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
邀月楼血案已经过去多日,可是凶手依然没有锁定,被列为缉捕对象的魔教教众也影迹全无。西安知府无奈之下,只得上书向刑部求助,在上头怪罪下来之前抢先认错。
刑部派下来的专员名叫石崇远,早年在河间府当捕头,破获要案无数,江湖中人尊称一声神捕。
这一日,石神捕吃过晚饭,心中记挂案情,于是便到西安府的库房里查看物证。从现场收殓来的尸首早已火化,石崇远大呼可惜,第一手信息没能见到,不由抱怨西安府的捕快太无能。可是三日下来,神捕也没有任何收获,面对下属时依然威严不失,私下里却也老脸羞红,暗暗着急。
石崇远打开库门,提着灯刚进去,就感觉到一丝异样,这是多年办案留下来的直觉。他刚想退出去,眼前一黑,醒来时面前坐了一个蒙面人,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蒙面人对他说了一阵话,就又是眼前一黑。醒来时,石崇远发现自己倒在库房门口,出去一问时间,才过去了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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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四。
官府与江湖各派遍寻不得的魔教主动在顺天府现身,声称手握血案证据,要面呈内阁大学士,禀明案情。
消息一出,聚集在西安府的江湖中人纷纷赶往顺天府,直接导致京师戒严七日,没有通关文牒者不得进城。
西安知府大出一口气,却被手下告知刑部来的石神捕宛若人间蒸发般不见了。知府赶紧去信刑部,两日后才得知石崇远也没有回刑部,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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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
刑部向全国发出海捕文书,全力缉捕邀月楼血案凶手——西安府华阴县华山镇王岩、王薄、王欣祖孙三人,提供线索者将获重金赏赐。
此举一出,江湖一片哗然。受害者反倒成了通缉犯。血案遇难者所在师门纷纷抗议,怀疑魔教行贿朝中大员,颠倒黑白,为自己洗脱罪名。
刑部表示对此事不再作更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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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
灵蛇岛上代岛主木清风再履中土,在嘉兴南湖烟雨楼中与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酒足饭饱,两人携手向北而去。旁观者隐隐听到木岛主称对方为付左使。好事者查到二十年前魔教护法左使正是姓付,讳东流。
同一日,有人在河南开封府郊外看到嵩山派长老余通与一紫衣老者激战三百余合,事后两人并肩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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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夜。
西安府郊外一处庄园灯火通明,会客厅中站满了人,多是前辈长者,最年轻的是台上的白衣男子,也已近不惑之年。他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
等在庄园外的江湖人士都是闻风而来,料定武林中必有大事要发生,而现在在里面的都是知情人。
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天将将亮的时候,庄内突然漆黑一片,人声一时之间全都消失了。他们等到三天以后还是没人出来,大胆者进去一看,哪里还有半个影子,人早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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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来,吴非一直住在血影堂驻地,一步未出府外。这期间,府内各色人员进进出出,忙碌非常。主人不说,客人也就不问,一心只关注自己的事情。
柳依一忙得不可开交,派自己的侍女阿柔照顾吴非的饮食起居,两人年纪相仿,有着许多共同话题可谈,不觉间已成了知心朋友。
一月间,吴非大半时间都在阅读柳依一搜集来的资料,包括修炼体系介绍、前人修炼心得、修炼奇闻怪谈、百年江湖秘辛等等。吴非读得如饥似渴,就像饿汉扑在了食物上,只恨不得不寝不食,挤出更多时间。
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天翻地覆,他却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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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一。
天下习武之人期盼已久的大风暴终于酝酿完毕,从西北开始,疯狂席卷整个武林。
南海灵蛇岛、江西陈家刀、漠北霹雳火三家宣布结盟,积极响应刑部号召,追捕逃犯王家三人。
泰山派、嵩山派、华山派共同提议组成五岳派,邀请衡山派、恒山派加入,旨在维护武林秩序,避免邀月楼血案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崆峒派、点苍派、峨嵋派宣布……
一日之间,江湖中门派联盟多不胜数,名门大派中只剩下少林、武当两大巨头按兵不动,保持独立。
不过,这一天,先前发生的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点心,最令人震惊的大事发生在当天傍晚。
顺天府、应天府、西安府、太原府、开封府、济南府、武昌府、长沙府、CD府、桂林府、广州府、福州府、南昌府、杭州府、庐州府、贵阳府、云南府、宁夏卫、凉州卫、西宁卫,几乎覆盖了全国范围,这些地方都出现了魔教教众。他们手举火把,口唱圣歌,从府城内一直游行到郊外,席地而坐,篝火烧烤,饮酒吃肉。
在西安城钟楼之上,血影堂堂主柳叔大声宣布,圣教归来,引渡众生。灌入真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西安城,之后数日间又传遍整个武林。在江湖中沉寂了二十年的火教,终于再现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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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位于西安城郊,是一处风景胜地,又承载了无数古今历史文化,白日里游客络绎不绝,访古凭吊者屡见不鲜。可如今已是深夜,三更打过,却有三道身影从山脚下直上山顶,速度之快若叫人看见,定会以为见鬼。
当先一道身影一跃跳上一座烽火台,大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柳堂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圣教复兴就在眼前了!哈哈哈哈!”
“付左使言重了!你我皆是圣教中人,不分彼此,都只是为圣教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说到运筹帷幄,我可比不上神机老兄,不少行动都是他老人家策划的!倒是左使你老修为更进一层,恐怕已经摸到通玄境门槛了吧。”第二道身影也到了。
“你们一老一小跑得够快,把我这把老骨头快累散架了!将来你们飞升上界,而我只能终老人间咯!”第三道身影嘴里这么说,脚下却是一点不慢,也跃上了烽火台。最后一人从怀中一摸,竟是两个大酒坛,一拍开泥封,另外两人使劲吸起了鼻子。
“不用闻了,三十年女儿红,亏不了你们俩!”
“左老仗义,好酒如其人,今番没有你相助,大事难成啊!”
“哪里话,如你刚才所言,不过是分内之事,尽绵薄之力罢了。左风年纪大了,不比付左使,看来要退位让贤了,神机二字实在当不起!柳堂主年轻有为,无怪教主将大任托付给你!”
“小子愧不敢当,实在是教中目前人丁凋敝,众位前辈又肯鼎力相助,复教大业才能开此好头啊!”
“莫右使当年离教而去,从此音信全无;四位护教天王、五位堂主不知隐居何方,此次没有响应征召,共襄义举。实在令人费解!如今教主远在天边,圣教除了左使,只剩下神机、血影二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主堂,以及主管刑罚的天义堂都形同虚设,教中事务难以开展。各地分舵舵主若是知道真相,恐怕另生异心啊!”
“付左使,小子心中已有想法,想必左老亦然。先请左老讲出,看与小子是否想到一起去了!”
……
“此计甚妙!三月之后,洞庭湖畔岳阳楼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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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如往日般去吴非房里找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见到房内空无一人,换洗衣物整齐地叠好在床上。桌上砚台下压着两封书信,一封是写给柳依一的,一封是留给阿柔的。阿柔打开自己那封信,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