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朱妃我就想到曾为她贴身侍女的白芍和绿桐两人。
彤昭仪一病不起,如此便过了半个月。虽然审是没法审,但不代表大理寺就没法子继续查。结合白芍的口供倒是让他们查出不少情况,牵连了不少人。金桔被关进牢里审了几天,架不住酷刑供出不少事。听说小锤子被抓之后,当天就在牢里上吊自尽了,留了遗书,说是向我谢罪。
后来查了什么,我已经不是很想去理会了。莲妃与朱妃死后,她们的莲心宫、赤霓宫就被封了起来,除了紫竹被董尚书要回董府去了,其他宫人相继被分配到各宫去。
白芍终日疯癫,浑不知事。绿桐则在听说朱妃死后,一日日憔悴颓落,了无生志。我听说她一心求死,托人进牢给她带话,她这才挺了下来。
占据三妃两席的朱妃和莲妃相继薨逝后,后宫并没有恢复平静,倒是有些品阶稍高一筹的隐隐有些露头的迹象,私下动作频频,暗中谋划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得了长公主之后,外界皆知皇后的位子坐得更稳了。再加上听说前不久下药嫁祸之事出自彤昭仪之手,如今那彤昭仪被皇帝严令禁足,她躲在怀语宫病得快死了,皇后倒是借此狠狠洗白,帝后关系日渐缓和,后宫只怕再无人能与皇后匹敌,皇后之势如日中天。
皇后我势如中天那是一惯如是,甭管从前外头的人是怎么说我,阴险恶毒还是狡滑如狐,总之我是一概无视,活得甭提多自在潇洒。
可我并未没心没肺到诸事不理的地步,这日小铲子给我报信,说那彤昭仪病得奄奄一息,几乎快死了。我得到消息时很意外,我一直以为她该是命大之人,断不可能如此随便吓一吓就死绝了才是。
可自从那日皇帝撂下狠话之后,她就真的一病不起。后来皇帝将她的怀语宫封起来,金桔又被抓走之后,宫里人人都道她好运到头了,纷纷避而远之,她那怀语宫立刻萧条不少。
我平时没怎么把注意往她身上搁,只知道她病了。若非今日小铲子过来报信,我还不知道她竟病得这么重。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那怀语宫瞧她一瞧。
后宫是非之地,人心不古,最是趋炎附势。当初朱妃和我被诬陷,莲妃死在红枫林,人人都道彤昭仪得势在即,不少人上赶着往她怀语宫走,往来如梭,几乎都要将她那怀语宫的门槛踏平。
可今日我来了,这怀语宫却是阴冷萧条得有些不像话。零稀的几名宫人见到我时,皆露出惶恐惊讶的表情,纷纷匍匐行礼。
我扫了一眼四周,指了一名宫女道:“带本宫去见你们主子。”
那名宫女闻言,忙爬起来替我引路,一路上没少对我献殷勤,被小桃红恶狠狠给瞪了回去。
当我踏入彤昭仪的寝宫时,一股子药味瞬间扑鼻而来,令我依稀忆起当日她流产之时的场景。只不过那时侍候的宫人可多着呢,而今这寝宫里竟只有她独自一人。
躺在床上的彤昭仪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听着就似病入膏肓。
我曾问过太医彤昭仪得的是什么病,太医说除却风邪,还是心病。风邪易除,心病却还需心药医。彤昭仪一病半月有余,想必这绝非风邪如此普通的病症所致。
彤昭仪似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向着墙壁的脸缓慢地转过来,当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那张脸好似见鬼般,惊骇万分。
她颤巍巍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也许她已经没有力气动弹,气若游丝地呼叫:“来人、来人……”
我示意其余人都退下,连小桃红也一并摒退出门外,只身一人向她走去。
“你要干什么?”彤昭仪如临大敌,尽管说话都能够耗费她的体力,可面对我,她似乎拥有那么一些不愿服输的硬气。
我站在床前看了她一眼,随手拉了张扶手椅坐下,不紧不慢地扫向她。
“听说你快死了。”我淡淡地说着,盯着她那瘦得几乎看不见肉的脸型。
她虽谈不上多美,但也长得不差。曾经风华正茂、盛装打扮下的她确实有那么几分令人惊艳的味道,只可惜现在却剩下一副骨头一般,瘦得不可人型。
“死?”也许是太瘦的缘故,双眼看起来大得有些瘆人,她睁大眼睛:“我不会这么轻易死去。我是天命女,我会登上顶峰,睥睨天下……”
我摇头失笑:“事到如今,你还在做着什么春秋美梦?”
“梦?如果这是梦,不是应该由我操纵一切吗?”彤昭仪躺要床上,盯着头上的白色帷幔许久,空洞的双眼出现一丝光芒:“……难道原来我不是穿越了,这一切都只是梦?”
“穿越?”我不知道她是病得糊涂了还是也跟白芍一样疯了,我冷冷地提醒她:“别做梦了,醒醒吧,这一切都是现实。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事到如今想要逃避一切么?”
“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吗?炫耀你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彤昭仪恶狠狠地盯着我:“你一定很得意吧?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像你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的人,一定从未受过任何挫折、人生道路畅通无阻、要什么都能垂手可得吧?你轻易得到皇后之位、得到皇上的欢心,你又怎么能够理解像我这样渺小的人心中的无助?”
“金汤匙?”我笑了笑:“这金汤匙真的有那么好?如果真的这样好,佟氏就不会被皇帝忌惮这么多年,皇帝就不会因为我是佟氏女而对我如此冷漠薄情。”
“你别得意得太早,皇上不过是贪图一时的乐趣,你很快也会失宠的。像你这种古代人,终将一辈子忍受着皇帝的三妻四妾,成为一个无人可怜的妒妇。说不定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哪个美人整跨倒台,你的好日子也将到头的。”
彤昭仪恶毒地诅咒着,我静静地低睨她:“彤昭仪,你相信死后重生吗?”
她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听完她的诅咒不是破口大骂而是说什么不着边的死后重生。
“当年是你向皇帝进言,以我为饵引二哥入宫的。”我缓缓敛起笑,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二哥死后,你故意刺激我,也是为了将我引出去,逼我作茧自缚,逃跑无门自寻死路吧?否则禁卫森严的凤仪宫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让我和桃红逃脱出去?”
“你、你在说什么……”彤昭仪柳眉轻蹙。
“当日我真是气昏了头,才会信你的鬼话。”我嗤笑一声:“皇帝命令禁足,从未说要杀我,这一点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否则二哥挟持我时,他就不会勒令不得放箭。”
“小桃红被杀的时候,我误以为杀人的是禁军,可等我重新回到这个世上,我才发现禁军用的箭和当时的箭根本不一样。”我冷声道:“那根本不是箭,对么?你替皇帝设计的冲天弩草图上面,有个不明显胡勾,与当今大祁禁卫军所用的并不一样。”
“疯子……你跟白芍一样疯了……”彤昭仪满脸惊恐,她伸手想要叫人,我将她推了回去,顺势站了起来。
我森森地盯着她:“桂兰殿上,你站在皇帝身后对着我笑,你不是很开心吗?我死了,你就是皇后了。”
“疯子、疯子……”她呼吸急促,恐惧得直发颤。
“你相信吗?老天让我重生回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我来报复你,让我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的。”我眯起双眼,长舒一口气:“你两辈子杀了那么多人,你手上沾了好么多条人命,难道你就不怕,夜里梦回,冤魂向你索命?”
“不会的!”彤昭仪用劲浑身的力气大喊:“我是天命女,谁也不敢动我!”
我轻笑一声,渐渐向她伸出手,将五指抵在她的脖子上:“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的手卡在彤昭仪的喉咙上,力道一紧,渐渐收缩五指。她脸色铁青,涨得发紫,目眦欲裂。
“可我不会杀你的。”我突然松开手。她弯腰拱背,捂着脖子大咳不止。
“你这种人,会得到报应的。”
彤昭仪咳得泪水涌出来,甚至连对上我的眼睛都不敢。
我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你会得到报应的。”
她的咳嗽嘎然而止,错愕地抬起头,恐惧逐渐爬上她的脸庞。
我退后几步,不再看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