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里,斩沙收回激荡不安的思绪,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攥紧铁拳在面前的桌子上狠狠地砸了两下,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崩!崩!”
“哎!也不知道战云城现在怎么样了?”他一边叹息一边自言自语道。忽然,楼梯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机敏的他立刻用感应术探测了一下,发现是司马销魂回来了。“这小子的速度还挺快的。”他心里想。
“咚咚咚”门上响了几下,斩沙几个大步走上前去打开门来,看见司马销魂正兴冲冲地站在门口,只见他右手提着两大坛子酒,左手手中抱着三个浸着油渍的鼓鼓的大纸包。“酒菜买回来了。”他脸上冒着细汗,气喘吁吁地道。斩沙慌忙接过酒坛并把他让进屋来:“快进来,你的动作还挺麻利的嘛。”
“呵呵!”司马销魂轻松地笑了笑,将三个纸包放在屋角的小桌子上。斩沙在后面反手关了门,走上前去招呼他一起把桌子抬到床边,然后将屋里唯一的一张小凳子递给他,自己则在床边顺势坐下,他一边急匆匆地将酒坛打开一边痴痴地道:“哎!酒精真是个好东西啊,俗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
打开酒坛上的封口之后,斩沙便从桌子上抄起两个大碗并全部满上,接着便将其中一个酒碗推到司马销魂面前,自己则默默地举起酒碗,沉沉地说道:“兄弟,我先干了,你随意。”说罢便仰起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随着一碗酒下肚,斩沙忍不住一个激灵,他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酒是越烈越好,因为他喜欢极了刚才烈酒在穿过喉咙时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那种感觉能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使他那连日来持续悲伤压抑的心情得到短暂的缓解,哪怕是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嘶啊!好酒!”斩沙放下手中的碗,抹了抹嘴情不自禁地道。当他准备再倒第二碗时,一抬头却看见对面的司马销魂正端着手中的酒碗在那儿不住地吭吭唧唧,热辣的烈酒直将他呛得七上八下,狼狈不堪:“咳咳……”
斩沙看着他那无比滑稽的模样,忍不住挤出个笑容:“慢点喝,别呛着了,呵呵!”说着便将桌子上的油纸包依次打开,一包是几斤切成片的酱牛肉,一包是一整只切好了的烤鸡,剩下一包是十来个鲜肉包子。斩沙顺手抓起一只鸡腿递到他面前,十分体贴地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司马销魂连忙接过他手中的鸡腿:“谢谢,你也吃啊,别光顾着喝酒。”
通过短暂的接触,司马销魂渐渐地感到,虽然对面的斩沙比他大不了多少,但看起来真的是比他成熟许多许多!斩沙那如宛如大哥哥般的细心关怀的举动,令一直以来都是孤苦伶仃的他重新体会到了那种久违了的亲切感,甚至还有一种如家庭般温暖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只在他的年幼时期短暂拥有过,而那段美好的时光正是和最疼他的爷爷一起度过的。
至今,司马销魂还清晰地记得其间一个无比温馨的片段,那年,他才6岁,也是和现在一样瘦弱,但是力气却比同龄人诡异般地大出许多倍!这天他跟随着爷爷在田间除草,在爷爷休息的间隙,他耍了一套毫无章法的乱拳给爷爷欣赏,他“吼哈吼哈”一通乱甩,爷爷则在一旁为他加油助威瞎鼓掌,他见爷爷兴起,就更来劲了,动作幅度也是越来越大,他又“吼吼哈,吼吼哈!”
谁知突然“哐啷”一下,他一个不小心,竟然一重拳直接捣在了爷爷的蛋蛋上!他爷爷躲闪不及,吃了个正着,当即一声闷哼:“嗯哼!”紧跟着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之后就完全没了知觉,甚至连腿都不带弹一下的……“爷爷!爷爷!……”他简直是吓坏了,蹲在爷爷身旁不断地哭喊着,并拼命地撕扯着呼唤他。
也许是他那一拳过于势大力沉,也许是他那一拳实在是打得太正,反正一直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他爷爷还是没能醒过来,四周又不见人影,最后实在没辙了,他只好强行搬起爷爷的一条腿扛在自己那孱弱的肩膀上,然后硬生生地将他一路拖着拖往家里走……一路上,镇上的人们纷纷叫嚷着跑出来围观,这些人简直是坏透了,他们不但不帮忙,还一个个都跟发了疯了似得只顾着在一旁活蹦乱跳地鼓掌喝彩:“哎呀呀!……销魂,啧啧……你小子可真是能干啊,哈哈哈!你这是拖着你爷爷的胯子犁地呐!……”
“嘿嘿……”每当回忆起这段趣事,他都会忍不住傻笑!
“恩?怎么?笑什么?”斩沙看他笑,竟也想跟着笑。司马销魂当然没有回答,因为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他依然是只顾着一个劲地低头傻笑。
“这小子真有意思!”斩沙微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抓起几片桌子上的牛肉放入口中嚼了起来,嚼动间他才忽然发现原来牛肉是如此的好吃,看来他真的是饿坏了!其实饿坏了的又岂止他一个,在经过好一通傻笑之后,司马销魂将刚接过的鸡腿几小下就干光了,连骨头都不剩,然后又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肉包子……
两个人就这样埋头苦吃了好一阵儿之后,斩沙又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啊!”,难得片刻喘息的机会,他静静地看着对面正在狼吞虎咽的少年,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心想着他那副瘦瘦的可怜的样子,居然能够把他从野外一路背到这里,想必是吃了好一番苦头的!但是斩沙心里清楚自从他出手救了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惹上了麻烦,他逃不掉了。
想到这,斩沙用十分不忍和怜惜的目光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他身材偏瘦,面容和善,上身穿着一件棕色的修身皮衣,那皮衣破旧不堪,表面还泛着划痕,窄窄的非常不合身,使原本就又高又瘦的他看起来显得格外修长;他腰间系着一条窄窄的深黄色皮带,下身穿着一条破旧的黑色修身皮裤,将他那两条大长腿箍的紧紧的,脚上是一双脏兮兮的黑色大头皮鞋。
“装备简直是烂到家了!等级又低,才三级!万一到时候遇上打斗,他可怎么办?高等级战士随便一个顺劈斩就能把他秒杀了!不行,我得想办法帮他弄几件像样的装备。”斩沙在心里思忖着。
“你真的是剑圣吗?”司马销魂咽下口中的食物,突然轻声问道。
斩沙淡淡地望着他:“那还有假?”
“嘻嘻!”司马销魂的精神为之一振,显得非常兴奋,心想:“噢!原来剑圣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在沐风大陆,战士是被无数人所敬仰的职业,曾经也热血过的他,连在做梦的时候都会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战士中的王者——剑圣!
稍后,他又关切地问道:“你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斩沙说道:“还有一点。”
“我不明白……若是普通人受了你这么重的伤,没有个三五日肯定是下不了床,你是剑圣这不假,但是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啊?”他很有些迷惑。
“呵呵!”斩沙淡淡地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的精神力异于常人的缘故!大多数人都只认识到专属源核的重要性,殊不知精神源核才是真正的立体之本!”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神情忽然有些恍惚,脑海中开始浮现出恩师的淳淳教诲……
“哦!”司马销魂恍然大悟,不住地点头,然后抓起一个肉包子就往嘴里塞。
斩沙看他吃的那么香,也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包子来,一边吃一边问他:“销魂兄是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
“烟波镇,晴川城北边的一个小镇,今年三十二了。”他回答道。
斩沙问:“家里几口人啊?”他说:“父亲,母亲,还有个姐姐。”
斩沙又问道:“你学过什么专业技能没有?现在做什么工作?”
司马销魂说道:“我学过采草和炼金,炼金……炼金也就懂点皮毛,我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平时就采采草药换点生活费,有时候也自己胡乱炼制些药剂卖点小钱。”
“噢!”斩沙随意地应道,随后又问:“你以前在哪里深造过?或者老师是谁啊?”
他含含糊糊地回道:“以前……在晴川学院学过一阵。”
“恩?”斩沙有些惊讶:“不对呀!你既然在晴川学院修炼过,又学过采草跟炼金,那平日里完全可以制作一些药剂和香料拿去寄卖吗!还有洗发水啊,染发剂啊什么的,都是很来财的!你不该是如此光景啊!”
“没……没毕业!都只学了点皮毛……”司马销魂支支吾吾道。
斩沙看他面露愧色,知道他定有难言之隐,于是不再追问,转而问道:“有没有女朋友?她又是哪里人啊?”
“没,没有!”说到这里,司马销魂便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斩沙感到很意外,原本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不找一个女朋友,但是眼看他那副为难的,几乎低沉到死的表情,便不好再问了。他立刻转移开话题,自报家门:“我的名字叫斩沙,今年三十五岁了,我比你大两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可以叫我斩大哥!”
他听到他这句话,仿佛是突然间就活了过来,猛然一惊道:“你是斩沙?就是那个铁血战团的二公子?”斩沙没有开口,只是十分镇定地冲着他点点头。司马销魂猛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斩沙,半晌才开口道:“我靠,偶像啊,你知道吗,你是我崇拜的偶像啊!不光是我,还是我们所有人都崇拜的偶像啊!”他一边咋呼,一边激动地用手比划着。
他这突然一惊一乍的,弄得斩沙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连忙低头谦虚地赔笑道:“谢谢,谢谢!不敢当,不敢当!”
斩沙,沐风大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年仅三十五岁就已经突破了圣级境界的事迹震惊了整个沐风大陆。圣级,只有极少数真正具有天赋的修炼者才能够达到的境界,真正顶级高手的分水岭,只有达到了这个级别,你才能赢得竞争对手的尊重,才能在沐风大陆强强争霸的角逐中占据一席之地。在沐风大陆浩浩数万年的史册记载中,突破这个境界的最年轻的记录是一百二十岁,而斩沙才刚刚三十五岁,还只是个少年!
司马销魂就这样直溜溜地玩着斩沙转着,看着,半晌之后他才总算是韵过味来。只见他用手挠了挠头,缓缓地回到座位上坐下,心中渐渐开始沮丧起来,“哎呀,失败啊!真是失败!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居然还只是个刚到三级的小盗贼,而且越往后走进度越是缓慢。再看看人家……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一边想着一边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哎!”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询问道:“诶?斩大哥,你是怎么会流落到这里的,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有谁会活得不耐烦了……敢去动你呢?”
斩沙的脸色陡然变得凝重,他给自己倒了碗酒,默默地喝完之后才回道:“是天策皇族战团那群狗贼干的,他们已经向我们所辖下的帝国发动了全面猛攻。我受了伤之后从战云城后门的暗道逃了出来,原本计划着暂时去我们的盟国避一避,没想到路上又中了几队猎人和盗贼的埋伏,我一边杀一边逃,慌乱中迷失了方向……”
“天策皇族战团?!”司马销魂不由地惊呼道。他早该想到的!这回竟连铁血战团的二公子都遭受到了如此重创,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呢?!他顿时感到脊背直发凉,心想着:“完了,这回完蛋了,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漫无目的地乱窜了几圈,忽然又问:“你们在晴川城驻守的精英呢?都调走了吗?”
斩沙面色灰暗,低声回道:“这里地处平原,地势开阔,无法固守,所以一直以来,我们战团均未在此设下重兵。我们在晴川城仅有的两万多将士也都于前期调走了。”
“哎!”司马销魂心中又是一沉,静思了片刻,眼中突然一亮:“诶?那血督大人呢?他难道不在吗?”
“父亲和战团里的顶级高手都去和他们和谈了,还没回来,生死……生死不明。”斩沙愣了半晌,最终还是阴沉着脸低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