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依依正跪在玉檀香木的地板上,用抹布擦拭地板,突然眼底下出现了一双穿着白色袜子的男人脚,屏声息气,徐徐抬头一看,竟然是满眼流出激动泪水的李哲瀚,一时吃惊,缓缓的站起来。
李哲瀚忧伤,低沉的问:“真的是你,我终于等到了,近在咫尺却没能早一日认出来。你让我寻找得好苦好苦。”说没说完,已经将司徒依依紧紧地搂入了怀中,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住,想弥补这一千多年的离别之苦,害怕她从自己身边再次消失。
司徒依依被搂得太紧,憋得有些喘不过气,心中对他突如其来的变化非常诧异。但此时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柔体贴,很想在眼前这个让人敬畏的男人怀抱里,被他一直拥抱下去。然而他俊美无瑕的外表,高尚无私的性格,近在咫尺也会让人感觉压抑,高不可攀,有一种触摸不到的感觉,飘逸而遥远,就像夜空中一颗闪亮的星星。
两人相识不过三两日,竟然这样搂在一起,司徒依依心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脸红,开始挣扎,想问清楚怎么回事,试图推开却毫无反应,口中喃喃问道:“李医生,您这是怎么了,我们以前从没有见过面,只是前两天才认识的。”
李哲瀚仍就不肯松开,喘了一口气,猛然抱得更紧,认真地说:“我们一千多年前就认识了,只是你不记得而已,你右肩上是不是有过一个桃花胎记?”
司徒依依很是惊讶,说:“是的,但你怎么知道。”
“你能先告诉我,你肩上的桃花胎记怎么会变成疤痕的吗?”
“听母亲说生下来就有这块胎记,后来邻居一个算卦老太太说,女孩子肩上有桃花胎记,长大了容易犯桃花劫,克夫,嫁不到好人家。母亲听了后,就带我去刺青店用酸洗,没有洗净,后来又去医院用激光打,折腾几次,才把胎记弄掉。这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因为关于自己的胎记知道的人很少,清洗后就变成泛白的丑陋疤痕,自己都不忍扭头看。不知道李哲瀚为什么知道,还如此在意。
李哲瀚含泪深情地凝视她的双眼,痛彻心扉地说:“这是你曾经对我的许诺,是千年后我找寻到你的佐证。现在你不记得了,但有一天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心里清楚,眼前的司徒依依已经失去了过去所有关于飞鸿仙子的记忆,更没有想到这次回来会这么快就遇到了她。
司徒依依看着他俊美流泪的面孔,忧伤真诚的眼神,对于这些话仍是诧异不解,如同小说中虚构的神话传说一般。
司徒依依为了擦地板方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音乐声响了,《夜空最亮的星》: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走出去
李哲瀚才松开双手,说:“我去给你拿一样东西过来。”
司徒依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呆立着看他出了房间,才想起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
刚一接通,一个邪魅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的好妹妹,怎么我不打电话,你就真的不再理我了,我刚才派人去医院找你,说你不在。”
司徒依依一听见楚经年的声音,刚才所有思绪消失一空,心中尽是怨恨,没好气的说:“我还是你妹妹吗?世上有你这样的哥哥吗?你自己都对我做过什么,承诺过什么,难道都忘记了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曾经那样哀求他,却还被残忍拒绝。
电话那头楚经年发出让人不理解的笑声,一种吊个郎当的语气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当初我很想娶你,最初不愿意,站出来反对我们的是你父亲,如果你恨应该恨他。”
“你忘了那次当着很多人的面,和侯晓妍一起羞辱我了。今天我甚至不敢相信你曾经喜欢过我。”
“如果我说到现在自己还一直爱着你,你肯相信吗?”
“你身边那么多女人,你当初故意和我靠近,就是想利用我,……出气。”
“你现在恨我,才会这样想。如果你不再恨我,我也不恨你父亲,可能一切都会过去。你父亲在新城区雅馨锦园的楼盘几乎快砸到手里,不如你让你父亲把楼盘转卖给我,我不计前嫌,把我们之间的帐都划清楚,到时说不定会娶你。”
“你不是早找到心满意足的女人了吗?这样打算,是为了娶我还是为了骗钱?不要再惦记我父亲房地产的投资,纵然他没有管过我们母女什么,但他现在已经老了,你还想干什么,弄成今天这样,难道还不够吗?”司徒依依情绪激动,不清楚他究竟又想干什么。全部资产投资建设的雅馨锦园,楼盘前面的地盘被人买下建设银行大厦,施工阻断了雅馨锦园售楼的公路通道,很多顾客买主需要开车绕道才能过去,银行大厦的建设施工产生的噪音和垃圾堆放,也间接阻碍销售。两年前父亲险些出车祸,后来调查才知道,是有人将车底下的刹车系统上做了手脚。当时听父亲的秘书谈论,一切都极有可能是楚经年所为。
楚经年一阵狂笑,电话里继续说:“只是开玩笑,你还挺认真。我有钱自己投资楼盘,也不会买他的。我会慢慢的看着他的公司一点点跌倒下去,就像冷水煮青蛙一样。”
“今天你是心情不好,还是吃错了药?打电话就是和我说这些臆想报复吗?这样去做,你很满足吗?”司徒依依内心已经快崩溃,再也不敢相信这个让自己曾经那么依赖信任的人,甚至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以前处处保护照顾自己,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有个男生死缠烂打的追求自己,有一次把自己惹哭。楚经年知道后,就带着人去学校,痛打了那个男生一次,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还当众放话“司徒依依是我楚经年的妹妹,谁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打断他一根肋骨,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我就砍掉他一只胳膊”,后来就再也没有男生敢追求自己。
那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司徒依依用近乎一种哭求的声音,说道:“楚经年,一切都够了,别再执迷报复,你该好好反省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怨恨我父亲,放过他吧!我父亲也快老了,同父异母的弟弟还小,看在曾经的情分上,你就让他安稳的度过晚年吧!”
楚经年激怒了,发出阴鸷的笑声,在电话中大声怒吼道“放过他,想让我放过他,那他当年为何不放过我父母,我弟弟还不到一岁,他都不肯放过,他有过半点仁慈吗?”
司徒依依不敢相信,摇头:“不可能,你说是我父亲害死你父母,你亲弟弟,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瞎编胡造的,你凭什么这样判断。”这个消息是司徒依依是第一次从听楚经年口中听说,虽然知道他恨过父亲,但从没有说过因为什么,一直以为父亲坚决反对两人,和楚经年后来发生的那场车祸有关。
最后只听楚经年在电话里头说了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总有一天,我会加倍奉还的。”他今天本来不想说这些,却被司徒依依强烈的情绪给冲撞了起来。
手机挂了,司徒依依背部倚靠在墙上,眼中满是泪痕,反复的摇头,惊恐难以置信,感觉身体很重,缓缓向下沉,最后蹲在了地上。
地下密室中李哲瀚手里握着紫檀木盒,无意中听见司徒依依和一个男人的对话,当他听到那个男人说要娶司徒依依时,顿时愣住了,他听出来了,那个人就是上次在医院见到的楚经年,一个“娶”字,犹如炸弹一样,所有的期待被炸弹粉碎,而后来两人电话中的谈话便没有再听下去。
李哲瀚默默盯着手中的桃花手镯,面色泛白,身体开始寒颤发冷,突然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一般,一千多年苦苦的寻觅,苦苦的等待,竟然还是迟了。
过了晌午,司徒依依回复了平静,去洗浴间洗了洗脸,不再去想电话里的事情,继续打扫房间,而没有见到李哲瀚的身影出现。
直到吃晚饭时,仍然没有见到李哲瀚的出现,司徒依依有些担忧,开口问张伯:“张伯,李医生去哪了?”
张伯也找过,但没有找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医院有事,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吃吧!”
直到夜幕降临,司徒依依依然没有见到李哲瀚出现,躺在床上望了一会楼顶的吊灯,闭上眼睛带上耳机听音乐,手机里面放着张信哲的老歌《信仰》。
窗外夜色沉寂,月朗星稀,远处湖水波光荡漾,不知何时院中传来阵阵箫声。
司徒依依从床上爬起来,将窗帘的缝隙拉开,洁白的月光下,望见院中桃树满枝的桃花竟然都绽放开来,桃花瓣在风中纷纷飘落,树下站立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双手握着一只玉箫,箫声中带着忧伤,悲伤之情宛转悠扬,似乎在眷恋某人,人在天涯断肠处。
司徒依依在箫声中幻想到一副凄凉的画面,一个男子站在江边的月下吹箫,目视自己心爱的女子乘坐兰舟渐渐远逝,不忍心再听,转身将窗帘拉拢,回到床上躺下努力让自己入睡,希望明天不再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
悲伤中的李哲瀚回望了一眼三楼的窗户,箫声停止了,回到了客厅,让张伯去酒窖取一坛储存几百年的杜康酒。
看着李哲瀚伤心痛绝、靡靡不振的样子,张伯没有吱声,便转身去酒窖取来了酒,并准备了一个玉质酒杯。
李哲瀚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开始一杯一杯自斟自饮,每一杯都仰脖而下,似乎想将所有的痛苦如同酒一样饮尽而消失。
停好车,吹着呼哨进来的张经辉侧目看见餐厅李哲瀚正在一人喝闷酒,立刻吃惊不小,走过去,问:“哲瀚,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能不能和兄弟我说一说,一个人喝闷酒容易伤身,要不咱哥俩好好喝几杯,我陪你。”张经辉向来豪爽。
进来的张伯,使个眼色,说:“你刚回来,还是我去给你煮点面,吃完饭休息去吧!”
李哲瀚双眼泛红,扬起嘴角,醉醺醺的说“向远,你不要管,再去酒窖拿两坛珍藏的杜康,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晚让他和我喝,酒逢知己千杯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杯中自有天上月,腹内更牵万种情。一生大醉能几回,何不豪饮到天明。今天我们痛饮到天明。”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连张伯的名字向远都直呼出来,举起倒满酒的杯子又一饮而尽。
张经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猜想李哲瀚是为情而伤,过去上警校时自己也失恋过一次,干过这种事,现在很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此时人只求一醉,笑着说:“哲瀚少爷,没想到你如此温文儒雅,还是性情中人,可能还是年轻,爱情的经验少,太容易动真感情也不好。你认真,别人不当回事。今天我舍命陪君子,如果喝得起不来床,明天让我爸打个电话给派出所,不去上班。”
除了那次和司徒韵的喜宴,张伯从没见过他喝过一杯酒,知道他此时内心有什么难过之事。抱着两坛珍藏几百年的杜康回来,摇头无奈,没敢惊动楼上的司徒依依,自己去厨房准备了三个凉菜端上来。
桌子上的李哲瀚和张经辉开始对喝,推杯换盏,一个小时后,桌上酒坛、杯碟凌乱,二人都趴在桌子上。坐在李哲瀚对面的张经辉唠叨几句醉话后,开始打呼噜,张伯把经辉搀起,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他送到二楼的房间。
当张伯再次回到餐厅时,看见醉酒中的李哲瀚,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笑着用手轻轻一指,桌上乱七八糟的酒坛、杯子、盘子、筷子一一飞了起来,像是魔法仙术一样,盘旋在空中。
虽然张伯知道李哲瀚有非同寻常的神奇力量,但亲眼目睹这一幕,仍然吃惊不小。
张伯一边看着空中的餐具、酒坛,一边小心绕到了李哲瀚的身后,在李哲瀚耳边轻声说:“……哲瀚少爷…,到底什么事情让您如此伤心,又何苦喝成这样呢?万一让他们看见,可怎么解释,您先把空中的酒坛、盘子落下来,要不要我去帮您煮碗醒酒汤。”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哲瀚回头看着他,笑着说:“她有心上人了,回来晚了。我喝醉了吗?我没有醉,只是有些心痛。我当时不该离开这里,不该离开……”话没有说完,当李哲瀚的头再次倒在桌子上,空中的酒坛、杯子、盘子、筷子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控制,齐刷刷噼里啪啦的摔了下来。
楼上和衣睡着的司徒依依被瓷器破碎的声音惊醒,揉了一下眼睛,打开台灯,下楼走到餐厅,刚好看见张伯正在费力搀扶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李哲瀚,桌子上、地上都是酒坛、碗盘子的碎片,慌乱地问:“张伯,李医生他怎么会喝成这样,用不用我帮忙?”
张伯一边使劲扶起李哲瀚,一边喘着粗气说:“好,依依你过来帮下忙,我是刚刚把经辉那小子搀回房间,力气快用光了,现在我一个人也无法将少爷扶上三楼。”
司徒依依看着地上的酒坛、盘子的碎片,小心翼翼的绕了过去,和张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起将李哲瀚搀扶,两人费了好大力,才送到他的卧室。
张伯喘息片刻,出了房间,下楼去厨房准备醒酒汤。
站在床边的司徒依依正帮李哲瀚调整身体下压着的胳膊,却被李哲瀚突然一把拉入了怀里。
李哲瀚眼睛半睁,说着如梦如痴的醉话,“一切都怪我,当年我不该离开这里。”
一时错愕的司徒依依被搂在李哲瀚的胸前,闻着他口中散发出来的淡淡酒香,一天两次听见他不明不白的话,心里也是云遮雾罩迷迷糊糊。
瞧他喝醉难受的样子,本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想到一会张伯会上了,两人这样躺在床上,只怕会被误会。司徒依依赶紧爬起来,将床上的被子徐徐展开,为他盖好,又去浴室洗了一条毛巾,为李哲瀚轻轻擦拭了脸,看他俊美无瑕的脸,嘴里似乎在说什么,模糊不清,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见“飞鸿,是我…不该…离开这里”,不明白他所说的人是谁?只在心里为他祈祷,希望他再次遇到那个女子。
司徒依依看他渐渐沉睡,转身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