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咎笑道说,“你这么确定没人能破解?”
依白点点头。望着我,眸子里满是忧郁。他的眼睛里第一次有绝望的神色。依白总是太聪明,太善良,他什么都懂。
冷无咎笑的有些疯狂,他冲着我大喊,“马上就要结束了,还不动手吗?你已经完成了任务。”
我把刀子插到依白胸口的时候,依白笑了。我哭着问,“你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依白说,“迟早都是要死的,死在你手里更好。”
我哭着说,“你为什么不躲开?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依白笑着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人能杀的了我,别人是杀不死我的。这个人就是桃花仙子。因为我是你的守护灵兽。”
依白笑着说,“桃花深处的秘密就是桃花仙子,就是你。你还不明白吗?”
我愕然,明了。
冷无咎派我来找桃月,原来早已经知晓桃花深处只有我一个人能打开。原来他早就知道,可惜我只是傻傻的被人欺骗,傻傻的喂人寻找,甚至亲手杀死了依白。
那只可爱的小狐狸,从沙落的身边一直转悠到我的身边,从此不离不弃。如今他幻化成人,却死在我的刀下。是的,依白死了,死在我的刀下。
依白死的时候,桃花开始凋零,到现在,桃花深处的桃花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朵朵桃花落到地下的同时消失不见,就像融进了土壤。我望着那飘零的桃花,突然哭了。我望着屋内依白的尸体,再看桃花纷飞,那情形就像在梦中出现了千百回。那个温润的狐狸,最终,为了我牺牲了自己。我好自私,好自私,依白明明知道我的目的却还是愿意死在我的刀下,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桃花深处的桃花已经落尽了,我望着光秃秃的树枝,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的荒芜。突然想起依白酿下的那坛子桃花酿,我打开盖子,依白的味道扑面而来,那种淡淡的香味就像依白身上的体香,入喉时的温暖就像依白的手,依白,是不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你?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明知道我的目的还用心头血救活我,你明知道我来桃花深处的目的,你还任我刺,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我喝一口桃花酿,说一句醉话。依白,我知道你一定能听到。依白,对不起,依白,依白……
冷无咎说,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扯下头上的那支桃花,依白送我的那一支。我说,你要的在这里,传说中的桃月。
冷无咎过来抱着我说,“我们回去吧。”
我冷笑一声,冷无咎,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完了不是吗?现在让我回去,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爱了。我爱的是那个日日夜夜陪伴在我身边的小狐狸。是那个小狐狸,不是你。依白,依白……我挣脱开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抱起依白的尸体,站在桃花阵的阵眼,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冷无咎,你会明白吗?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你的眼里只有权力。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爱过你,但是那些爱早已经结束了,我只是我自己,一颗心都在依白身上。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平民,我们今生不会再有交集,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
再见之后再也不见。
桃花谷里,我带着三岁的孩子跪在坟前。坟里面是那个温润的男子,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不过,还好,我还有一个儿子,那是我们的儿子,依白。
坟墓里的依白还是那么绝美,终究他是狐狸,不是人。我看着他的那头白发慢慢的变黑,我知道,他也爱上了我。我们之间的爱情不是因为那个诅咒,不是因为那个传说。
儿子奶声奶气的说,爹爹,我会照顾好娘亲,我知道娘亲不快乐,但是依儿一定让娘亲快乐起来。
我抱着儿子,泣不成声。依白,终究,我会陪着你度过一生,这辈子我们无缘,下辈子我们再见。
从此,我花飞雪不再为别人而活。人生在世,总要彻彻底底的为自己活过一天。不是我?
我轻轻地抚摸着依儿的头,他的眉眼像极了依白。我知道,又一个轮回来了,只是,我已经不是主角。
或者,在生命里,我从来都不是主角。
那个白衣老头来的时候,我以为出现了幻觉。他就那么凭空出现的,就像破空而来。
“我的孙媳妇,我叫隐空。”那白衣老头轻轻的笑着说道。
我拉着依儿站起来行礼,那隐空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说道:“啧啧,依白这小子果然好福气。走喽……”
他抱起依白三年不腐的尸体,就那么一转身消失在我眼前。
“依白,依白……”我跪在地上大哭,为什么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给我?为什么?
“孙媳妇,有缘自会相见。”隐空的话从远处传来,我愣愣的跪在那里,身边的依儿擦擦我的眼泪,蹭到我怀里说道:“娘,你还有我……”
我将依儿抱在怀里,看着桃花谷的桃花凋零,有种想哭的冲动。花飞雪,果然落雪凋零吗?
如果是,我承担。我摸着依儿的头,走进桃林深处,那是我爱的地方。有我爱的人,有我思念的东西。那里有我的一切。情到深处深更深,依白,如果你能听见,那么请允许我告诉你:情到深处深。花飞雪泣血题。
有琴善上摸着那副《樱花美人图》,“醉眼花树下,半被落花埋。”他轻轻的摩挲着画中的女子,淡淡的一笑。
“落落,你在哪里?”他咳嗽了两声,捂住胸口喃喃的说道。
“父皇,又在思念那人了?”一身华衣的有琴月影走进来,他三十多岁年纪,神采飞扬,风度翩翩。
“影儿,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咳咳咳……”有琴善上轻轻地说道:“我对不起你母亲……”
有琴月影握住有琴善上的手道:“父皇,不用说对不起。我明白。那人已经走了三十多年了吧?”
有琴善上点点头道:“是走了三十多年了……影儿啊,我走了之后将这幅画给我陪葬行吗?”
有琴月影鼻子一酸,看着有琴善上浑浊的眼睛点点头。
有琴善上笑着摸着有琴月影的头道:“影儿啊,遇见了真爱的人千万不要放弃。明白吗?”
有琴月影点点头。
有琴善上看着屋顶,幽幽的说道:“我看到听欣和慕柔来接我了。影儿,你看到了吗?你看……”他指着墙上,微微的一笑,说道:“我好想你们,慕柔,听欣……”他伸手一抓,似乎要将人抱进怀里。
“我来了……”他微微笑着,慢慢的闭上眼睛。
“父皇……”有琴月影大叫一声,慢慢的跪倒在他床前。一代圣君有琴善上于寝宫逝世,享年六十二岁。
有琴月影按照他生平遗愿将那副美人图放进皇陵里。将皇后和皇帝和葬在一起。
是年,天下太平,富足安康。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人偷偷潜进皇陵,发现皇陵里陪葬的珍品很少,除了一幅画之外全都是普通的玉石。
那第一神偷不想空手而回,便将那幅画盗了出来。说也奇怪,自从那幅画被盗出来之后,第一神偷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梦到樱花飘落的地方一个女子半被落花埋。
那第一神偷相思成疾,一年之后郁郁而终。家人在收拾家产的时候将这幅画死当了。一个姓木的人又将这幅画买走,更奇怪的是这姓木的从来没梦到过什么樱花开落。
一晃的时间,一百年过去了。
姓木的那家逐渐富裕起来,一百年的时间成为城中的大户。只是可惜的是木家一脉单传,三代都是如此。生到这一代也是单传,木家的公子木如风。
这木如风爱好画画,他收拾家当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幅《樱花美人图》,不禁心中神往,他对着这《樱花美人图》做了一幅画,他竟然梦到走进了画中,或者是真正的走到了画中,他竟然有种庄周梦蝶的困惑了。
没错,这木家的家主就是我,木如风。
现在想想,那天的事情还是匪夷所思。清音过来倒茶的时候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才明白原来这不是梦了。
那是一个上午,我按照惯例在书房作画。说也奇怪我作的画不差,但买的人寥寥无几。所幸木家产业多,也不在乎卖画得多少钱,权当作爱好。
我铺好了宣纸,砚好墨,看着旁边的《樱花美人图》,闭上眼酝酿一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烟雨纷纷,我看着那美丽的江南景色,开始动笔画心中的那副烟雨图。
轻提重按,笔随气行,中锋向下,笔锋游荡在线条中间,两边不甚光滑,线条圆厚,轻轻一勾,中锋转侧,侧峰左右两分,或轻或重,棱角分明,削切厚重。笔杆前倾,顺峰拖笔,飘逸流畅。随即一构,一幅《江南烟雨图》跃然纸上。
提笔搁笔,一气呵成。我轻轻摩挲着这幅江南烟雨图,暗雨杏花,淡彩轻染,迷蒙的烟雨,温柔的水乡,看她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她的温婉多情。我闭上眼,闻着那特有的墨香,心静静地,就如同滴着雨的江南小巷。再提笔,却怎么也想不出该题些什么字在上面。
搁笔,轻叹,我再一次摩挲着那幅画,微染的水墨画里,淡淡的杏花香味从画里传出,还夹着些许的酒香,好美的江南杏花,好香的杏花酒。不自觉,我已醉在江南烟雨里。
沾衣欲湿,脸上有些许的湿润。我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滴,展眼望望四周,淡红色杏花开在古老的河岸,白墙黛瓦,烟雨蒙蒙,心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暗雨杏花,微雨江南岸,这,不是我的画吗?难道我已经进入到了画中?正在思索之际,远处传来清脆的短笛声,用那种充满江南韵味的曲调,吴侬软语般的,曲不醉人,我却早已醉在里面。
环顾四周,烟雾氤氲,我定了定神,向着笛声的方向走去。我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弯弯曲曲的转过几道弯,进入窄窄的小弄。
深巷人静,只闻几声短笛,那吹笛的女子见有人来立即羞红了脸,低头轻弄衣角。迅速转身离去,唯余一抹淡淡的红色,如同东风吹过的杏花,娇羞美丽。
走出窄窄的小弄,拐了又拐,庭院深深,不知深了几许,大门紧闭,粉墙黛瓦全都氤氲在淡紫色雾中,杏花雨淅淅沥沥的却不再是沾衣欲湿。
从小巷深处传来几声轻笑,银铃般清新,出尘。我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袭紫衣的女子撑着油纸伞,漫步在小巷。
紫衣女子蓦地转身,看到一身白衣的我,莞尔一笑,朱唇轻启:“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这句话说的真妙。
“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好精妙的句子。”我不自主的脱口而出。
紫衣女子上下打量着我,一点也没有江南女子的羞涩:“风度翩翩,温润儒雅,江南水乡就是名不虚传,连个男子都这么美。”
我一阵脸红,心想这个女子真是大胆,竟然这么评论一个陌生男子。
紫衣女子靠近我,好奇的拉拉我的衣袖,直到我满脸通红。她竟然轻咦了一声,伸手捏住我的脸。
我慌忙的躲开:“姑娘,自重。”
紫衣女子轻声一笑,扔掉油纸伞竟然拉着我的走向雨中。
“牧清音。”紫衣女子轻轻说。
“啊?”
“我的名字,牧清音。”
“牧清音,清如水,音若磬,好清雅的名字。在下木如风。”
紫衣女子调皮的眨眨眼睛:“此木非彼牧也,好酸的文人,走吧。”说完便向杏花林走去。
满树的杏花一片绯红,连天边都染成淡淡的粉红。烟气紧锁住杏花,如同淡淡的水墨画,这,比我的画更美百倍。现在,我已分不清是我在画中还是真的迷失在江南小镇。
她甩开我的手,快步跑到杏树林里,一身紫衣如梦似幻,飘飘摇摇的在杏花林里飞舞,边舞边唱,没有江南女子的矜持,却一点都不失她的灵动活泼。好一个清丽的俏佳人。
“江南,江南”我出神的喃喃着,渐渐地有些痴了。
穿过杏花林,一片粉墙黛瓦出现在眼前,我听得到身边的女子的惊呼声:“杏花村,这就是传说中的杏花村?”
我打断她无休止的惊呼:“不仅有杏花村,还有杏花酒呢。”
牧清音用闪亮的眼光看着我:“杏花酒?用杏花酿的酒?原来这不是传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原来令人销魂的杏花村酒家真的存在。”
她拉着我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那种亲密,如同情人般手拉手,心里竟泛起一阵涟漪。
来到一个叫万家酒楼的地方,牧清音轻笑说:“你可曾听过那么一则传说,传说李白好酒,喜爱桃花,汪伦想尽办法也未曾和他谋面,于是就想到一个办法,他派人给李白送去一封信,信上说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楼。李白果然被十里桃花和万家酒楼打动,来到江南后,却发现是一个名叫十里桃花的园子和一家叫万家酒楼的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