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去了,苏长山也慢慢适应了黑暗下的生活,只是他现在变得沉默了,不在像以前那么活波,也少去了一个十六岁少年应该有的活力。现在的他,外人看来,安静的倒像是个饱经风霜的长者,做事变得沉稳起来,对人变得冷漠起来,平静的生活里,少了不少多余的事端。在城主府内,他宁静地的像是个从来没出现过的人。但是城主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后院住着一个瞎了眼的俊朗少年,倒是少年为何失明,那就没有人清楚了。
云梯大赛结束了,关于大赛的讨论也慢慢的变得不是那么多了。
大家只记得,那天发榜时,榜单最高处却只有第二名,榜首的位子空在那里,没有填任何人的名字,这奇怪的做法引起了天下之人的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是因为姑苏城主在计算人数时,粗心漏掉了榜首的名字。
也有人说,大赛的第一第二名是同时到达白塔,城主无奈之下,只能故意空下了榜首的位置。
究竟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下众说纷纭,不同的版本适应不同人的需要,每种说法在流传过一段时间后自会烟消云散。
然而知道这个原因的,除了苏长山,天下就只有姑苏家的父女了……
日子慢慢的流淌着…苏长山也就安静的生活着。
自从双目失明后,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极其富有规律。每天清晨早起,在晨光下,苏长山盘腿坐在院中,一个人抬头看着天空。他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失明的原因,现在变的异常敏感且准确,他会判断太阳初升的地方,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进行修炼吐纳。虽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每到这时,初升太阳光芒的温暖,总会让他感觉一切又恢复了过来。
这半个月内,苏长山总感觉身体中灵气异常的充沛,他突破了炼体期,达到了通劲,一天内又达到了通劲圆满,可是每每想要突破的时候,却感觉还是欠些什么,多次无功而返后,他也就宽下了心,走一步看一步。
苏长山每天会吐纳修炼到了响午。吃过饭之后,他便会坐在屋中,每到此时,姑苏怜便会给他念书,姑苏怜柔柔的声音像淌淌的溪水,漫流而过他的心田,苏长山静静地听,有时,还会与她交谈几句,短暂的下午时光一闪而过,晚饭后,城中的夜色才刚刚兴起,夜里生活的多姿才刚刚体现,可是苏长山却早早的休息了。
起初,姑苏城主会感觉女儿每天这样的做法很是不妥,但是慢慢的,看着女儿每日生活也就这样充实起来,姑苏怜每日的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他发现,姑苏怜像是把苏长山看做一个失明的可怜弟弟,姑苏城主也就放宽心了,任由他们去吧。
苏长山起初对这个每日来给他读书的女子感到很是厌烦,不过渐渐的,不知道是心平静了下来,还是书真的很有意思。他也就默许了,和姑苏怜在一起,苏长山发现自己会有一种安定的感觉,让他会想起往日林海的旧事,他感觉到了有种亲人和家的温暖,他也就会笑了;而姑苏怜倒是很喜欢这个安静的男孩,眼睛缠着青色的布条,呆呆地坐在那里,偶尔还会与她交谈,倒真像是个年幼安静的弟弟。
就这样,安静的生活,一晃眼,这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一日,苏长山在院中安静的打拳,突然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紧接入耳的,就是兴冲冲的,熟悉的声音。
“长山!长山!”姑苏怜大声叫道,慌忙的语气让苏长山不禁皱了皱眉头,“爹找到了一位很厉害的名医,准备明天来帮你看看眼睛,说不定这次你的眼睛会有康复的机会!”少女话语中带着焦急说道。
苏长山听到后,倒是沉默起来,半天没有说话,接着开始打起刚才未完成的拳法。这半个月内,姑苏城主帮他看了不少的名医圣手,他嘴上虽未提起,心里却真正是很感激这对父女,萍水相逢中,竟然白白的帮了他这么多,他也不想再给这对父女添任何麻烦。
姑苏怜见苏长山没有言语,以为他是已经完全死心,连忙补充道:“爹说明天这位名医,可不像之前的那几位,这是父亲拖中土皇家的好友帮你寻来的,说是四王殿内一个德高望重的医师。长山!你就去试试吧~!”
听到姑苏怜这慌忙的解释,苏长山不由感觉心中一暖,鼻尖酸酸的,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在他离开素姨之后,好久都未感受到了,如今,这感觉再度出现,苏长山觉得真好…
苏长山静静地打完这套说不上名字的拳法,耳畔还能听到姑苏怜静静的呼吸声,于是无奈沉声到:“好!那就去看看!”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爹!”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姑苏怜这才安心的离开,留下苏长山一个人在院子之中静静地站着。
……
晚上,大厅里,苏长山与姑苏城主父女围坐在饭桌前,城主看着苏长山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暗自欣慰起来。
不知为何,从救苏长山的那天起,他便对这个只靠炼体之身,便可以夺得云梯第一的少年格外感兴趣,城主捋了捋胡子,缓缓问道:“长山啊!你来府中有多少时日了?”
“一十七天。”格外精确的数字,让城主感到吃惊,苏长山放下了碗筷,沉声回答。
“可还住的习惯?”姑苏城主接着说道,“我看怜儿啊,每天去你那里读书,定把你折腾的够呛了吧?”
“爹!”听着姑苏城主与苏长山的对话,,一边吃饭不语的姑苏怜忍不住红起了脸,连忙叫到。
“不敢,”苏长山赶忙回答,“大小姐待我很好,倒是让我想起了之前的师父…只可惜,唉~”不论过了多久,想起当初的事,苏长山总是心有一丝遗憾。
“不妨事!大丈夫当行千里,你师父那样做,也定是为你打算!”姑苏城主看着沉默的苏长山,缓声劝到。
“长山呐~你知道,怜儿的母亲在十年前的大战中不幸死去了,”姑苏城主突然打破了安静的场面,语气夹杂着悲伤,开始独自喃喃道。
苏长山不知道城主为什么今天像是喝醉一样提起了这件事,却也赶忙认真的听着。
“从那之后,便是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好在老夫还有一技之长,现在坐到了城主的位置,可是这年龄一大,身下只有一女儿,无依无靠,今后人定有离去的一天,怜儿却变成了我现在的最大的忧愁……”
“爹!”听到父亲不但扯起了陈年旧事,竟然又说到了生老病死的问题,姑苏怜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红,忍不住叫到。
听到女儿的声音,姑苏城主忙摆了摆手,阻止了姑苏怜继续说话,轻声安慰道“人定有归去的那一天。自出生起,我们感经脉,通万物,我们修习的对象,正是这片天地,哪怕我们到达了灵体得一而无病无忧,又或是顺天道,学人伦,可最终万事万物均离不开死亡的一天,孩儿啊!完全不必悲伤!”
苏长山听了城主的话语,心中不解起来,知如何是好,城主今天奇怪的表现,无不是在预示着什么,苏长山心中暗想,难道!难道?是城主要把姑苏怜嫁给我?要不然为什么今天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甚至提到了姑苏怜今后的生活。
苏长山一个人安静的坐着,内心却早已翻滚了起来。
城主和小姐确实待我不错,但是却不能因为这个,就娶了大小姐!况且,苏长山自己一直是把姑苏怜当做成只是一个能给他温暖照顾的姐姐罢了。
这如果是要逼我娶她为妻,这可怎么办?想到了这里,看着城主抱着低声啜泣的姑苏怜,苏长山不禁皱起了眉头。
漫长的沉思,苏长山想了又想,最终,做出了决定!
算了!管他呢?却不能因为这些事,坏了一个女孩一生的幸福。苏长山自己暗地里已下决心,心中开始考虑怎样的措辞可以拒绝城主的请求,既不伤和气,也可以完美摆脱事端。
……
“咳咳!”一声咳嗽打破了安静大厅的气氛,也打断了正在拼命思考着的苏长山的思绪,“所以长山呐!我说了这么多,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
“来了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不行,不管怎样,我都要拒绝城主的请求!”苏长山心里暗下决心,抬起头,用青色布条包裹着的双眼直对姑苏城主,显得自己很有底气。
“来做我的义子?”
“恩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嘛…我得,我得考虑考……啊?您说什么?”耳畔传来的话语好像并不是苏长山想象中的那样,这一刻,苏长山整个人是蒙了过去。
“我说,我看你自幼失去亲人,而我有缘救了你,后来发现你和怜儿相处的关系不错!便想收你为义子,以后在我离去之时也能照顾怜儿,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姑苏城主向来性格大大咧咧,做事说话说一不二,很有威望。可是此时,他却拉下老脸问一个年青少年愿不愿意认他为父,这本来就是很失面子之事,他本以为,像这等好事,苏长山听了定会立刻答应感谢,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让自己再说一次,真是令人气愤难堪。
许久,见苏长山呆站在那里并不说话,姑苏城主以为苏长山并不愿意,“哼”的一声准备拂袖离去,可是就在他走出大堂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苏长山沉重厚实的声音。
“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接连三个清脆的响头。
姑苏城主停下了脚步,这才淡淡的说道:“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怜儿的兄长了!”冷冷的话语,让苏长山听到了感到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这样犹豫,乃至伤了城主的面子,忙应声道:“孩儿知道,父亲请早些歇息!”
“恩!”厚重的鼻音,不知道姑苏城主是怎样的表情,“明早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看四王殿来的名医,切记千万不要迟到!”姑苏城主说罢,便缓慢踱步离开了,留下一个严肃的背影。
苏长山却没有看到,他也注定看不到。
此时,姑苏城主的脸上像奸计得逞的孩子一样,充满了笑容,可就是这样,还是要硬带着严肃留下一个沉重的背影。
“这下,怜儿今后便有人照顾了!”城主心中大乐。
……
大厅里,只剩下呆站在那,仍有些许歉意的苏长山,以及此时满脸红晕,不知所措的姑苏怜……
许久,姑苏怜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场面,轻声说道“长山,你难道不愿意做爹的义子么,如果你刚才是为了顾忌爹的面子,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的想法,我去说服爹?”姑苏怜看苏长山之前犹豫的样子,现如今又这般的呆滞,不禁担心的小声问道。
……
没人回答。
“长山?长山?”姑苏怜小心接话道。
“恩……不是,”苏长山好像还沉浸在刚才和城主的对话中,戏剧性的一幕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口说道“我以为你爹让我娶你!”
……
再度久久的沉默,又是没人说话。
苏长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可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原来是这样啊……”
短暂的沉默后,苏长山听到的,只是姑苏怜冷冰冰的话语,以及,恩…略加沉重匆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