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得到线报,可是没有抓到一个共产党,加上上面最近经常下达要对日本间谍严防死打的命令,徐国璋又把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钱思成,为了交差,他不得不对一些日本人居住的地方进行了搜查,然而不仅没抓到特务,反而被一些日本侨民告了黑状。
钱组长,这儿有一份文件,您给瞧瞧。王克农拿着一叠材料递到了钱思成面前,钱思成现在满脑子都是混沌一片,根本没心思看什么文件,当即不快地接过文件往桌子上一丢,双脚跷在桌面,眯缝着眼睛说道:克农啊,你就没什么正事做吗?成天拿着一些文件走来走去,这像是老少爷们儿做的事吗?王克农被问得莫名其妙,支支吾吾地说道:组长,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文书,我不干这……钱思成恼火地挥手道:这些日子上面催得紧,你去跟机要室那边通报一声,让他们二十四小时监听共产党那边的动静。是,不过……不过什么?那么日本人那边呢?日本人,嘿嘿,日本人那边当然也不能放松监听,总之不管是哪边的情报,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王克农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忙笑着拍起了马屁:组长,您每天可是公务缠身,日理万机啊,等您立了大功,那升官发财可是指日可待啊。钱思成对这话很受用,不禁陶醉地笑道:那还得等我多抓几个共党分子,彻底捣毁共产党的窝点再说了,哈哈,跟着我好好干吧,到了那时候,也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王克农忙谄媚地点头哈腰,钱思成又说道:我刚才去向徐区长汇报情况,你知道徐区长说什么吗?王克农瞪着眼睛说道:徐区长跟您的谈话内容,我怎敢瞎猜。钱思成哈哈大笑道:好了,实话告诉你吧,徐区长非常看重你,希望你好好做事,为党国效力,好了,这些话你自己清楚就行了,你应该心知肚明,区长是非常器重你的,先出去吧,好好做事,好运很快会降临到你身上的。
钱思成刚打发走王克农,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徐区长好,请问有什么指示?哦,好的,我知道了,这边会尽快。挂断电话,钱思成的脸上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想起徐国璋令他尽快调查清楚奸细的事,顿时头痛不已,他不知道相原的死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相原被刺之后,他就一刻也没有安宁过,麻烦接踵而来,几乎让他的精神崩溃。
到了晚上,大武汉夜总会又沸腾起来了,灯火辉煌,美女如云,俊男穿梭,来自各国的不同肤色的人都汇聚在这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钱思成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卢小曼了,所以下班后直接到了这里,但他却没见到卢小曼,喝完了一杯酒,仍然不见她的影子,这才思忖道:难道她现在变得这么乖巧,居然也不来夜总会了?可是思绪刚过,目光突然落到了二楼一个身影上,不禁目瞪口呆。原来,卢小曼正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站在上面,俨然就像一只华丽的蝴蝶,娇美而又高贵,惹得不少人抬头张望。
钱思成认得那个男人,他就是大武汉夜总会的老板关海山,人称关爷,此人也是武汉最大的黑帮头目,黑白两道对他也是敬畏有加,可以说在大武汉,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钱思成仰望着站在二楼的卢小曼和关海山,又不禁想起卢小曼和徐国璋在一起的情景,眼里忍不住射出了一道寒光,然后猛地喝下了杯中剩酒,可当他再次抬头望去时,二楼的人影早就不知去向,一想起卢小曼可能会跟那个男人上床的情景,禁不住怒火中烧,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不过从这一刻起,自尊心已经完全占据了这个男人的胸膛,他真后悔当初没有遵照徐国璋的意思把这个女人干掉,他发誓,既然自己得不到这个女人,那么谁都别想拥有她。
钱思成略一思虑,很快就离开了夜总会,和守候在外面的几个手下登车而去,然后来到了他为卢小曼租下的房子里。时间慢慢地指向午夜时分,但是钱思成毫无睡意,他在等待那个女人的归来。当卢小曼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时,钱思成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跳跃起来,但他仍然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回来了?卢小曼丢下手提包,妖娆地凑近他的脸,像一条嘴里吐着猩红蛇信的毒蛇。钱思成此时已经下了杀心,他要让这个女人为自己的背叛和不忠付出血的代价。
怎么了,等我很久了吧。卢小曼气若游丝,钱思成悸动的内心微微跳动了一下,但他猛然清醒,一把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沉声呵斥道:你不是醉心于和别的男人上床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卢小曼的情绪似乎根本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受到影响,反而媚笑着说道:怎么了,你是在吃醋吗?哈哈,钱大少爷,我们在一起不也就为了上床吗?你又没打算娶我,我为什么就只能跟你一个男人上床?钱思成被这话激怒了,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对着她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可是卢小曼面不改色,依然媚笑着说道:你舍得吗?
钱思成杀过很多人,尤其是共产党,所以杀人对他来说根本不陌生,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深藏在心底的杀心却无法升起,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没想到手上的枪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卢小曼拿枪指着还在发愣的钱思成,冷笑道:想杀我是吗?钱思成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好像看见了一个魔鬼,可是魔鬼依然在冲他笑着。
卢小曼摇了摇头道:钱少爷,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当初你的上司徐国璋也想杀我,现在又轮到你了,你们真以为有能力杀我?嘿嘿,你说我现在该不该冲你开枪?钱思成听了这话,突然也笑了,他盯着面前的女人说道:你们这些女人可真有意思,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杀你?把枪还给我吧。卢小曼果然把枪递给了他,一翻身钻进了他怀里,放荡地说道:钱少爷,你外面的那几个手下现在睡得正香呢,要不要我让人叫醒他们?钱思成明白了她的意思,更加不解,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身手如此麻利,看来非等闲之辈,他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但嘴上却说道:算了,天晚了,既然都已经睡了,那就让他们继续睡吧。
钱思成的计划瞬间落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一个女人面前,而且输得颜面无存,不禁怅然若失地叹息了一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和你在一起这么久,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认识你了,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卢小曼毫不回避地迎着他的目光,不屑地问道:那钱少爷以为我是谁?他摇头道:
一个女人会玩枪,而且还玩得如此好,她不是一个军人,就是一个……他打住了,卢小曼妖娆地往后一靠,仰起性感的脖子反问道:杀手?
不,你不是一个杀手,因为杀手不会有像你一样的柔情,更不会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钱思成非常肯定的回答倒让她大笑起来,他也冷笑了一声,然后突然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谁工作?
卢小曼对视着那双阴冷的眼睛,彼此的眼里都装满了让人身心冰冷的冷刺,她沉吟了好久,才终于说道:我没看错人,不愧是钱家的大少爷,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会把我送进监狱吗?钱思成缓缓地点头道:我会!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毫不在意地狂笑起来,而后说道:你不会,因为你舍不得,更重要的是,你跟我是同一类人,只不过我们的主人不同。她这话说到了钱思成心里,他脑子里回旋着自己的工作,以及自己在工作中扮演的角色,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接下来说出了更令他震惊的话: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很高兴认识一个同行,尤其是像我这样漂亮的女人,亲爱的,你们中国人有一句俗话叫各为其主,你我的主人虽然不同,但我认为如果我们合作,一定可以做一番大事。
钱思成彻底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白了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不禁大为感慨起来,眼里居然流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却反问道:卢小姐,既然你非常清楚我的身份,你怎么会如此自信我不会抓你?这里可不是日本,而我的工作就是……卢小曼打断了他,抢过话道:你和我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合作,只会给彼此带来好处。嘿嘿,卢小姐,看来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我各为其主,我看从今以后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我也不会想再见到你。他说完这话,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卢小曼却又仰头大笑起来,以一种非常自傲和挑衅的口吻说道:钱少爷是我来中国后遇到的最完美的男人,难道你忍心抛下我独自离开?钱思成收回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以宽恕你之前所做的任何事,但我不想再见你,劝你一句,从哪里来回哪儿去吧!
卢小曼的目光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刀锋,瞬间把那个背影劈成了两半。
钱思成没有再见到他的几名手下,站在夜色中,冷风吹过,又想起身后那张妩媚的笑脸,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凉气,不过这股凉气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自己隐藏在表皮下的另一种身份,埋藏在内心的阴霾瞬间随风消散。钱思成离开后,卢小曼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大街上,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来到了另外一栋高档的别墅区,迎接她的是一个男人,但是男人的脸掩映在黑暗中,当那扇门轻轻地关上时,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淫荡的笑声,当世界安静下来时,传来一段低沉的对话。
怎么样,那个钱家大少爷知道你的身份后有什么反应?没被你吓倒吧。嘿嘿,像钱思成那样的男人,你认为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那是那是,哪个男人见了我们漂亮的芳子小姐能不动心?但是我必须再提醒你一件事,你绝对不允许对任何男人动情,你的身体可以属于任何男人,但是你的心永远只能属于我一人。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哈哈,好了,我相信你,你是我最优秀的助手,好好干吧,大日本帝国的未来一定会属于我们。
夜色阴沉,恐有阴雨,天刚蒙蒙亮,一场瓢泼大雨果然倾泻而下,将灰色的大武汉洗刷得焕然一新,然而当雨停下来时,浓雾又蒙住了天空。
第二天上午,川崎刚送走一位病人,房里的电话便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听见对方的声音时立马眉开眼笑,热情洋溢地说道:钱少爷一向公务繁忙,不知找在下有何贵干?钱思成是在办公室打的电话,他笑着问道:川崎先生最近可好?我爹知道您为了全城百姓的健康操尽了心,所以委托我给您打个电话,明天我爹会在醉月楼设宴招待一些重要的朋友,希望您可以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川崎高兴地接受了邀请,然后又感谢钱立文赠送的人参。
梁剑在大堂里没看到川崎,正要上楼时,川崎从房里走出来叫住了他:三郎啊,我这几天太忙了,你明天跑一趟武昌,有一批新药到了,你去帮忙运回来。梁剑听父亲给他安排的事,虽然没有推辞,但心里却在暗自思量,在他的记忆中,这么多年了,每次到武昌进货都是川崎亲自去,为什么这次要派他去?但是他没有违背父命,第二天一早便和司机驱车来到武昌,当他们按照川崎给的订单把药品搬运到车上后,药房的老板过来说道:鄙人和川崎先生合作了这么多年,川崎先生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啊,所以鄙人非常感激他,希望能继续合作,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麻烦帮忙转告给川崎先生。藤野随后把一个箱子搬运到了车上,说道:这是我托人从国内带过来的一些礼物,望笑纳!梁剑不会客套,关键是这些礼品是别人送给川崎的,所以他没有拒绝。
梁剑带着药品下午就回到了汉口,然后按照川崎的吩咐把藤野赠送的礼品搬进了房里。川崎清点了一下药品,一件不少,不禁高兴地说道:这以后啊,你就可以帮我做很多事了,我也可以省心不少了。梁剑听了这话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觉得心里酸酸的,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个养大自己的日本人,心情异常沉重,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在心里问自己:这个人虽然是日本人,但你可是他养大的,你真忍心……别愣着,快去找连子吧。川崎在柜台前边整理药边说道,梁剑这才回过神。他离开了乐善堂,但没去找连子,一个人闷头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戏园子,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本来没想过要去那里,却根本不听使唤。站在门口,又不知该不该进去,他对若兰的话就像遵听圣旨一样,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才转身离开。刚走上大街,突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他身边,当玻璃缓缓放下时,他看见了池田,池田冲他招了招手,他只得上了车。池田问他去了哪里,他说没什么事随便转转,又问他看到连子没有,他诧异地说道:我早上就去了武昌,刚回来。池田大吃一惊,忙让司机停下车,惊异地说道:连子早上就出门了,她说来找你,你怎么可能没见到她?
梁剑非常肯定地回答了池田的问题,当他们回到家时仍然没见到连子,又给乐善堂打了个电话,川崎的回答和梁剑一样。池田颓然地皱起了眉头,梁剑也蒙了,连子到底去哪里了?池田焦急地打了几个电话,梁剑在一边听着,心里直发毛,他从池田的话里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带着怀疑的口气问道:连子是不是失踪了?池田突然大怒了一声:巴嘎!
川崎把自己关在房里,然后打开了藤野让梁剑带回来的箱子,箱子不算太大,里面装着几本厚厚的书,他随意拿起最上面的那本《圣经》打开翻了翻,又一一取出来摆放到了书架上,在箱子的最底层还有一层黄色的布,掀开布,下面是一张平整的纸。川崎把纸取出来,拿到烛火上左右来回烤了烤,上面立即隐隐约约地现出一些字迹,他脸上也随着这些字迹流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