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落在梦中奔跑,她想逃离那些妖冶的红色,因为她感觉到了窒息,是的,一种死亡的味道在身边蔓延。她似乎感觉到了那股气息的无奈,所以她只能跑,拼命地跑。无奈,还是一片血红色,妖冶的缠绕着她。她想大声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沉寂下去。她感觉到身体正在慢慢下沉,那种无助的感觉让她的灵魂有些裂缝。沙落明显的感觉到一双明亮的眸子,很熟悉的眸子。只是,为何记不得?她使劲拍拍头,头却越来越痛。
冷无咎站在苍耳山山巅,那个靠着海洋的最高点。冷风吹来,扬起的发丝随风飘动,说不出的优雅。
风景很美,美丽的景色里有些苍茫的味道。他喜欢这种景色,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他喜欢这种上位者带来的满足感。或者,他本来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一个人野心大小,并不能窥出,但是从他喜欢的东西上,用心人总会发现一些的,冷无咎正是这样的人。
慕容云中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年轻而蓬勃的冷无咎不语。风吹过,白衣飘飘,白发飘飘,在风中伫立的他更有几分谪仙气质。绝美的面容上泛着点点光泽,美到彻骨。
阳光很好,很好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安静甜美的气质。他原本就是谪仙一般的人儿。冷无咎想着。
慕容云中看着远方,那是一片汪洋的大海。他转向正在发呆的冷无咎道:“十二,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个晚上吗?”
冷无咎低下头,恨恨的道:“师父,国耻家仇,怎么敢忘?”慕容云中点点头道:“那是你的信仰,我没法阻止,我想告诉你的是,善待十三。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冷无咎低着头不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
慕容云中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些许的无奈。他的眼睛依旧望着远方,远方的大海。过了好半响,才开口道:“无咎,你可知道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吗?”
冷无咎抬头,看着远方,“海的另一边,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传说那里美丽富饶,没有战争,没有杀戮。”他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一种光芒,一种渴望轰轰烈烈的光芒。
慕容云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海的另一边依然是海,大海是没有尽头的,就像人的欲望。所以,你要控制你的心,心在,一切都在。心不在,一切都不在了。你明白吗?”
冷无咎点点头,不再说话。慕容云中遥望天际,眼眸中闪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冷无咎不语,慕容云中离开闪山巅。那背影美的让人窒息。一个传说要开始,一个轮回要结束。什么是开始?什么是结束?无法知道,如果要开始了,就意味着要结束了。不是吗?慕容云中叹了口气,不见了身影。
天空渐渐静下来,冷无咎看着山洞的方向,久久不语。
“不,海的另一边依然是海,大海是没有尽头的,就像人的欲望。所以,你要控制你的心,心在,一切都在。心不在,一切都不在了。”慕容云中的话又响彻在耳边,他闭上眼睛,拒绝自己去想那些事情,可是那些尘封的记忆却仍旧扑面而来,似乎带着另类的压抑。
“救我,救我……”
沙落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冷无咎皱了皱眉头。对于沙落,不,是冷十三,他本来没什么好感。当年那一场大火,为了他冷家庄的人没有一个活口,唯一幸存的就是这个痴儿。因为陈复的死,冷啸天的死,茗儿的失踪,他的心里充满了歉意。但对于冷啸天唯一的女儿,他却是从心底里不喜欢。一个原本是痴儿的人,突然有了灵魂,即使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师父,这件事情也显得有些怪异。尤其是师父为了她耗费了半身修为和十年的桃花灵,十年的心头血,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嫉妒。
他从来都不否认师父有通天透地的本事,也正因为如此,师父才能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救出来。但是,对于那个原本是痴儿,醒来后却怪异的让人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师妹,他的的确确有些抵触,或者,仅仅是一种情绪在作怪。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救命啊,救命,救我……”沙落的声音越来越大。冷无咎皱了皱眉头,想继续思考。他总是喜欢站在苍耳山的山巅往南方望去,也喜欢在最顶端思考。思考生命,思考现在的一切,还思考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当沙落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一阵烦躁。那声音越来越大,还带着哭腔。他运功想屏蔽这些声音却发现做不到。叹了一口气,他摇摇头,转过身走向山洞。
他虽然不喜欢沙落,也不想搭理她。但是他却看出师父很喜欢她。师父喜欢的,他都喜欢。冷无咎,本来就是冷漠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一个上位者,因为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冷无咎进来的时候,沙落已经静了下来。她蜷缩在石塌的最角落里,双臂环抱着双膝,把头紧紧地贴着双腿,眼中分明有泪光在闪动。
冷无咎突然有些心疼,他想起那些时候,那个漆黑的夜晚,小小的他和她躲在狗洞里,不敢呼吸,不敢出声。就那么看着福伯和冷啸天还有冷家庄上上下下一百多口都被杀死。他被福伯藏到那个狗洞里,福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小小的洞口,这才逃过追杀。
当时,她是痴儿,他却要隐忍。当时,他也是这样彷徨无助,等到血洗过去之后,他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来。去发现已经无家可归。他抛弃了痴儿的她,那时候只是为了不连累她。
他依稀记得就这样蜷缩在大街的角落里,忍受着饥饿与寒冷。小小的人无助的看着过往的人群,饥寒交迫,在将要被冻死,饿死之际,一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伸出一双手,把他拉起来。带着他来到这个如同仙境的苍耳山,教他武功。他始终也忘不了那些事情,那些仇恨,那些耻辱……
他甩甩头,拒绝自己想起那些往事。虽然还是一片冷漠,但神情明显柔和了。他坐在石榻上,柔声问道:“做恶梦了?”
沙落抬起头来看看冷无咎,点点头,轻声“嗯”了一下又低下头。冷无咎微微笑了笑说道:“现在能不能走路?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沙落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来到这个空间,她还没出过这间山洞。慕容云中也真是的,扣门到这种程度,竟然连房子也不准备。
沙落不知道的是,天下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是苍耳山,苍耳山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是苍耳山庄,而苍耳山庄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则是这个山洞。这个山洞是慕容云中耗费不少法力布成的大阵。吸收天地灵气。这个天底下,大概也只有这间山洞才能有足够的灵气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
沙落试着站起来,可是腿却不听使唤,软软的,就像刚刚学走路一样,颤颤巍巍的。冷无咎扶住她,暗暗一笑,冷峻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是冰块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下子融化了,明亮的扎人眼睛。
沙落看着明亮的冷无咎,转转眼珠,想要捉弄一下。随即想到这个古代帅哥脾气不好,冷冰冰的像是冰块。她最后决定还是不挑逗了。有空了去挑逗那个无良的师父去。她转着眼珠,嘴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住她的恶作剧想法。
冷无咎却毫无感觉。除了练功和思考,还有师父,他很少去在意别的事情。他搀扶着沙落向往面走去,一步一步的迈步子,就像婴儿在学习走路那般。
出了山洞,阳光照在沙落脸上,她闭上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晒太阳了,对于这阳光竟然有些陌生。来到一块巨石前面,冷无咎扶着沙落坐下。
沙落看着冷无咎冷峻的脸,有些恍惚。他带着笑意的脸上,就如同冰块乍碎,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上充满了阳光。
冷无咎说:“这是山的最顶端,等你病好了,你可以自己去逛一逛,苍耳山的风景是天下美景之最。”
沙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笑着点点头。当然要去逛一逛,不收门票,免费住宿,免费伙食,就这不逛才是傻瓜呢。她突然想起和舍友一块去爬山的时候,晚上六个人挤在一间山洞里,烤火烤面包烤香肠,有说有笑的,可现在,已经算是永别了吧。
沙落叹了一口气,碰上冷无咎的探究的眼神。
沙落笑了笑道:“谢谢你哈。”
冷无咎不自在的别过脸去,他发现他并不讨厌沙落。刚才的抵触感觉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因为她身上的那种气息,隐隐约约之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她并不哀伤,相反,还挺活泼。想到这,他又笑了一下。
沙落闭上眼睛,张开双臂,让身体更加充分的接近太阳。她抬起头来冲着太阳道:“阳光似乎已经透进我的身体了呢?我感觉到了那种温暖,如果每天都能接受一点阳光,所有的不快乐的,烦心的,不高兴的,阴霾的,潮湿的,暗淡的,阴暗的……都会统统散去。晒晒太阳,浑身轻松。我闻到了阳光的香味呢,你呢?”沙落突然转向冷无咎。
冷无咎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之后又摇摇头。
沙落有些无奈,她撇了撇嘴问道:“喂,你又点头,又摇头的什么意思?”
冷无咎道:“我能感觉到温暖,却闻不到阳光的香味,我却感觉不到阳光能驱散阴霾。”
沙落笑的像只小狐狸:“你当然感觉不到,你需要修炼,比如坐在石头上打坐三天三夜,接收日月精华,到时候你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了。”
冷无咎歪着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沙落道:“是真的?”
沙落点点头,强忍住笑意,“有阳光的时候就有希望。有希望的时候就一定不会太糟糕。人的生命就像这世间万物,只要有活着的信念就能生长下去。所以,无论生活如何的不堪,你都要坚持。坚持下去,就能成功。”说完,沙落自己先笑,没想到自己还能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
冷无咎却似没听到,“我在巨石上三天三夜,然后大叫你一声,你会不会出现?”
沙落笑道:“废话,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
冷无咎满意的点点头。沙落也满意的点点头。沙落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句戏言竟然被冷无咎当真了。
不知不觉里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光如水,总是无言。
沙落看着远方的落日,竟然有些伤感。她本来不是个伤感的人,只是有些哀伤自己的命运,哀伤那些无谓的过往,那些关于现代的一切。大概这只是命运的捉弄吧。谁也不知道命运的棋盘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停止,会在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活下去,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这就是生命。
冷无咎把沙落搀扶进山洞的时候,慕容云中正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后,一身白衣在风中呼呼作响。姿势飘逸如同谪仙人。
慕容云中轻叹一口气,看着远方的天空。斜阳漫天,东方的天空一片殷红。慕容云中摇摇头,长叹一声,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原地。
天空依旧寂静,只有斜阳默默守候,像是等待着谁的传说。又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谁是谁的谁?我们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只要心到了,我们就到了,不是吗?不需要那么多的勉强,坚持本心就已经足够了。
远方传来了一声叹息,夕阳依旧无语。斜晖脉脉水悠悠,一片花红。
原本以为会噩梦连连的沙落,这一晚上竟然一宿无梦。梦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说来的时候就来,不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她突然想起了一首小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小诗的后面貌似还有几句,但是她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看来到这个时空真的有点后遗症。脑子不灵活了,身体也不灵活了。就像是锈住了多少年的铁,突然之间被润滑了,但还是不灵活。她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沙落早早起床,伸了一个懒腰。睡了一晚上,竟然感觉全身都和散架了似的。“原来睡觉也这么累啊。”她伸着懒腰嘟囔道。
石塌旁边放着一碗粥,黑乎乎的,至于是什么粥,沙落不知道,但是那浓郁的香气却把她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引了出来。她用舌头舔舔嘴唇,伸手端起那碗粥,许是晚上饥渴,再加上粥的味道原本就不错,她竟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过了不一会,沙落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凉气从胃里散开,凉气从胃里逐渐扩散到身体的各个地方,那股冰冰凉凉的气息透过四肢百骸,似乎在洗涤身体的里污垢,又像是在摩擦身体锈住的地方。那股冰凉的气息在身体里游窜,引得沙落的灵台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