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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含恨回香港

何鸿燊成了大富豪以后,就离开了联昌,到贸易局出任了供应部的主管。

原因有两个:

一是,何鸿燊的母亲和弟妹都极力反对他再押船的危险生涯,搬到澳门后,他们非常想与何鸿燊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尤其是他的妻子黎婉华,更是日夜害怕他出事。他自己也早已厌倦了这种不知何时生何时死的未知生活。

二是,由于长期战乱,农田荒芜,粮食匮乏,加上澳门人口激增,经常闹米荒。于是,澳门政府成立了贸易局,目的是为了解决澳门50万人口的生计问题。联昌的中方代表梁基浩出任了澳门政府的贸易局局长。

梁基浩做上贸易局局长之后,就把澳门的商界精英物色到他手下做事。比如说何鸿燊和何贤(何厚铧的父亲)。

出任贸易局主管以后,何鸿燊主要做了四件事:

(一)为澳门购得四船平价大米

受梁基浩派遣,何鸿燊前往广州采购大米。何鸿燊凭着出色的外交才能,在广州黑市米价极贵的提前下,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为澳门民众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二)创建了大美洋行

大美洋行是何鸿燊与永华银号的老板何善衡合伙创办的。

何善衡是恒生银号的创始人之一,香港沦陷后,恒生迁往澳门,改名永华银号。战后永华又搬回香港,恢复旧名恒生,并且发展成为银行。到上世纪60年代初已是香港最大的华资银行,著名的股票指数恒生指数就是恒生银行编制的。何善衡对何鸿燊日后的事业帮助很大。

何鸿燊与何善衡合办大美洋行,可谓优势互补。何善衡有优势是融资方便,可以保障资金的正常周转;何鸿燊的优势是能够利用官商的权利,争取到限额生意。

一时间,大美洋行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三)开办船务公司

二战结束,港澳间的联系日渐紧密,许多香港人来澳门赌钱,而海上交通相对滞后。何鸿燊认为港澳客运大有可为,就与人合伙开办一家船务公司,投资购买了一艘载客300多人的“佛山号”客轮。这是当时连通港澳之间最大最先进的客轮。“佛山号”投入运营后,乘客满船,生意好得令人眼红。

(四)开办炼油厂

1947年,何鸿燊、梁基浩、老牌赌王傅老榕手下的钟子光等人,合伙开办炼了油厂。何鸿燊担任经理,主持日常经营。

大商家和大公司善于发战争财,一些聪明的老百姓也不甘寂寞。战时和战后,许多渔民偷来大量的日本军用油渣等石油副产品,囤积起来。何鸿燊看到这种情况,觉得有利可图,就从渔民手中收购这种混杂的油料,提炼成煤油供应澳门等地。

由于炼油厂利润极大,自然惹得一些黑恶势力的嫉妒。

有一天,这些黑恶势力的爪牙找到了何鸿燊。

“何老板,生意发财哟!”爪牙来者不善。

“你们是什么人?来找我有何目的?”何鸿燊中气十足。

“很简单,想找何老板讨一杯汤喝。你吃肉,我们闻到香气了!”见何鸿燊不为所动,就换了一副笑脸。

何鸿燊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了。

“我的汤让谁喝我心里有数,不劳各位操心!”何鸿燊断然拒绝。

“哟,何老板,好大的口气。这样说话可不好听啊,何老板可是做油生意的,油这东西可是容易着火的哟!”爪牙说完这句话,悻悻而去。

“想威胁我?你们看错了人!谁不知道我曾经押过船,九死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想干什么,尽管来,我等着!”何鸿燊寸土不让!

何鸿燊真是低估了这些人,原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小混混之流,并没有什么胆量。但事实并非如此。

第二次,这些人派来了六个彪形大汉,到了炼油厂后,一言不发地把手榴弹扔到了煤油库。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心虚吧,只有两颗手榴弹爆炸。

手榴弹燃起了大火,但由于火势不大,很快被炼油厂工人扑灭。

没有爆炸的手榴弹被工人扔到了煤油库外。但其中一颗不偏不倚,正砸在一个彪形大汉的脖子上,鲜血直流。见势头不妙,彪形大汉们落荒而逃。

手榴弹事件发生之时,何鸿燊并不在澳门,他去香港办事了,但他刚一回到澳门,这些人的代表就杀上了门。

“何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汤是不会随便给人喝的!”

“我也说过了,你家的煤油是很容易着火的!”

“这么说,你们承认这事是你们干的了?你们可敢在官府面前还这样说?”

“何老板,你吓唬谁呀,我们不知道澳府的门朝向哪个方向还是咋的?”

“你们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何鸿燊不耐烦了。

“很简单,赔偿我们的人损失!”

“我的损失谁来赔?”

“那是你吃独食的结果!”

“你们的人要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脖子会受伤吗?我的工人会跑到你们的狼窝去向你们挑衅吗?”

“听何老板的意思,你是想将这事不了了之了?”

“你们的事与我无关!”面对这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何鸿燊严词拒绝。

此后,这些无赖成了狗皮膏药,三天两头上门纠缠。

考虑到家人的安全和生意的顺畅,何鸿燊不想让这些恼人的事情持续下去,于是就去找何贤。何贤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在澳门神通广大,上至澳府官员,下至三教九流都听他一声招呼。他喜欢主持公道,深为人所信服。

在何贤的调解下,无赖终于同意和解,并收下了何鸿燊拿出的两万港元的赔偿金。

这棘手的一页算是暂时掀过去了。

依何鸿燊的性格,这件事原本就不会这样解决。因为他知道,这种解决方式,治标不治本。这些人有朝一日必将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说是有朝一日,说不定,很快就会到来。

因为何鸿燊知道,在前面冲锋陷阵的都是小喽啰,他们是有后台老板的,如今,这个后台老板还不曾出现。他还躲在暗处观望。

一开始,何鸿燊就知道这人是谁。

他可是位澳门的大人物,势大根深,财力雄厚。他之所以一直不露面,并不是侥幸认为何鸿燊不知道他,而是觉得现在不到时候。等他觉得时机成熟了的时候,他自然会跳出来的。

何鸿燊在等待着,等待着他亲自跳出来,跟他面对面争斗。

但这个神秘人物一直没有出现,直到1953年。

此前,何鸿燊一直不愿意提这个神秘人物的名字,于是这个人就显得愈加神秘莫测;事情过去了许多年之后,何鸿燊面对媒体的时候,依然以“他”呼之,并不直呼其名。让何鸿燊顾左右而言他的原因,不知是因为敬,还是因为畏,还是另有原因。

我们不得而知。

1953年,这个神秘的大人物终于从幕后走到幕前,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一登台便说了极富分量的话,要求何鸿燊放弃在澳门的生意,撤回香港。其理由再简单不过:“香港已经光复,沦陷时来的商人全部回港了,包括许多普通的难民也都返回故土。”乍一听去,似乎理由冠冕堂皇,但其真正的意思却是:你要是识时务的话,你应该离开澳门,回到你的那一亩三分地上了。

何鸿燊又何尝不知道那人的真正意图。但倔强的他对这个无理的要求断然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何鸿燊的家人和朋友都力劝何鸿燊,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呀,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呀,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呀。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呀……道理讲了几箩筐。他们还劝何鸿燊说,如今香港经济正快速恢复,蓬勃发展,人口在骤增,而澳门正相反,人口在锐减。从这方面来说,澳门其实并非久留之地,很多背井离乡的香港人已经欢喜无限地自动撤回到香港了,他们认为,香港无论在人情世故上还是地域上,都比澳门便于发展,等等等等。嘴皮子快磨破了,但何鸿燊只认准一条路:坚守澳门,血拼到底!

此刻,何鸿燊俨然成了一位将军,誓与城池共存亡!

现在想来,何鸿燊有这种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想当年,他只带着10元钱来到澳门,如今,是澳门让他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甚至嫉妒的富豪。二战结束后,何鸿燊的财富增加到200万港元。他的生意范围逐步扩大,除上面提到的,他还做拆船、金银买卖、药品代理、火柴制造等业务。可以说,澳门是他的福地,是他安身立命的宝地,澳门是对他有着深恩的。他对澳门也有着不可分割的感情。

他又怎么会轻易言弃呢!

然而,何鸿燊最终还是放弃了在澳门的生意,回到了香港。站在回港的船头,他心里既充满了痛苦,又充满了豪气。痛苦的是,他不得已离开了澳门这个让他发迹的地方;充满了豪气是,这一次回港,与上次的离开已经今非昔比,他已经由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一个人人影像的大富翁了!但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地说:“我的澳门,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再次回来!”

促使何鸿燊迅速改变的原因有三个

(一)当然是对香港的难以割舍的感情,这种感情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二)他回想过去的几年里,由于他只善于与官商做生意,对民间帮会来往甚少,这些民间帮会有意无意地排斥他,成为他生意场的障碍。包括现在,他仍然没有把握处理好与这些民间帮会的关系,这仍然会是业务发展的一个瓶颈;

(三)既然自己的生意已经引起了一些黑恶势力的嫉恨,他就应该避其锋芒,虽然他本人并不怕他们,但自己并不应该让家人时刻担心,一直以来,为他们考虑也是他的责任和习惯。

尽管如此,何鸿燊仍然留着一份心力在澳门,他坚信,他一定会在澳门真正站得住脚,待时机成熟之时,他会重新踏上澳门这块凝聚着他太多感情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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