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小姐’说的,阿盼娥一定做。”阿盼娥低声道。
君知微微解开肩头的衣裳,露出了那天夜里月下让阿盼娥一见心痛的肩,肩上一个细微的小孔,是刚才“过脉针”施用过后的痕迹,毒液从这里刺穿了颜少倾的手掌,但毒也从君知的手腕蔓延到肩头,若急剧蔓延到心脉,那就非常麻烦了。“可以帮我,从这里把毒吮出来吗?”
他的声音响起来,阿盼娥注定无法抗拒,悄悄儿抬头看着君知,她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他是个男子,悄悄地微红了脸,“‘小姐’……”
君知微笑,“既然知道了,日后就不要叫我小姐了,别扭。”
阿盼娥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叫我君知。”
她应了一声伏过头去,唇齿轻贴在那均匀得让她心痛的肩上,唇下的肌肤细腻冰凉,她为他吮毒。一边吮毒,一边闻到了君知身上属于他的淡淡的气息,她从未以男人的角度去评判君知,当鼻端萦绕着君知淡淡的气息的时候,她才真正地意识到唇下的人——他是一个男人。
作为男子,君知太过纤柔,总有一种风吹得倒云托得起的轻,眼前所触的均匀纤细的锁骨和肩,就让她有一种好想好想怜惜的感觉。心里对“君知小姐”的感情微微地变了,涌上了一股暖意,让她想对这个乔装了那么多年女人的人很好很好,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君知。
阿盼娥——有淡淡的女儿香,换妆多年,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拥女子入怀,这小女子很小,完全不懂事,却坚持着一定要对他好。温暖而健康安全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心在跳——毕竟他也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的唇齿贴过肩头,从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和她的热气。
“好了。”阿盼娥用手帕擦掉被吮吸出来的毒液,突然害羞了起来——君知的肩上被她吮出一个红红的吻痕,那实在、那实在……唉……
君知却一点儿也不在意,拉上衣裳,“替我送一个信去给宝福,告诉他请人把地上这些人都送回去。”
“哦。”阿盼娥应了一声,她也没把“把这些人送回去”变成“为什么宝福知道这些人的地址?”这种问题,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君知,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君知理好衣裳,看起来端庄依旧,闻言扬眉,“嗯?”
“什么叫做‘二皇子’?”阿盼娥的脸上全是疑惑,秀丽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是戏台上说的……那种……坏人吗?”
坏人?君知愕然,皇子是一种坏人吗?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给尊贵富贵的皇子下这样的结论,但要说回来,历朝历代的皇子太子世子们,出色能干的没有几个,连不造孽作恶狐假虎威的,似乎也不多。
“坏人?”君知慈悲的眼微微空幻了一下,“也许是吧。你……听见什么了吗?”
阿盼娥迟疑地看着他,“君知不是坏人,我听见他叫你‘二皇子’。”她突然笑了一下,“只要是君知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她毫无芥蒂地笑了,就像她毫无芥蒂地接受他是个男子,没有怀疑、没有鄙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这样简单地对他好,“我去找宝福。”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君知和袖掩心。
不要这样……固执地对他好,他会沦陷的。而且对于愿做菩提无情来去的他来说,世情只有大爱,如果心不平静,渴求什么波澜,那么他维持了十三年的平静就会被他自己亲手打碎。
如果那些潜藏了十多年的感情脱缰而出,无数的痛苦将随之而来,被放逐的小兔子的恐惧、对亲人的爱恨、自伤自厌自恨自怜的感情翻涌出来——他会疯狂,非但不能成为这世上的观音,恐怕将成为这世上的妖孽。
我的心……好热……君知静夜扶桌,一手掩心,长长的袖子在夜风里微微飘浮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书本的人从缝隙里看见那微微飘浮的衣袖,全然不知这纤柔老练的人到底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宝福、宝福!”阿盼娥的大嗓门一放开了全品安坊都能听见,宝福被她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差点一头撞在地上,“干什么?”他大吼一声怒火冲天,现在是半夜啊!阿盼娥这野丫头疯了?
“啊,不是,宝福啊……”阿盼娥的声音顿时变成缩小的气若游丝的气声,“‘小姐’说……”
外边的门一个个打开,三姑六婆们探头探脑,不知道君知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阿盼娥叫成这样。偏偏最重要的时刻,阿盼娥的声音压低了下去,谁也听不见。
宝福突然大叫了一声:“他们竟敢这样下手!‘小姐’怎么样了?”
阿盼娥被他吓了一跳,“没有没有,‘小姐’很好。”
门“砰”的一声打开,宝福和阿盼娥急匆匆地赶向君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