。两年前,她只是如寻常一般在上街买东西,却暮然间看见了策马路过的他。四目相对,有什么激起了自己心中的涟漪。可是男子却只是匆匆路过。
大雨中,奚溪终究不愿再看,转身离开。
还记得,那一次自己也是这样落寞的转身离开,可是苏衡却策马回头,豪无防备的拉她上马,她在惊愕与惊喜之中听见他说了四个字……
“随孤进宫。”
御湖边上。苏衡抱着巫锦絮站在那里,她一番折腾之后已经没有力气了,乖觉了不少。
善喜撑了伞站在他们身边,这样的情形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奚溪已经不知在何时走了,而在苏衡面前,还有两个人瑟瑟的跪着,已经被雨给淋透了。
“臣妾该死,臣妾知罪。”汪婕妤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骄横跋扈,深深的埋着头,双手撑在泥泞的地上,狼狈不堪。
苏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说道:“孤见你跟梁才人感情颇好,便也做才人吧。”说完大步离去。
汪明秀闻言,心里深深一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个踉跄跪坐在雨里,潸然泪下。
“姐姐……”
“滚!”终究意难平。
苏衡湿着身子,披着宽大的披风站在床边看着一言不发的人,然后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扇子上。
“是他送你的?”
锦絮不语。
“果真是的。”带着一丝冷笑,“就那么重要么,重要的想也不想就更跳进了湖里。”
“这是臣的自己的事情。”巫锦絮冷冷道,身子还在微颤。
苏衡紧紧的看着她,忽然俯身:“你为什么哭。”
女子看着他:“因为难过。”
“孤,就那么讨厌么。”
巫锦絮微微咬唇:“是。”想起湖中情形,觉得心中不快,“陛下自觉认识锦絮多久了。”
男子不暇思索:“很久。”
从儿时起便从父皇口中得知江南巫家,从母后口中知道,巫家要有女儿便要接进宫中为妃,不可落入旁人之手。从老二他们野心初显便不断有人提醒要他接巫家女儿进京。
说来可笑,苏衡都不记得那一年自己的多大了,却清晰的记得,那一年巫锦絮只有十三岁。
因为那一年廖月跑到京都来找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会用尽一生来帮他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只求锦絮能在巫庄做一个安逸的庄主。
“可是我却觉得从未认识过陛下。”女子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苏衡的思绪,“就像方才,我以为陛下溺水了,便去救。却不想这是陛下的陷阱。”
苏衡看着她,抿唇不语。
“君心难测,微臣只求恪守本分,安静渡日。”
苏衡终于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禁轻笑:“你也太过聪明了。”
“陛下谬赞。”
苏衡见她如此,微微蹙眉:“你好好休息吧。”然后便转身匆匆离去。巫锦絮隐约听见他说道:“善喜,传御医来落梅阁。”
巫锦絮坐在那里,静静的握着手中的扇子,遏制着心中的情绪。
思南迟迟归来,一进来就看见巫锦絮脸色苍白:“小姐我听说你落水了,怎么样了。”
巫锦絮冰凉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我没事。”说着无奈一笑,“思南,你想齐北么。”
女子心中一窒,这么久了,她从来都没问过这样的话。巫锦絮没有提过秦云舒,而思南也没有提过齐北。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各自把爱人埋在心底,绝口不提。
“想。”思南鼻子一酸,便伏在锦絮身上气哭了起来。不提反而更想,无法停歇一般。
巫锦絮深深一叹,轻轻的拥着她,不知所想。
那一场大雨过后,晴空万里,日头也渐渐的热了。时间一日日的过,巫锦絮每日上朝,议政,看书,下棋,倒也算是过的清静。
“小姐,我今早巡视内廷的时候看见御湖里的荷花开了。”
“也该是开的时候了。”巫锦絮看着棋盘,手中的棋子不定,对面的人笑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下棋总是瞻前顾后的。”
“应该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总喜欢背地里捅刀子。”
男子轻笑:“棋子都在棋盘上,有什么陷阱也是你自己没看清,自己心不在焉,还怪我。”说着看向思南,“你说是不是你家小姐好没道理。”
思南白了他一眼:“我家小姐说什么都有道理。”说着转身出去,“小夏子做了银耳羹,我去拿。”
“嗯。”女子请了一声,干脆收了手里的棋子,“不下了,放这儿吧。你说的没错,棋子都在这里,有什么也是我自己粗心没看清。”说着拿起扇子起身,“等我看明白了,明日再下吧。”
廖月见她如此,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巫锦絮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幽幽道:“最近也太安静了。”
男子了然:“不仅外面这儿安静,连雁地也安静了。”
女子微微蹙眉:“就说夏天到了,晴雨也开始变幻莫测了。”
廖月站在她的身侧,忽然说道:“我就说你的直觉灵,我前两天听陛下的意思,似乎要派人去一趟雁地。”
“上次你被绑的事情十有九是那里的幺蛾子,再加上最近雁地的动静有些古怪。之前几方势力没有人敢做这个跟陛下作对的出头鸟,现在倒是有人浮出水面了。”
“萧伯爵,萧弼。”锦絮幽幽道,“听说之前是萧巳的亲卫将领,名字倒是好名字。”
“你知道?”廖月撇撇嘴,忽然凑近了问道,“说实话,你身边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人。”
巫锦絮白了他一眼:“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不然你怎么知道那么些我没告诉你的事情呢。”廖月说着竟然就深思了起来,“以前陛下也说过,你不知从哪里查得萧淑妃的身世,还有还有,萧淑妃那个时候秘密去见萧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天机不可泄露。”巫锦絮知道他们一早有怀疑,之所以以没问是因为她没有异心吧。
而有人却已经知道了她身边有不刃。
“不说算了,我早晚拔出来。”紫衣公子说着看见思南端了银耳汤过来,连忙笑道:“快快,我正好馋了。”
思南白了他一眼,端了进去:“小姐,我刚才进来看见奚贵嫔站在咱们院子外头,我以为她要进来,谁知她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奚溪……”锦絮坐下,听见廖月说道:“她最近似乎在跟陛下闹别扭,已经有好久没有跟陛下说话了。”
锦絮恍然想起了什么,转而说道:“听说萧弼其实是萧家的远亲。”
“什么远亲啊,我都查清楚了,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廖月捧着骨瓷的碗吃着银耳,“只是如今乱斗的诸侯之中,他的权势最大,去年年关又来过京都面圣。才暗地里传了谣言出去,想让兵符‘物归原主’。”
“他一己之力,现在强出头,就不怕被灭么。”锦絮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碗里的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