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抬头,黑夜正咧着嘴冲着沙落大笑,那天真秀气的模样,就像那个阳光下的少年。
“今日我们师兄妹相聚是天大的喜事,我先干为敬。”蓝凌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沙落学着其他几个人的模样,一饮而尽。
一场迎接盛宴正式开始,一刹间,觥筹交错,一杯又一杯的美酒,一盘又一盘的精美菜肴从沙落面前闪过。
“葡萄美酒夜光杯。”沙落端起精致的琥珀杯子,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笑道:“上好的赤霞珠,这个时代也有解百纳?”
青衣听到沙落的话微微一笑说道:“这的确是赤霞珠。这葡萄酒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杰克的人带过来的,他来自大海的另一边,那个地方盛产这种葡萄酒。”
听到青衣的话,沙落心里一动,首先想到的是一个外国人穿越了,但仔细想想不对劲,没有合适和葡萄根本酿不出好的葡萄酒。所以,这个传说中Jake的可能来自一个类似法国这样的国度。
“那这个杰克还在枫城吗?”沙落问道。
青衣点点头道:“他在枫城开了一家酒庄,我昨天还去过。”
沙落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道七师兄能不能带我过去一趟呢?我对他家的葡萄酒非常感兴趣。”
青衣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沙落看了看冷无咎慢慢变黑的脸,吐吐舌头。抬头的一瞬间刚好对上黑夜的双眸,她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去,不知道为何,对上他的目光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一年一度的枫泾缘又要到来了。
风国的枫泾、淇国的望月城是这个大陆上最美丽的地方。而枫泾相比望月城来说更胜一筹。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晚。蓝凌和众位师兄们苦苦挽留不果,最后沙落由冷无咎护送回云溪客栈,而冷无咎这几天则住在蓝凌山庄。
一年一度的枫泾缘又开始了,而十年不遇的武林大会则在同一天隆重开幕。
“诸位都静一静,静一静……”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各位都知道三天后的武林大会和枫泾缘在一天举行,那么你们说今年的枫泾会像往年那么热闹吗?”
一个汉字端起一碗酒,哈哈大笑道:“我这种粗人自然是去武林大会,听说武林大会是在蓝凌山庄召开,而且酒水免费,菜肴随便吃。”
“真的?”
“赵老三你不是骗我们吧?”
那大汉说完之后下面立即有人说道。
赵老三又喝了一碗酒,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赵老三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懂得江湖义气。我内人的手帕交的当家的刚好在蓝凌山庄当差,这话不会有假。”
“啧啧,果然有钱。”众人附和。
那书生看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汉子身上,有些不悦的说道:“据说这次风国的皇亲国戚都要来参加武林大会,我想这武林大会的势头已经完全超越了枫泾缘,今年的姻缘怕是又看不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就站起来说道:“这话说的也不对,枫泾缘自古以来有谁能走进去过?即使侥幸走进去了也遇不到别人。你说这枫泾缘已经存在了近千年,却从来没有人一块出来过,不管男男女女。也倒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又一个人站起来说道:“你们没听过吗?这枫泾里面是有神灵的。淇国的望月城人人都能走进去是因为望月城的神灵已经远去,而枫泾的神灵则还在守护。相传,在枫泾里相遇的异性会结为夫妻,而同性呢则成为至交,这都是传说,从我爷爷的爷爷到我还没有人真正走进去过。”
“是啊,是啊,我也曾听人说过,这枫泾里不仅仅有神灵守护,还是一座大阵。”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压低了,故作神秘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走进枫泾的时候只是在外面徘徊吗?”
众人摇头,沙落和冷无咎对视一眼干脆在旁边坐下来听。小二也非常有眼光的端上来一盘花生和一壶茶水。
“那是因为有高人在枫泾布下一个大阵。我们在阵外能看到他们在第一个地方走动,但是他们却觉得自己在往前走。你们说,这和迷魂阵有什么区别?”那人的嗓音很低,很适合说这种带着点神奇色彩的故事,沙落心里想到。
“那敢问小哥,怎么才能算走进枫泾了呢?”沙落一边吃着花生一边问道。
那人回过头,看到沙落眼睛一亮。她的飞仙髻客栈中女人当中算是最流行的,加上那粉红的夹衫,明亮的眸子,还有似有如无的温润平和气质,让人眼睛一亮。
“这位姑娘算是问对了人了。”那人笑嘻嘻的说道:“我敢说整个枫城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枫泾的秘密。”
“哦?那小哥可否为我们讲解一下,让我们也长长见识?”沙落好整以暇的喝着茶,虽然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却还是当笑话来听一听,因为,枫泾,很熟悉。
那人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枫泾是上古之神大战留下来的。这枫泾虽然在水中,但万年不倒。这都是因为固定枫泾的大阵。一般人靠近的时候只能在外界徘徊,但是有缘人能走进枫泾里面,七七四十九条出口,不管哪一条路都必要穿过枫泾深处才能走出。”
“等等,你说七七四十九条出口?”沙落讶异道。
那人点点头道:“是啊,枫泾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条出口,却只有一条入口,这就是枫泾的奇特之处。”
沙落心里一惊,这枫泾对她有着莫名的熟悉。她看了看冷无咎一脸冷漠,对这件事似乎一点都不上心,当下无奈的摇摇头,除了武林大会他还对什么事上心?
“多谢这位小哥了。告辞。”沙落对着那小哥抱拳。有些烦躁的看着冷无咎面无表情的脸说道:“我们也走吧。”
冷无咎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过了好久他才淡淡的说道:“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回蓝凌山庄了,这几天我会特别的忙,不能过来看你的话不要生气……”他冷漠的脸上轻笑了一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之后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
“算你狠。”沙落一甩头,从客栈后门跑进云水小院,不顾朝露和晚霞惊讶的目光,也不管吴婶和子衿的询问,兀自跑到自己屋子里关上门,大哭起来。
沙落一边哭一边将头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扯下来,冷无咎的冷漠态度完全激怒了沙落,他可以不爱,但是不可以漠视。尤其是从碧萝城出来之后,那态度简直是……
“小姐?”吴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吴婶?”沙落擦擦眼泪打开门,道:“吴婶有什么事吗?”
吴婶没等沙落让她进门便兀自走进来,她了解沙落的脾气,在她眼中根本没有尊卑之分。
“落落,能告诉吴婶是怎么回事吗?”吴婶轻轻的拍打着沙落的后背说道。
沙落擦擦眼泪笑道:“吴婶,我没事。”
吴婶笑道:“这孩子,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有什么事还是说出来好,憋着会憋坏了。”
“吴婶……”沙落突然扑到吴婶的怀里,大声哭起来。她从小就没有母亲,院长妈妈也早早去世,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有人关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很失败很失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怎样。”沙落扑在吴婶怀里,大声的哭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会?我明明知道他爱的不是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爱上他,爱的伤痕累累,爱的那么辛苦……”
“哎,感情的事,爱了就爱了,谁也不知道是缘是劫。”吴婶叹了口气道:“他不爱小姐吗?”
沙落点点头,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满整个脸颊,“为什么会这样?我爱的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
吴婶将沙落抱在怀里,轻轻地擦干她的眼泪说道:“能和吴婶说一下你和他的故事吗?”
沙落点点头,抽泣地说道:“我在苍耳山醒来之后只见到了他和师父。那时候的他那么冷漠,那么不可靠近。我不喜欢那冰冷的感觉,只是喜欢师父身上的温润气质。可是最后师父为了救我死去,那时候的无咎流下了血泪,他从此性格大变,变得温润而善解人意。那天,那天,我们……我们……从那之后我原本以为我会恨他,却一次有一次沦陷在他的温柔里。我们下山的时候走散,我遇见了百里,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他。最后我们逃到碧萝城,相见之后我发现我更加依恋他,可是……可是……从碧萝城出来之后他像变了一个人,对我不冷不淡,虽然他努力的掩饰,但我还是知道……”她抽泣着说完,一种叫做悲伤的感觉蔓延心底。爱情,终究还是选择了背叛。或者,从来没有来过,只是一厢情愿,只是一种自我麻痹,只是……
有人说,爱情中女人看重的是感情,而男人看重的则是感觉。感情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积淀,而感觉则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消散。最终,感情沉淀在了心里,感觉却消失在了眼里。
沙落捂住胸口,在现代的那一场绝恋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她曾经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却被人狠狠抛弃,如今上辈子的爱情悲剧在这个世界上重演,原来,在她的世界里,爱情永远都是重播的悲剧。
“好孩子,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没事了……”吴婶一边拍带着沙落的后背,一边轻轻地说道。
沙落趴在吴婶的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问道:“吴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吴婶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沙落的长发说道:“或者,他是在赎罪。”
“赎罪?”沙落一惊,从吴婶的怀里挣脱出来,震惊的看着她说道:“你是说他因为和我那个过所以才假装对我好,才来赎罪?才来欺骗?是不是?是不是?”
沙落用力摇着吴婶,吴婶按住激动的沙落道:“小姐,你先冷静一下。我说的赎罪不一定是因为小姐已经和他……”吴婶虽然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但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沙落突然一笑,抓抓头发,笑着说道:“吴婶,我明白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谢谢。”
吴婶还想说什么,看到沙落一脸的泪光还是忍住了。
“无咎,你欠我什么?”沙落愣愣的坐在镜子面前,镜子中的面容有点模糊,就像那已经过去了N久的现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会牵挂那边?晴晴过的好不好?会不会着急?白流云呢?是不是又找了新的女朋友,他那么帅,有那么有钱。方雨呢?还是那样喜欢鬼混吗?还有好多好多好多人……沙落一边从记忆中搜索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又哭又笑,最终定格在一张放荡不羁的脸上。
“是他。”沙落苦笑一声,“你还是走不出我的生命,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爱上谁,除了你。可是我还是爱上了他,或者说是另一个你,季风,是不是我前世今生都是欠你的?”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为什么会这么对我?别说我迟钝,别说我无情。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太伤心,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淡然,只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淡然受伤会更严重。季风,无咎,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沙落抱住膝盖,慢慢地在床角蹲下来,“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
“啊……”她突然抱住头,一个又一个片段从眼前闪过,关于冷无咎的,关于季风的,关于好多好多人的。
“不,不……”沙落紧紧抱住头,用力拍打着,过了半响才缓过神来。周围还是自己的寝室,刚才的那些都是幻觉。
“无咎,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是不是你和季风原本就是一个人?是不是正因为我前世欠你的,所以前世今生都要还给你?”沙落抽泣着扑倒在床上,一种心疼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原来,原来,我还会心疼……”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不省人事。
“这是何苦呢?”在她熟睡之后,一个人来到她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道:“你总是不喜欢回头看看。”
“落落,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可能你会恨我,但是我是逼不得已。等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之后,我们就回到我的家乡去好吗?那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战争,没有了诅咒,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好不好?”百里流云握着沙落的手轻轻的说道。
“咦?”百里流云握到沙落手腕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即将她的手腕展平,细细把脉之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会,怎么会?”百里流云后退了两步,满脸的不可置信,“落落,怎么会?难道是那次?”他脸色苍白,有些痛苦的捂住胸口,“你对我总是太过残忍。”他看了一眼床上犹自带泪痕的沙落,从窗子上飞出去。
“吴婶。”百里流云沉声叫道。
“奴婢在。”吴婶恭敬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