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春过来看那幢土围子,村长、支书亲自陪同,水桶也跟着。村里人毕竟厚道,村长出面把支书和水桶叫到一起喝了一通鹭门高粱酒,吃了一顿姜母鸭,相互骂了几声“干你老”,支书就承认自己的鼻子并不是水桶打的,水桶却坚决不承认自己填了废票,支书也说他只不过是怀疑’并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水桶和他娘做的。村长帮腔说反正选举已经过了,上级也认可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重要的是把村里的经济搞上去,大家都有钱赚。
送给支书的两桶贴牌再生地沟油支书接受了,还连连道谢,说水桶从小就懂人情世故’在外面发财,还不忘村里人。水桶也连连谦虚,说从小在村长和支书的培养教育下,如果回家不记着给村长、支书带点儿见面礼,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吃不香睡不好。
几盅鹭门高粱酒下肚’几个人纷纷进入豪言壮语阶段’提及水桶要在村里办厂的事儿,支书比村长还热心,一个劲儿说只要是看上了村里的公产房子,连租金都能免,看上了哪家私厝,他亲自出面做工作,把租金压到最低。这场酒喝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水桶大为宽心,即便在村里办工厂的事情没办成,自己走了之后,支书也不会给他老妈穿小鞋。
叶青春接到水桶电话,第二天就跑了过来,在村长、支书和水桶的陪同下,装模作样活像首长视察。进了那幢土围子,叶青春摇头晃脑,对那幢土围子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搞得村长和支书惶惶然,一个劲儿地说这幢土围子如果不行,看看村里哪座厝屋合适,都可以商量。
最后叶青春说他还要回去测算一下,做个评估,然后再答复村里。他这么说,搞得水桶也忐忑不安’因为到底适不适合做厂房,他还真弄不清楚’听着叶青春说的那些问题’都很是问题。村长和支书留叶青春,让他第二天再看看别的房子,有没有合适能开工厂的,叶青春答应了,村长连忙让支书回去安排酒席,费用由村里报销。
支书安排这种事情最周到,也最大方,那顿酒席看着很土,都是大盘菜、大碗酒,用的料却都是山珍海味,放在鹭门大酒店里,四五千块钱下不来。光是山上跑的就有香獐、山鸡,还有山溪里游的娃娃鱼’那东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据说吃一条就要判刑,支书说我们只吃半条,留下半条下顿吃就没事。
酒酣耳热之际,支书、村长一个劲儿纠缠叶青春,千方百计想让他认可村里的建筑适合办工厂。叶青春酒喝了不少,却不吐口,一提及此话,便叹息,说办工厂不像种茶叶,随便有块地刨松了烧上水施上肥就能摘茶叶。那是要考虑安全、动力、给排水、人员安置、机器设备安装的地质条件等等非常复杂的因素,他回去再认真评估一下,如果西山村适合,他一定优先考虑西山村。
水桶也希望把厂子办到村里来,觉得叶青春有点儿言过其实’一直帮着村长、支书做工作。酒足饭饱,水桶领叶青春回家睡觉,泡觉前茶的时候,水桶又问叶青春,难道他们真的不能把工厂搬到西山村来?
叶青春呵呵笑着说:“你看中的那幢土围子办厂简直太合适了,只要通上水电,把旧房舍修整一下,马上就可以安装机器设备投入生产。”
水桶没有反应过来:“你不是说那里不适合吗?”
叶青春难得骂了粗口:“干你老’你傻啊?轻易就答应’显得我们急切就不值钱了。再说,他们摸清我们愿意在这里办厂’条件就多了,麻烦也就多了。”
水桶顿时明白,笑骂:“干你老,老叶,你真是条老狐狸。”叶青春叫水桶拖两天’村长和支书一定会过来催促他’到那个时候,水桶再给村长和支书表态,就说为了村里发展经济,看在村长和支书的面上,他拍板决定一定要把厂子办到村子里。如果村长和支书问他叶青春不同意怎么办,水桶就说我是董事长,我决定了的事情,叶青春不办也得办。然后当场给叶青春打电话,用非常强硬的口气下命令,叶青春在电话里会跟水桶争吵几句,然后才勉强答应。
“这样一来,村长和支书就有了来之不易的感觉,今后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办,他们也才会真使力,你水桶在他们面前也格外有面子,多好的事情。”
水桶让叶青春说得高兴,马上把专门给自己留着的纯天然春茶掏了一包’送给了叶青春。叶青春接过茶叶’笑眯眯地问他:“就这么一包茶叶就把老叶打发了?”
水桶这一回反应很快,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情正在兴头上,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好说,在原来说好的数上,再给你加五个点,百分之二十,凑个整数,好算账。”
叶青春一句话多拿了百分之五的干股’极为兴奋’不停地拍打水桶的肩膀头,一个劲儿说水桶好,这辈子老了老了碰到水桶这么个贵人’今后有财大家发。
过后的两天,水桶依着叶青春的计划,躲在家里看电视、泡茶,不在村里露面,果然村长和支书等不及,跑过来问话。水桶阿妈也在一旁帮腔,动员水桶日子过好了要想着乡亲们’做一个帮助乡亲一起致富的好人。水桶故作感动、激动、冲动状,拿起手机给叶青春下死命令,叶青春在电话里左推右挡了一阵,水桶强硬:“我是董事长,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这件事情定了,你赶紧作好准备,带着人进来施工就好,别的话不说了。”
说完,水桶挂机,村长、支书直愣愣地瞅水桶’长相不同’表情一样:刮目相看。水桶故作轻松,嘿嘿一笑说:“没事,企业里都是这样,不然管不住。”
从那天开始’村长和支书再见到水桶’不叫水桶’改叫“董事长”了,好像他们也成了董事长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