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雷火不知道往哪儿走的乾刃,根本忘记了来帝都的目的,他看见雷火丢了魂魄般在这很多建筑变成了废墟的帝都街道上行走,心中忽生一股共鸣,这个世界,像他们这样命苦的人,到底有几何?
快跑几步,乾刃追上雷火,把步伐放得与雷火一样,漫无目的行走在这到处如废墟一般的地方,乾刃用自己无声的安抚,在慰藉着雷火刚刚失去亲人的痛苦。
默行很远,几乎走出帝都。直到帝都城门口,乾刃才幡然醒悟过来,雷火目前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下去绝对会坏事,所以他必须开口:“我出身在北方一个小山村,我的老师,是雷神巴赫塔。”乾刃像自言自语般,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只是这开场,瞬间就让雷火那无神的眼中,有了点点光亮,蹒跚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对于乾刃的一切,雷火并不知道,认识乾刃也才几天,当初追着乾刃问的时候,乾刃可是除了“你很叽喳”几个字也没多说过什么,那时候雷火的开朗和阳光以及大大咧咧,根本没计较这些。
乾刃第一次见雷火从那个烂泥浆般的坑里爬出来的时候,雷火嘴里喊的是“哎哟我的雷神啊”,所以乾刃知道雷火从小也是听说了赫塔的光辉事迹,从小就把赫塔当做了自己的偶像,为了让雷火从无尽的伤痛中走出来,乾刃不得不在雷火的精神上来上一击。
雷火很迷糊,满脑子里都是今天母亲父亲的死,以及那些从小疼爱自己的叔叔伯伯的死,他想努力的不去想这些,却发现怎么也不能把这些赶出自己的脑海。元烈那双阻止了元一等人的手在脑海中划过,元烈在无数人面前疯癫哭闹的画面也划过,雷火发现满世界都是血红色的。他的意识游离天外,身体早已不受自己控制。忽然听到巴赫塔这几个字,雷火双眼中的血红色淡了下来,停下脚步的他看到面前有一个自己不熟悉却让自己把他当成了朋友的家伙,他为什么现在会在自己的面前,还在自言自语般的讲述着自己他的故事?雷火不知道,却终于魂归本体。
“往后应该做个打算!”雷火听见乾刃这么说,然后他回头,看见损毁严重的帝都中那些完好的建筑,其中就包括他很熟悉的皇家御苑,皇家御苑的楼很高,在这即将变黑的夜色中远远的可以看到它的影子,像一股压抑的心灵阴霾,远远的挂在天与地面交接的地方,雷火望着那团影子,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珍惜的东西了。
雷火对于乾刃的问题,没有反应,呆呆沉默,在乾刃看来,甚至雷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别让自己憋着,要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自己引爆了的!”乾刃的安慰,让雷火那迷离的眼神之下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雷火继续沉默,乾刃大感头痛,这一讲就讲了大半天了,都从帝都晃晃悠悠的讲到帝都外面了,这家伙怎么还跟个死尸般的没有反应,乾刃无法,抛出绝招。
“如果实在不知道做什么,那么我有一个风元素的兄弟想介绍给你认识,还有一头会说话的狼,也想介绍给你认识!”
雷火迷茫的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清明。
……
大皇子欲夺取江山的闹剧,就此结束。
帝国到处一片混乱,徐林两家的力量和神谕佣兵团的势力,让海澜帝国官方焦头烂额,帝国各地大小战斗不断,为此,抵抗境外入侵的力量变得薄弱,帝国边境大片土地被迅速占领。元烈不愧为一代君王,在处理完帝都所有事宜之后,迅速安排元亲卫队兵分几路迅速的分散到帝国各处,他给元亲卫队和还属于自己管控的力量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内。遇有叛乱势力,杀无赦。
只有先安内,才能缓过力量来对外,元烈很清楚形势。为此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在皇家武院演武场上,在被曾经的帝国将军之子骂成老匹夫之后,请求还在武校里的学员们,为了帝国的尊严,请拿起武器,上战场去保卫家园。
西单等人当然也听到了元烈的请求,每个人虽然对元烈身为君王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该怎么定论,但家在帝国之中,他们为了家,当然愿意把自己的热血抛洒在这片大地上,于是所有人准备走进军营,去战斗。
但在此之前,每个人还都得回到自己的武校,然后听从安排。
原本钟灵夜在有人骂元烈老匹夫的时候,她还处于对战神战斗的震惊中,直到元烈疯癫痛哭,她才缓过神来,看着远处那骂元烈的人影身后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本就震惊的脑子一下子变得空白。而西单等人因为对有人敢骂元烈老匹夫的震撼,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直到人影远去,钟灵夜才满脸泪水的惊醒过来,哭喊着追了过去,但却找不到了人影。西单等人惊觉,围过去询问,得到答案后大惊,赶忙四散寻找。
所幸,雷火在痛失亲人之后只是失魂落魄,而不是陷入疯狂。所以当乾刃说到有一头会说话的狼的时候,雷火的眼睛终于恢复了许多神彩,看见还算完好的帝都大道上飞奔过来数人,虽然身形已经完全变形,但样貌和气息,还是那么的熟悉,原本因为雷火而忘记目的乾刃,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皇家御苑。
西单等人在武校交流大会之前坐在这里,都是笑呵呵的久逢故人,道不尽的思念,每个人都商量着要收拾一顿那个让他们一直想念的小白来着,如今,小白来了,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但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回忆几天前开的玩笑,满脸沉重,除了因为这战争之外,似乎还因为乾刃有个让他们感觉很不好的消息。
乾刃很难开口,他正在为是不该说,还是应该全盘托出而纠结的时候,已经成熟的西单给了方向。
“小白,说吧,我们都长大了,有能承受这一切的能力。你也别忘了,我们是说过一起努力的兄弟姐妹!”西单开口,数年来他快速的成长,让他看淡了许多这世间实实在在的事情。比如成为武者,突破战神,自己的寿命会增加至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而自己的父母,不过是个普通人,长寿也不过百来岁,自己已经看淡这一切,其他人当然也看淡了这一切。
“我现在是武者,初级元素武将!”乾刃想起那一起努力的誓言,突然一切都放开了,面前这几个人,那是从小一起长大,从小一起被老师那龌龊的家伙折磨大的亲兄弟姐妹,没有什么不能说。
“啊……?”
“……?”
“什么……?”
“乾刃哥哥,你?”
……
众人一惊,错愕不已,还没来来得急反应,第二个惊讶随着而来。
“教官,是雷神巴赫塔!”
乾刃第二句话,惊天的浪潮,把一桌人都变成了木头。
雷神的事情,除了帝国官方内部的调查当然隐秘,所以,这些武校的学员,根本没可能知道这件事,就算他们是武校近几年来的天才,是武校近几年的佼佼者,也没有这个资格。何况,除了皇家武院元家族人参与此事调查之外,其他武校的校长也没有这个知道的资格,别说他们学员了。
关于雷神巴赫塔的故事,乾刃不想再说,因为只有他知道,老师已经陨落,而且是传承完之后微笑着看着自己陨落,那个微笑,犹如他那邋遢龌龊造型一般,永久的刻在了乾刃的心上,就算时间再怎么久远,也磨不去的深刻。
“教官是……”
但还是得说,乾刃轻声的咳嗽一声让六位伙伴从震惊中缓过劲来之后,开始说起了雷神的故事,故事娓娓道来,每个人除了脸上的震惊,就剩下一股难以掩盖的忧伤,至结局处,都已泪如雨下。每个人想象着美丽村庄那范围之内化为焦黑,化为虚无,痛不欲生。
“呜呜,乾刃哥哥,小夜父母没了,呜呜,小夜……只……呜呜……剩下你了,呜呜……”从城门口就一直没松开乾刃胳膊的钟灵夜,紧紧的抱着乾刃的手臂,就像抱住这世上让她唯一在乎的东西,大声哭泣。
陆冰淇是这里的另外一个女生,表面虽然冰冷,但其实也不过是不习惯花过多的时间与外人交往,打扰自己修炼的步伐而已。西单的修炼速度,让她除了拼命修炼追赶之外,在皇家武院里也就是剩下跟导师生活的时间。她内心的脆弱,只有她自己知道,当然,西单也知道,但只是少许。
所以,此刻,陆冰淇也像钟灵夜般,死死的搂着西单的胳膊,头枕在西单肩膀,哭得稀里哗啦。
龙渊那股从小的玩性,在被西单一剑敲碎之后,已经淡到差不多没有,此刻受此打击,他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家伙,穆德罗那雄伟如卡蒙暴熊般的身躯,在武校,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靠山,如今龙渊也把自己那平时充满了玩性的脸,深深的埋进了穆德罗的臂弯,泪水从穆德罗的手臂划出,就像石山中一股清泉。
众人对望,任由泪水滑落,拳头捏得嘎嘎直响,沉默中抽泣的声音,让这阁楼中,充满了像温度过高的炸药,只差那一点点火星。
“刚西单说了,我们都长大了,有了承受着一切的能力,确实,这一切压得我很累,累到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累到我难以喘息,但如今这一切,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就算当初一起努力的誓言是玩笑,那么现在,它就不再是玩笑。”
“是啊,那时候我们小,仅仅为了追求武道上走得更远,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成为战神,又有什么用,而如今,成为战神,却只是为了把失去的一切那股愤恨找回来,我们是可悲的,我宁愿没有天资,宁愿跟着父亲打猎,宁愿成不了武者,只要这一切都在!”西单接口,满是小时候对于父亲的崇拜和怀念,离家数年,却从未有机会回去看一眼,甚至父亲离世都不知,他觉得自己的不孝,到了天地不能容的地步。
“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必须要成为战神,为了这些!”西单也抹了一把泪水,搂住了陆冰淇的娇躯,脸上因为牙齿咬得太狠,肌肉用力过度显得很苍白。
“是,这些本是我们这些平凡人该拥有的美好,如今被人毁去,我们要成为战神,我们也要毁去他们的一切”苏烈扭曲的脸,像那隐隐燃烧的烈火,势将毁灭一切。
“覆灭西烈帝国,一起努力!”乾刃带头开口。
“覆灭西烈帝国,一起努力!”
“覆灭西烈帝国,一起努力!”
许久之后,众人已经为未来做好了规划,剩下的只是感伤。
“乾刃哥哥,那你现在是雷水双元素武者咯!”钟灵夜那饱含泪水的大眼睛,迷离的望着乾刃问。
“嗯,这事儿你们可得保密!”乾刃并没有保密,他违反了老师的叮嘱,因为面前这些人,是他亲入一家的兄弟姐妹,如果他们都信不过,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信的东西存在。
“你知道,当初我们六个在这儿见面时候,冰淇姐姐问我,‘夜,你跟小白这么多年了,怎么样?’的感受么,你知道六年来我天天夜夜看着这黑漆漆夜空想你的样子么,你知道……,呜呜……”钟灵夜那小时候一直陪伴于乾刃身边的,那日积月累的情感,此刻终于得以释放,伤心中带着浓郁思念的泪水,把乾刃胸前的衣服完全侵湿。
乾刃感到胸前那越来越浓的湿意,温暖逐渐变凉,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的搂住钟灵夜那一头长发,很用力,很用力。一切,都在这股悲伤和愤恨中显得安静的凄凉,犹如此刻仍然焦黑的那片在北方森林边沿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