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花骤然耀动,一道炽烈炫目的白芒刹那间爆发出来,给整个冷库又蒙上了一层清冷的亮色,一声裂帛般的噼啪声后,杨大波的身体完全消失在白光后面,冷库大门徐徐开动。
兰柔用力一甩头发,身子一飘,从大门开启的缝隙处钻了出去,身体刚接触地面,就听到背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临死前发出的一声叹息,冷库的大门重新闭合,把那片阴冷萧索的世界彻底隔离。
兰柔定了定神,脑子里乱极了,眼前不停出现杨大波最后一幕的画面,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力捶打着坚实的金属大门,发疯似的大叫:“杨大波杨大波”
没有回音,甚至连冷库里那销魂蚀骨的寒气都没有一丝,直到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兰柔才意识到一切都已注定,没有人可以挽回。
她木然离开这里,一步步来到仓库的大门口,她的手下也刚好赶到,看到自己的老大有些异样,马上过来问道:“帮主,你没事吧?”
兰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头发上的冰霜慢慢消融,混乱的垂下来,遮住她的双眼,远远看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那个混蛋呢?”一个手下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
兰柔猛地抬起脸,目光如刀锋般划过他的面颊,那人被老大凌厉的眼神吓得心里一寒,禁不住后退几步。
兰柔一字字说道:“以后,谁也不能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否则,死路一条!”
所有人都被她反常的举动惊呆了,不久前还对那个男人恨之入骨,到现在忽然来了180度的变化,实在令人摸不清头脑。
没有人敢追问什么,因为没有一个人想死。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撂下这句话,兰柔顺着楼梯来到二楼,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前定住脚步。停顿了一会儿后,吱呀一声推开门。
李冰身上早被兰柔裹上一条床单,手脚被反绑在椅子上,嘴里堵着一团碎布,一看有人进来,马上挣扎几下,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兰柔萧然的看了她一眼,她确实长得很美,不施粉黛的脸颊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而且少了一分女人的媚气,多了一丝凛然正气。杨大波救自己,不单单是为了给蛇王偿命,因为她清楚,蛇王在属于他的那些岁月里,曾做过无数令人切齿的事情,即使杨大波不杀他,也会有其他人找上门去。杨大波之所以用生命挽救自己,是希望通过这个举动感化自己,让自己放了这个女警察。但她不明白,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怎么会宁愿为这个女人放弃生命,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真的就比生命还重要吗?
“他不会回来了。”兰柔淡淡的说了一句,同时却觉得自己的心被针刺了一下,无比生疼。
李冰怔怔的看着对方,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滞,眼泪毫无征兆的涌出来,在女孩的腮边越积越重,最后落在床单上,很快把那里阴湿一片。有时候,无声的哭泣比放声哀嚎更令人心碎。
兰柔为她解开绳子,取出嘴里的碎布,背转身对着窗口,“我已经默默答应过他,不会为难你,你走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他!”李冰的声音哽咽到语不成言,一段美好的感情刚刚有了转机,就被面前这个女人生生扼杀了,此刻如果手里有枪,她会抛弃警察的荣誉,毫不犹豫的把这个女人射杀。
李冰失魂落魄的向门口走去,与兰柔身体交错的一瞬间,兰柔忽然说道:“你是不是真的爱他?”
李冰定住身子,无力的点了点头。兰柔又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也爱你。”
“你怎么知道?”
“要不是为了救你,他也不会死。”
李冰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楼下很快传来她凌乱顿挫的脚步声。
兰柔在窗前矗立一会儿,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楼下,老七过来问道:“就这么轻易的把那个女的放了?”
“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她是警察,以后伺机报复怎么办?”
“那是她的事,我们只做好应该做的。”兰柔叫手下把冷库的门撬开,不知怀着什么心理,她总想再看一眼,一方面她希望杀父仇人已经死了,另一方面她又不忍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惨死的情形。
蝴蝶帮里不乏撬门偷锁的行家,他们很快找了一些撬门的工具,在一帮人合力之下终于把大门撬开了。
大门刚打开,就从里面冒出一股阴森森的冷气,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个冷战,空气中隐隐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冷库里白雾迷蒙,兰柔一步步走进去,里面依稀还是刚才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她来到杨大波扯断电缆的地方,两根断缆垂在空中,可杨大波却已没了踪影。
兰柔倒吸一口凉气,两种矛盾交织的复杂感情再次升起,是惋惜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她也说不清楚。
她仔细察看了冷库的每一个角落,全部都是钢筋混凝土铸就,就算用炸药也不可能炸开,那么杨大波又是怎么出去的呢?远处的某个地方似乎隐隐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响,兰柔眉梢挑动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时,在某处黑暗的角落里,一双闪亮的眸子看着李冰安全离开仓库,又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才松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过去,而是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讨债。
他很快找到那辆破旧的小踏板,拧几下油门,小踏板懒懒的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杨大波摸着下巴审视一会儿,猛的一脚踹在车身上,小踏板便如玩具一样滑到马路另一边,撞在一栋写字楼的砖墙上,立马发出突突突的响声。
“原来是个欠抽的货。”杨大波笑笑骑上去,发动油门,车尾喷出一股浓重的黑烟,像一只充满电的玩具兔子,径直窜了出去。
要不是发动那种奇怪的功法,现在铁定正和冷库里的冻猪肉躺在一起,可是发功不久,那股恼人的奇怪气流再次由四肢百骸流窜出来,斗气似的向下。身涌聚着,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女人!尤其是像古丽那样清冷神秘、貌似很有经验的女人。
上次的见面,杨大波已经可以从那个女人传递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暧昧的信息,而且那个女人身体里散发的味道,更令他有些着迷。
直觉告诉他,今晚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故事,而且有了自己的参与,这个故事一定会很精彩。
来到与周围格调格格不入的办公楼下,杨大波把小踏板熄了火,抬眼一看,顶楼的窗户还在透出几丝淡黄的灯光,他的嘴角立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那个淡定的女人正穿着绿旗袍,悠然站在窗口凝望夜空的样子。
今天,赌场的生意有些萧索,三十多张赌台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赌徒捏着自己的血汗钱,在徘徊观望。
看起来经过自己上次有如神助的表演,赌场的资金真的被掏空了,所以封了绝大部分赌台。
看到“赌神”再次降临,赌场里的工作人们都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忙不迭的轰走零落的赌徒,把剩下的几张赌台也封闭了。
杨大波淡淡一笑,对迎面过来的赌场经理说:“古丽呢?”
“老板正在贵宾厅等您。”赌场经理笑得很生冷僵硬。
上门讨债,对方十有八九会摆出鸿门宴,但就算是刀山剑林,杨大波也要去一遭,这个时候他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挡。
贵宾厅给人带来的依旧是奢华的色调,到处都是炫目的金色,似乎在向人显示着主人身份的高贵。如预想中一样,古丽正穿着那件绿绸旗袍,站在瀑布式玻璃幕墙前,望着幽暗的太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手里拿着一盏水晶酒杯,杯子里宝石红的酒液在灯光的照耀下,泛出粼粼的红光,映在女人优雅的侧脸上,别有一番韵味。
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人有很多,但有韵味的女人却很少。
古丽就如她手中的木桐干红一样,是一个值得慢慢品味的女人。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回头,对于杨大波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她坐在靠窗的一把红木椅上,两腿叠在一起,旗袍的开叉下露出水嫩白皙的肌肤,只要是荷尔蒙分泌正常的男人看到,都会忍不住产生奇妙的联想。
古丽向厅里那些表情痴呆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他们便迈着机械的步伐离开这里,同时,很懂事的把门关好。
在经历了雨中追逐、冷库遇险这些事件后,此时的杨大波全身湿淋淋,显得非常狼狈,带水的鞋子踩在昂贵的毛毯上,留下一片片水泽。
古丽亲自为客人倒了一大杯木桐干红,在西方这是有失礼仪的,她不是一个不懂礼仪的人,相反她是西方教育培养出来的优质女人,但她知道对方就喜欢这种暴殄天物的喝法。
果然,杨大波接过酒杯,连句谢谢都没说,一仰头,就把杯子里的酒液喝得一干二净。
“你对女人也喜欢采取这样的方式吗?”古丽的语声依旧很平静,但眼波里透出的光彩却与众不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