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老K他们走了几分钟后来到一辆汽车旁，一个黑衣人蒙上他的面，然后把他塞进汽车。约半个时辰后，来到一条偏僻的弄堂。进屋后，他的面巾才被摘下。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后，老K开始打量四周。这好象是一间地下室，光线很暗，只有惟一的一个小窗户。屋里有一些刑具和几把椅子，不知是哪里渗水，显得十分潮湿。直到有人咳嗽了一声，老K才发现有一个胖胖的男人坐在屋子的角落。胖男人呶呶嘴，示意他坐下。老K坐下后翘起二郎腿，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看不惯，欲用拳头揍他，被胖男人用眼神制止住了。
“老K，大名杨保中，今年三十六岁，本命年。在中统干过几年，因和上司不和，几年前出来单干，在道上小有名气。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胖男人脸上漾出胜利者的微笑，得意地。他抽着雪茄，无名指上的戒指很抢眼。
“到底不愧是七十六号，我这点家底你全知道。说吧，怎么个死法？如果你看得起我，就给我来个痛快点的。”老K说。他面无惧色。
“我果真没看错，是条汉子！怎么样，跟我干？”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百年后还被人戳脊梁骨！”
“这么说，杨先生真当自己是英雄？”
“总之比你们七十六号强多了。我至少不和日本人同流合污，干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你们中统干的坏事还少吗？你们连手无寸铁的学生都杀，算哪门子英雄？我们李先生爱惜人才，才以礼相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说，你现在这样，有什么前途？只有跟着李先生和汪先生，你才能展露自己的才华，施展自己的抱负。”
“头开杀，士不可辱。你用不着多费口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么说，杨先生是要一意孤行？”
“没办法。道不同不相为盟。”
“大丈夫应心胸开阔。你杀过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脑袋瓜子咋就转不过来弯呢！”
胖男人说。他见老K没什么反应，对手下眨眨眼，让他们开导开导。然后他就出去了。
再说六奶夫人和小三沿上清寺、牛角沱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线索。他们又累又渴，见路边有一个小茶摊，小三一屁股就坐了上去。他们要了两杯凉茶。
“妈的，要让我找到他们，非宰了他们不可！”小三气哼哼地。
“你小点声，生怕别人没听见！”六奶夫人提醒道。她下意识地四处望了望，见没什么异样，方放心地喝茶。
“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小三不以为然。
“何必呢，咱们得想法先把大哥救出来。”六奶夫人安慰道。
小三不再言语，埋头闷闷地喝茶。突然，一阵尖利的警报响起，街上顿时乱起来，人群四处奔跑。六奶夫人拉起小三随人群往前跑。跑了一阵，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往相反的方向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几十架膏药旗已飞临重庆上空，炸弹像下雨似的往下落，掀起的尘土几乎把天遮住。正晕头转向，一颗炸弹从头上的天空呼啸而至。小三眼疾手快，一下子扑到六奶夫人身上……
六奶夫人有知觉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沉沉的。她下意识地揉揉眼，努力睁开眼睛。六奶夫人发现小三在自己身上，一下子还醒过来。她推开他，大声喊着：小三，小三。小三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六奶夫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小三，你刚才吓死我了。”六奶夫人后怕地。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小三戏谑地，还顽皮地眨了眨眼。
六奶夫人紧紧抱住小三，第一次体味到死亡的可怕。这一下，轮到小三安慰她了。幸运的事，小三只是手臂上被炮弹皮划伤了。六奶夫人撕下自己衣袖上的一截衣服，给他作了简单包扎。他们相互搀扶着回到家里。
六奶夫人给小三倒了一杯水，想起今天的事，心里充满感动。今天要不是他，说不准自己会怎样呢。她见小三的胳膊还在流血，又上楼找到一块纱布。重新包扎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要小三上医院看看。小三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六奶夫人想到老胡，心一下揪紧了，老胡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还有老K，他究竟在哪里呢？
“大哥，好象日本人的飞机来了！”
胖男人正搂着一个艳丽的女人调情，一个黑衣人从外面跑进来惊慌失措地报告。胖男人扫了兴，极不高兴，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老五，你慌什么。咱替日本人办事，还能对咱怎样。”他话未说完，一颗炮弹在楼房不远处爆炸了，屋架好象被震松，瓦砾和灰尘落了一地。胖男人赶紧推开身边的女人，拿上手枪和老五往地下室跑去。进地下室后，胖男人长长地抒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狗日的瞎眼了，连你张爷爷也炸！”胖男人气呼呼地。
老五不知说什么好，在一旁点头哈腰。
“去，去看看弟兄们怎样。”胖男人吩咐道。他回过头，看见老K嗤着嘴朝自己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快死的人了，你笑什么？”他气狠狠地。
“你不是替日本人做事的么？”老K嘲讽地。“这是在给你提醒，不然有一天你下了地狱，阎王也不会放过你。”他又说。
“我让你高兴！”胖男人拿起一条皮鞭对准老K一阵乱抽，直到手臂的些发酸，他才停下，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气。
“大哥，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他就像煮不烂的鸭子，肉烂了，嘴巴还是硬的。”一旁的黑衣人讨好地。
“他就是铁铸的，七十六号也要让他跪地求饶！上夹板！别，还是上罗铁。他这双手得先留着，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胖男人吩咐道。
红红的罗铁铬在老K的身上，冒出一缕缕青烟，老K痛得昏死过去。汗水和血水把衣服湿透了，特别地难受。当罗铁第二次铬在身上的时候，老K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一声。胖男人挥挥手，让人把老K从铁链上放下。这时老五从外面跑进来，见状有些不知所措。胖男人瞪了他一眼。
“还愣住干什么，快扶杨先生进去休息。晚上在醉仙谷给杨先生摆酒压惊，让在家的弟兄都参加。”胖男人吩咐道。
老五明白过来，唯唯诺诺地走了。
快黄昏时，老胡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外面回来。一到家，他就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小三想说什么，被六奶夫人阻止了。好半天，他睁大眼睛瞅瞅六奶夫人又瞅瞅小三。
“你们，都还好吧？有大哥的消息没有？”老胡十分疲倦地。
六奶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还没呢。老胡你总算回来了，我和小三担心死了。”她喁喁地。
“我福大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们都早些休息，明天再出去找。”老胡说。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上楼了。
六奶夫人和小三也累了，陆续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老K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了，他谁也不搭理，进屋闷头就睡，直到第三天早上，他才从房间里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