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的南瓜酒虽然味道不够醇厚,但却十分清甜,就连黛儿也接过那插在酒壶中的植物细杆,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脸颊上顿时就飞上了两团红霞,惹来李川一阵大笑。
李川和杜克之间称兄道弟之后,林寻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对李川的防范心理,似乎一下子淡了不少。尽管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姿态让他颇为肉疼,但好歹没有克制不住上去将逐渐见底的酒壶抢回来。
李川心知林寻心有芥蒂,便拿了两个金杯倒上了酒,走到了林寻面前:“林大哥,我敬你一杯。”
“这……”林寻原本坐在角落之中,面带苦笑,一言不发,突然见李川将一杯酒递到了自己面前,顿时便愣住了。
尤其是李川那张少年面庞上表情诚挚,口气也听不出丝毫的矫揉造作,这一声“大哥”像是由心而发,十分顺口一般,让林寻觉得惊诧之余,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狡猾的少年船长又想做什么?难道把杜克忽悠了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忽悠自己吗?
林寻感到一头雾水。
其实以他的角度来看,李川做事的确很有头脑。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发现了林寻和杜克之间的区别,即一个老练,一个憨直。因此这一路上,李川一直都在和杜克进行交谈,一面不断地对杜克的话进行质疑,另一方面又经常给杜克一些口头上的甜头。
憨直的杜克对这种手段根本一点辙都没有,既无法生气,也无法感觉到飘飘然,自我膨胀,反倒在这种不断被肯定又被否决的情况下,对李川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信服感。
而对于林寻,李川则十分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和对林寻的防范,和林寻说话时也并没有拐弯抹角,这也让林寻很难对李川生出厌恶之情,最多只能是在李川这种直白面前,变得越来越无奈。最终不仅眼睁睁看着杜克彻底被李川忽悠了,自己变得也对李川难以生出反抗之心了。
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能将人心活动揣摩到如此地步,准确地因人制宜,采用不同的应对手段,这种老练,实在叫人惊叹。
林寻看着一脸诚恳的李川,却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心智成熟,海魂师资质似乎也极佳,这样的人到了海上,绝不是甘于平庸之辈。
伯里王国的危机到了。而林寻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呢?
他看着李川递到眼前的这一杯酒,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接还是不接?
接了这杯酒,他大概就得和杜克一样,从现在开始为李川卖命了。不接,那么下一刻,他可能就没命了。
林寻和杜克不同,他对人的观察更加仔细,在李川的队伍之中,杨嘉显然是游离在边缘之人,既不像莫里克那样对李川忠心耿耿,也不像那些船员一般,大概也是李川用手段收服,但仿佛其中又有什么纠葛一般。在他看来,杨嘉对李川的态度和自己很是相似,都是惧怕中带着一丝敬佩。
不过有一点让他觉得有点安心的是,李川看上去对杨嘉并无恶意,也没有杀机,看上去杨嘉除了受点冷落以外,倒也没有任何过得不自在的地方。
当然,要是林寻知道李川是怎么活生生踩断杨嘉双腿的,他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无论如何,林寻的脑子里经过了一番快速的思考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刷”一下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地接过了李川递来的酒杯,谦让道:“虽然我年纪是比船长大,不过船长叫我大哥,这不是让我汗颜吗……”
“我现在跟杜克是兄弟了,杜克叫你大哥,我自然也要尊你为大哥,就是不知道林大哥给不给小弟这个面子。喝了这杯酒,以后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李川自然知道林寻这是在打马虎眼,不过就像林寻自己分析的一样,李川对付他这种狐狸,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白坦诚。
听李川这么一说,林寻顿时暗叫一声郁闷,原本喝了这杯酒,听一声大哥也就罢了,大不了自己装傻充愣就是了。没想到李川就这么直接地将目的说了,喝了这杯酒,自己可就彻底沦为李川谋夺伯里王国的帮凶了。
一旦不成功,恐怕就得被伯里族追杀至死,或者当场殒命。
但如果成功,又该如何呢?
枭雄往往所谋极大,野心滔天,只要为了实现野心,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哪怕是天下神祗都挡在他面前,恐怕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弑神前行。但另一方面,枭雄又都是最重情重义之辈,只要是一起并肩战斗的兄弟,赏罚分明那是肯定的。
李川现在还不是枭雄,但以他的资质,他日却必然是个野心极大之人。
跟着这样的人,要么成王,要么败寇,绝无第二种可能。
这个选择很难,但李川不会就这么等着林寻继续考虑下去,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对林寻举起了酒杯,说道:“我这人不太会说话,简单点说,我希望今后能与大哥一起,开创属于我们的新时代!一个叫做李川的航海大时代!”
草蛋的,这样还叫不会说话!林寻在心中腹诽一句,但看着李川那明亮如星辰般的双眼,却也不由得觉得内心一阵激荡。李川的话,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实现,但却并非没有去舍命拼搏一番的价值。
男人有时候做事,并非是为了那个结果,而是为了享受这全力拼搏的过程。
只要这结果并不是肯定无法实现,就有去为之拼搏的价值。
李川所说的话,就是一个摆在林寻面前的阳谋,即便知道他的目的,却也不得不选择上当。
林寻看着李川,猛地一咬牙,将手中的酒杯和李川的杯子碰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为了航海大时代!”
“也为了你能成为真正的大探险家。”李川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又适时地添上了一把火,然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随着清甜的酒液滑入喉咙,林寻知道,自己算是彻底上了贼船了,而且还是没有保障的那种。
不过无论如何,被神秘男子扔到伯里岛来的林寻,在历经一年的被追杀之旅后,终于遇到了来自于海上的同胞,并且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等回到海上的那一天,他也就不再是一个探险家,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海盗了。
等杯子放下之后,林寻突然抬头看了李川一眼,疑惑地问道:“说起来……船长,我们叫什么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