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一笑,正待转身。突听“唧唧”之声,他眉轻扬,停住脚步。
“哪来的蝈蝈?!”永恩挑着眉,最后也和他七哥一样把目光定在那小小的宫女的脸上。
“回爷,是奴才……”不是吧!好容易逃过一劫,不会因为小小虫儿就丧了命吧?
“你也养草虫?”声音略扬,永恩开始感兴趣起来。
宫廷内外养虫成风,宫里倒还好些,民间除了解闷还有斗虫搏彩之风。这九阿哥永恩就是个中高手。此时听了虫鸣,不觉动了好奇之心。
小宫女养虫倒也不稀奇,只是不知这奴才是用什么养的虫呢?“你用的是陶罐还是石罐?总不至用的是澄泥罐吧?”古燕赵子玉制的澄泥罐最是难得,料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得不到。
“回爷,奴才用的是葫芦……”小小的葫芦捧在掌心,小巧玲珑不说,四周还雕以花鸟,既通气又雅致。
“咦!这葫芦倒精致。”永恩仔细端详,脸上有了笑意,“哪儿来的?”
“奴才自己做的。”
“你自己刻的?手艺倒是不错……”眉轻扬,目光落在小宫女身上,想想又不好开口。
“永恩!”永琮微笑,知道九弟转的什么心思。永恩皱了下眉,把葫芦放回她手上,还是不舍地瞧上两眼。
虫鸣唧唧,声颤而长,没完没了,似闺中怨妇的低泣,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些什么——
“额娘,养这些个东西做什么?怪闹人的。”
“琮儿快入尚书房了,额娘养这些小虫儿解解闷。”
……宫中的女人啊!
他忽然有了知道她名字的兴致。
“奴婢叫玉簪。”明明是这看似和善的七阿哥救了她一命,但好奇怪,她就是不敢看他,总觉得那张温和的笑脸背后掩蔽些什么。
“玉簪。”汉人的名字,看来是汉人入旗的了。怪不得派到西苑这种地方了。
永琮笑笑,仍是莫测高深的神情。
永恩皱了皱眉,不明白七哥又在想什么,不过知道个名也好,以后也好翻后账。“我说玉……什么的,就是你!七阿哥心善饶了你,你可别自己想不开,硬要往死路上赶……”
“奴才知道。”伏在地上,不敢看远去的背影,直到绿儿跑过来扶她,她才发觉自己流了一身冷汗,连牙齿都在打颤。
倒霉!她只是个安安分分的小宫女啊,老天爷不要作弄她嘛!
“蹙鞠”又称“蹴鞠之戏”,即为两队于冰上作“抢球”比赛。其激烈拼抢惊心动魄处有诗赞曰:“珠球一掷,虎族纷来。”又因各王子贝勒以赛扬威,故在“冰嬉”之中最为引人注目。
每次穿上冰靴站在冰面上,那种感觉就和十年前第一次踏上冰面一样,既兴奋又紧张。六哥和老八、十二他们去年输了“蹙鞠”赛,今年可是铆足了劲。但他绝对不会、也不能输。
望向彩旗簇拥处,永琮优美的薄唇扬出自信的微笑,“老九,皇阿玛看着咱们呢!”
“你放心好啦!七哥,咱们黄龙队什么时候输过呢?!”
“咳咳……”淡青的帕子捂住嘴,玉簪随手正了正“暖耳”(即耳套)。
远远地,她便认出他。虽然穿着和旁边的官兵没什么两样,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七阿哥永琮——去年赢了蹙鞠赛的人——事实上,自从七阿哥和九阿哥参加蹙鞠赛就从没输过。
想必那些嫔妃官眷眼中所看的就是他们吧?!缩了缩身子,玉簪抬头看太液池南岸白塔山腰的庆霄楼。皇太后每年必于庆霄楼上看冰嬉,虽然未必会看得到她,但她总是有些心虚。
两军对峙,永琮仍是满面笑容,朝着对面的六阿哥永泰、八阿哥永璇、十二阿哥永基打招呼。
“七哥好!”十二阿哥永基淡淡地应了声,脸上的笑却是冷的。六阿哥永泰却是冷哼一声,连看都未看他。倒是八阿哥永璇扬着眉,仍是一脸的洒脱飞扬,“还是快点开赛的好,也省得在这儿挨冻受罪啦!”
永恩一挑眉,可不像永琮一样仍带着笑。“七哥和十二哥可要小心了,可别像去年一样累得起不了床,误了明儿个的‘较射’赛。”
永璇忍笑扭头,永基已冷哼道:“九哥才要小心了,莫大意栽在咱们手上,失了蹙鞠状元,可要让人耻笑了。”
“多谢十二弟的提醒,九哥我会小心。要是真败给了十二弟你,九哥我可不止被别人笑,连自己都要笑掉大牙啦,哈哈。”
“又来了!”玉簪皱着眉,暗自好笑,每年开赛前都是这样唇枪舌剑,冷嘲热讽的,要不是御前侍卫及时开球,怕要扯上一天呢!
珠球飞掷,众官兵在笑声中驰逐争抢,表面上看来,好像众皇子和普通官兵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球一旦落在某个皇子手上时,也只有另几位皇子敢于争夺——事实上,也没哪个不要命的敢和皇子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