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宫之后,皇帝立刻下令搜寻朱妃的下落。宫中最是人多眼杂,虽说当时正处于半夜,众人已酣。可整个赤霓宫总会有几个值夜的太监宫女,出了赤霓宫还有禁卫军把关守严,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瞬间后宫掀起一阵疑云,有人立即联想到不久前死在红枫林的莲妃,太后冤魂索命的谣言再次在后宫中沸腾起来。
太后索命的鬼话反正我是不信的,朱妃一个身子不适、行动不便的孕妇若是自己乱跑失踪的,那也未免太牵强些。再者,失踪的白芍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又是彤昭仪干的好事?我心中微微一沉。如果真是她,就太大胆了。她杀莲妃,尚有一个御影可以差使;现在要杀朱妃,难道是伙同白芍?可是白芍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何况朱妃不比莲妃,她腹中还怀有龙嗣啊。彤昭仪如此明目张胆接二连三地杀人,难道就真的不怕被人查到自己头上?
现在整个皇宫戒严,无端失踪的朱妃,你能藏得住多久?
“娘娘、娘娘。”小铲子匆匆跑进来:“找到朱妃了!”
“找到了?”我瞥过小铲子刹白的脸色,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难道……”
小铲子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再也坐不住:“走,带本宫过去。”
“娘娘,您还是别去了……”小铲子为难地拦住我。
我皱眉,见他眼神闪烁,更加笃定我心中的不安。我刷地沉下脸:“立即带本宫过去!”
小铲子架不住我的坚持,终于妥协为我引路。
我原以为朱妃被带去什么地方,孰料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赤霓宫。我暗暗讶异,直到小铲子将我带入赤霓宫,偏殿一个隐蔽的楼道下面,沿着石阶往下去出现一个小小的暗室。
室门虚掩,皇帝一脸凝重,他抬头看见我,微诧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步下石阶,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腥味。还没等我探头去看,皇帝已经挡住我:“不要进去。”
我看见一名恰好从里边出来的太监,他脸色发白面容惨淡,满脸惊恐无措。我按耐着不安问:“朱妃真的已经……?”
皇帝沉默地点头,他以身体挡住入口,我看不见里面,隐约是一片漆黑和血泊:“孩子呢?”
皇帝周身透着一股寒气,阴鸷地眯起双眼:“孩子,不见了。”
彤昭仪几天没有睡好觉,这才稍稍能够放缓神经,就被外头的吵闹声给惊醒。她满目阴霾,扬声说:“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金桔轻轻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附耳说:“听说朱妃失踪了,现在满皇宫都在找人呢。”
“失踪?”彤昭仪微微挑眉,从榻上坐起,“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会不见?可找着了?”
金桔摇头,眼神闪烁道:“奴婢听说是太后索命,先是勾走了莲妃的命,现在又来勾走朱妃的。”
在听见‘莲妃’二字时,彤昭仪身子几不可察地颤动一下。待听说太后勾走朱妃索命,她不由嗤笑一声:“要是太后真能索了她的命就好了。”
金桔附合着笑笑,没敢像彤昭仪这般大胆地说出口。
彤昭仪听了这么个‘好消息’,心头不由愉悦起来,摒退金桔之后,又躺回床上去了。可没躺多久,彤昭仪就听见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直响。她不耐烦地睁开眼睛:“金桔,又吵什么了!”
“娘娘……”
这次回应她的不是金桔的声音,诡异的是那声音是从对着桂花园的那个窗棂外传来的。彤昭仪怔愕片刻,只见一只脏兮兮的手推开纸窗,白芍发丝凌乱,裹着一件素白的斗蓬爬了进来。
彤昭仪险些惊呼出声,可她转念想起就在方才金桔提到朱妃失踪的事,再看白芍憔悴削瘦的面容,她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你来干什么?朱妃失踪了,是不是你干的?”
彤昭仪刚一靠近白芍,就被她身上一股子怪味给臭得掩住口鼻,嫌恶地退后几步。就在彤昭仪想出口训斥她几句时,眼尖地注意到白芍的脖子下染了一抹黑血的东西。彤昭仪没来得及看清,只见白芍那臃肿的斗蓬有什么颤动了下,那不像是白芍的手,小小的更像是一个……婴儿的手掌。
彤昭仪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缩,可白芍突然伸手抓住了她。
方才远远看着,彤昭仪以为那双手只是有点脏,可眼下这么近距离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脏污,而是血迹。
“你?!”
白芍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神稍稍恢复一丝光亮,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什么,从斗蓬下慢慢探了出来。她用棉布包裹着一个浑身红通通皱巴巴的婴儿,安静得如同死去一般,可从偶尔的颤动可以看出,还有生命迹象。
彤昭仪惊骇地张嘴就要喊,可下一秒就被白芍捂住,强行推倒在地上。
“嘘,别出声。”白芍用沾满血污的手捂住彤昭仪的嘴巴,一点一点地挤出古怪的笑容:“娘娘您看,奴婢把您的孩儿带来了。”
彤昭仪的眼角凝聚着眼泪,恐惧令她浑身发颤,不敢动弹。
“您看,这是您的孩儿。”白芍将那孩子慢慢地往彤昭仪眼前推,彤昭仪抖得更加厉害。
原本还残留在嘴边的笑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欲窒息的痛苦:“奴婢替您杀了朱妃,替您要回孩子。这次您一定要收留奴婢,奴婢没有退路了……”
彤昭仪身子一震,她没料到白芍居然真的杀了朱妃,还把她的孩子弄出来了。白芍真是疯了,她就是个疯婆子!彤昭仪恐惧更甚,她使尽全力推开白芍,拼命地爬起来:“来人——来人啊——”
白芍抓住她的裙摆,慌神道:“别喊、你别喊……”
这时金桔推开门,白芍因彤昭仪的挣扎散开的斗蓬下血迹斑斑。金桔吓得大声尖叫,白芍眼神一狠,抓住彤昭仪的头发将她狠狠推落在床上,发疯地大叫:“不准叫!不然我杀了她!”
可此时金桔的呼喊已经惊动了整个怀语宫,不多时禁军将整个怀语宫包围得水泄不通。等到皇帝踏入寝宫来时,白芍手中抓着一把沾满血液的剪刀,凌厉的刀尖正横在彤昭仪的脖子上面。
而彤昭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蜷缩着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