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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叶汉大破“听骰党”

叶汉,1906年出生于广东。其父经商,小有积蓄,但并不大富大贵。可能是受家庭精于算计的遗传吧,叶汉非常聪明。但遗憾的是,他把聪明用在了赌博上。从小即精于赌博,逢赌必赢。其父认为儿子不务正业,因此极不待见他,这无意间却给了叶汉相对广阔的空间。于是,叶汉赌艺日进。

十多岁时,叶汉便经其世叔叶作鹏介绍,进了澳门的“诚成赌场”做荷官。很快,叶汉便崭露头角,一跃而成为最出色的“荷官之星”。

卢九投得澳门赌牌之后,叶汉便在卢九手下赌场做事。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靠上卢九这棵大树,好出人头地。但这个梦想一直在遇到傅老榕之后方才得以实现。

这也正是叶汉产生像孔明那样的报恩之心的原因。

叶汉在傅老榕“泰兴”里的职务是骰宝部主任,月薪是令人眼馋的700元!

因此,叶汉感激涕零。

叶汉报傅老榕知遇之恩的时候很快就来了。

“泰兴”刚成立不久,就来了一拨人。

他们中的领头者是一个被众人称为“金爷”的人,他是个中年人,鼻尖眼细,不苟言笑,表情阴沉,最突出的特征是他的右颊有一个金钱大小的疤痕,疤痕不深,但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这拨人来到赌场,只钟情于骰宝,对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赌法都不屑一顾。

这拨人参赌的情形是这样的——

等众赌客坐定,漂亮的女荷官便盖上紫铜盅盔,捧着骰盅,大力摇晃三下,然后放于赌案之上,随即,女荷官便招呼客人下注。清脆的声音响过三遍之后,坐在不显眼位置上的“金爷”便使了个眼色,于是,喽啰模样的人便按照“金爷”的暗示拿出五千港元赌场专用的筹码——泥码,“金爷”又做了一个手势,喽啰便将这笔泥码放在“小”上。

“开!”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骰盅揭开,骰子出现:“一、二、四,七点开细(小)。”喽啰潇洒地把赌桌上的另五千泥码收归自己身边。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赢了五千港元。

接下来的几注,情形竟然惊人的相似:“金爷”如有神助,买“大”赢“大”,买“小”赢“小”。由于初来乍到,大家互相不认识,没有人知道“金爷”的神通,但几注一过,赌者便看出了端倪,也随着“金爷”下注。

于是,赌场越输越多,女荷官不知自己触犯了哪路神仙,吓得漂亮的脸蛋都变白了。

连续赢钱,金爷似乎浑然不觉,仍然面色阴沉如水,如此大将风度吸引了赌场所有职员的注意。

这人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他为何为有这么大的神通,为何会取得上天对他的帮助?如果是鬼,为什么他和众人一样,敢大白天出现,且吃东西喝茶水也与人们没有二致?

众人迷惘了。

赌场上空似乎笼罩了一层不祥的空气。

是老板得罪了神明,还是女荷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众人议论纷纷。

无辜的女荷官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不敢出场。

换男荷官!

但情形一样,赌场还是输得很惨。

不得已,傅老榕只得宣布,暂时不开骰宝!

然而,骰宝是一种最通俗、也最受赌者喜欢的方式,骰宝不开了,赌场的生意自然会一落千丈。

看着由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的赌场,傅老榕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反正是赔钱,还落了个胆小怕事的恶名,惹人笑话。

开!我倒要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傅老榕面对土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气概又上来了!

右耳都舍了,还怕几个钱被人赢走!

叶汉听说以后,奉命出场,他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先观察个究竟。

以赌场输钱为代价,叶汉终于看出了其中的缘故。

“听骰!”叶汉的心里涌起了这个词,想起这个词,叶汉不由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想到这个面色阴沉的人竟然练就了这样的本领!多么可怕的本领啊,以前他只是听老辈说过,但从未见过。

如今,拥有这种神奇本领的人竟然就在他不远处,若不是冤家对头,叶汉还真是有一种冲动,走上前去,虚心地向他求教,甚至求他教自己这一招数。

但现在,必须破了他的这一招数!叶汉下定了决心。

“老弟,你可要为我破了这个法术啊!”傅老榕语气低沉。他称为法术,足见这家伙的招数对傅老榕伤害有多深,造成的压力有多大!

“三天,我只要三天!三天之后要是不能搞定听骰党,我就不再拿你那700块薪水!”叶汉立下了军令状。

三天转眼即过。

第四天头上,赢红了眼的“金爷”率一众喽啰果然又来到了赌场。

包括傅老榕在内的所有人都又气愤又不敢发作。

这一次,叶汉特意让一个最漂亮的女孩做荷官,女荷官毫无准备之下被叶汉点到,又担当如此重任,吓得腿都软了。

“大!”这下,金爷不再对手下喽啰颐指气使了,而是亲自动手。他把二万泥码放在“大”上。动作潇洒,毫无拖泥带水之嫌,显见早已胸有成竹。

“金爷好样儿的!”赌场里忽然爆发出欢呼声。众赌徒争相为金爷叫好。是的,这一段时间以来,虽然屡战屡胜,斩获无数,但众赌徒从未见金爷亲自动手,更不曾见金爷下这么大的注,这下子,肯定是百分之百押中无疑!他们都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随着金爷下注,好再次大赢几场!赌注在增加,赌徒的情绪在膨胀,但赌场里的工作人员心里却在慢慢下沉!尤其是那位女荷官,两股战战,几乎想夺路而逃,但又迈不开步子!在看客里“观敌瞭阵”的傅老榕和高可宁见此情形,也心里惴惴,如此大的一笔钱,要是被金爷赢去,就太可惜了!可是,叶汉又如何能保住这些钱呢?看今天他这样子,连上次的自认荷官也免了,这可是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呀!从金爷的角度来说,看他今天的架势,肯定是势在必得,不然他也不会亲自跳出来了!

傅老榕和高可宁匆匆相视一眼,又匆匆分开,因为他们各自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紧张。

再偷偷看人群里坐着的叶汉,他的面色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既没有紧张,也没有什么成竹在胸的样子。

莫非叶汉也被这架势给吓呆了?是啊,以前从未有过这么多人一齐下注,更没有过一次下这么大的注的时候。在这紧张的时候,你可不能吓得失魂落魄呀!

傅老榕和高可宁暗暗祷告。

漂亮的女荷官早已花容失色,几乎站立不稳了,是啊,要是这么多的钱经过她的手输了,她以后还能在这赌场里混吗?如果失业了,她又何以维生呢?

声音也变了,她带着哭腔问了三遍,众赌徒并没有要改变初衷的意思,看来大家跟着金爷是铁了心了!于是,女荷官便用颤抖的手去揭骰盅。

众人的呼吸一下子紧张起来,整个赌场的空气似乎稀薄了很多,大家觉得胸闷气短的感觉非常明显,人人都像是刚跑了几里路一样。

傅老榕和高可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盅盖一移,女荷官几乎要跳起来,声音立即变得难以按捺的喜悦:“双二单一,五点开小!”

“什么?不可能!”

“金爷也会出错?”

“唉呀,我的钱呀,这可是我的救命钱呀!”

全场一片哗然!

好家伙,赌场这一注就吃去了赌客五十九万八千元!

叶汉不动声色地察看金爷的表情,只见他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惊异,细小的眼珠此刻已睁得奇大,像耗子被鼠夹打到一样,嘴巴大张着,定格半天都不知合上。在他身后,他所有的喽啰都也都惊骇万分,就好像揭开温暖的被窝,不料里面探出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的蛇头一样!

金爷不愧是金爷,他到底是心理素质超群的。

调整一下状态,金爷又下了几注。

但情况与几天前完全颠倒了:金爷买“大”现“小”,押“小”开“大”。

无知的骰子似乎忽然具备了幽默细胞,在有意与金爷开玩笑。

这时候,女荷官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众赌客大惑不解地看着她,心里充满了疑惑:不知这个看来并不高明的小荷官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竟然……

且不说众赌徒,就是女荷官心里也鼓噪着狂喜且惊奇的风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嘛,自己和以往一样摇盅,可是,为什么骰子总是和金爷的判断唱反调?

赌场就是这样,须臾聚宝须臾散,须臾富翁须臾穷。很快,金爷便输光了带来的所有赌资,包括追随着他的诸多赌徒粉丝,他们个个脸色由煞白转青,脑门浸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最终,金爷艰难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他步履沉重,全无往日的快捷。金爷在门边站住,回头看了看带给他莫大屈辱的赌场,正遇到叶汉胜利者的目光。只此一眼,金爷便已看出来,这个目露精光的大耳朵男荷官,才是真正战胜自己的人!

被叶汉的气势所逼,加上极有可能已经债台高筑。金爷垂头丧气地走了,跟在他后面的是骂骂咧咧的曾经的崇拜者。

叶汉为赌者立下奇功,狂喜之下,傅老榕和高可宁当即在中央酒店摆了一桌丰盛的筵席,庆祝这次彻底干败听骰党。

席间,傅老榕、高可宁向叶汉虚心地求教破解听骰党的秘密。

喝了几杯酒的叶汉,双眼眯着,露出了得意之色。他拿出一块软玻璃边角料,凑近傅老榕和高可宁的眼睛。

“老弟,莫非……你……真是赌场奇才啊!”傅老榕惊诧得语无伦次。

“哈哈哈!”叶汉爆发出一阵狂笑!

一股傲气从胸中喷薄而出!多日的郁闷,多年的压抑,都随着这狂笑烟消云散了!

原来,心里确定了金爷的绝招就是传说中的听骰术之后,叶汉动开了脑筋。

要想破奇术,必须先了解甚至掌握奇术。只有如此,方能百战不殆。

首先,叶汉自己抱着骰盅使劲地摇。

骰子撞在骰盅的壁上,发出毫无章法的响声,停止摇动,骰子便落到玻璃盅的底上,仍然发出不规律的响声。

在叶汉听来,这两种声响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

叶汉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听同一个骰子落下后呈现不同点数时的声音。和开头时仍然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叶汉不气馁。他是一个执着的人,没有执着,便没有今天的叶汉,因此,他不气馁;他也深信不同的点数会呈现不同的声音,否则金爷就根本不可能逢赌必进,每进必赢了。

金爷并没有比别人多一只耳朵,也没有隔物辨物的神功,但他已经做到了隔盅听音。他能做到,我叶汉一定会做到!

叶汉咬牙坚持着。

在承诺下的三天里,无论做什么,叶汉总是离不开骰盅和骰子。

叶汉反复地摇,反复地辨认,试图找到不同声音的规律。但遗憾的是,叶汉还是听不出来。

吃饭时叶汉拿着、摇着;出恭时也是如此。更不用说叶汉没有事的时候。

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叶汉的听觉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

废寝忘食、如痴如醉的举动,终于换来的成果!原来,骰子落在盅底玻璃上的果真会产生不同的声音,这种声音虽然非常非常的微弱,虽然不同声音的区别更加微乎其微,但叶汉能已经够分辨出来。

最难的是,骰宝赌用的并不只是一个骰子,而是要用三个骰子同摇。这样,三个骰子先后落地,如果要同时在瞬息间分辨出三个骰子落盅的声音,然后确定最终结果是大还是小,其难度之大,不亚于缘木登天!

直到最后一天到来,叶汉已经能够听出三个骰子同时落盅的细微声音了。

这除了叶汉精于赌注之外,还利于他非凡的责任感和执着心。大概很多赌法的原理都大致相通,只要精通一些,另外一些想必也相对较为容易弄通。只有如此,叶汉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分辨出极细微的声音。

至于叶汉的执着,可以说,没有执着就没有叶汉。是执着成就了叶汉,是执着让叶汉尝到了甜头。

以下是叶汉的总结——

骰子落在玻璃盅底上一边转悠,一边发出吱吱的响声,如果像秋蝉微鸣,这是“六点”落盅,朝上的一面是“一点”。如果骰子跌在玻璃上的声响显得比较低沉。那么贴盅的一面点数会小,不是“一”,即是“二”,那么朝天的点数不是“六”,便是“五”。摇到“四点”落盘,声音暧昧,令人难以捉摸,最迷惑人。难怪金爷有时会犹豫不决,或不下注,或下小注试运气。他的功夫虽然非常人所能企及,但毕竟尚未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否则,即使换了盅底的玻璃,他也能听得出来,而不至于注注皆输。

针对这种情况,叶汉很快就想到了主意。

他从裁缝铺里找来了一些透明的塑料,那是裁缝为定做衣服的人用在衣领里的东西,用上它,可以使衣服挺括。这样的塑料坚硬,透明,不易让人看出来。

叶汉认为,它可以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承诺。

于是,塑料便替代了原来的玻璃。

后来,叶汉又改革了骰盅的底子,他用厚厚一层绒布来替代玻璃,就让声音更加微弱,更加不易分辨。

果然,金爷大败于叶汉的手下。

可悲的是,直到最后,金爷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输的,又输得这么惨!

看来,原来初遇到听骰党的人们过高地估计了金爷的本领,以为无懈可击了,以致只能以怨天尤人的态度来看待输钱这件事。

有人还认为金爷是老天派来收回赌场所赚的钱的,因为赌场赚的钱太多太多了,而赌场拿出的钱才少得可怜。

如果这样想的,固然体现了善良之心,但实际上已经否定了自己,哪儿有余力去探究破解之道呢?

叶汉,不愧是人所共知的赌场奇才。

当叶汉在澳门赌场威名远扬的时候,此时,远在香港的何鸿燊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他正在为进入香港大学而孜孜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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