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他们几人是为何而死的吗?”平淡,毫无起伏。不是色厉内荏的强作镇定,也不是那种杀手杀完人之后的冷酷麻木,这个人的平淡就好像是在谈论早上的饮食如何一般,杀人,在他眼中已经成为了一件很平淡的事,有如覆掌一般平淡不值得注意的事。
“不知道。”强迫自己拿起茶杯。
“他们坏了我的规矩。”不怒自威。
“什么规矩?”即使恐惧,我还是要问出来。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蜃楼的人。”肯定的话语,那样的斩钉截铁。
心中的恐惧此刻上升到了顶点,腰间的剑鸣也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它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我,它在告诉我,拔出它,然后一剑斩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我死死的用空闲的一只手抓起了桌上的抹布不断的擦着桌山不存在的灰尘,一刻也不能让它空闲下来,一旦它空闲下来,我就什么都想不了了。
片刻之后,我突然发现我的手早就不在颤抖,我的心也不再恐惧,但我竟然全然不觉,从未有人能让我如此畏惧,即使是蜃楼也不曾如此。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拔剑。”威势全收,“不然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来这里,是来杀人的么?”桌上的筷子突然飞起,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那人手中,那人轻轻弯腰将三人额头上的樱花捻起然后用绣帕包裹了起来。
“是。”隐瞒,对这个人没有任何作用,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如实相告。
“在我这里,除了我的人之外玄阴城中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杀人,这,就是我这里的规矩。”
心中一凉。
“这个人,我必须杀。”
“即使下一刻,你也会像这三个人一样?”一阵烟雾乍起,地上三人已经化作血水成为了地上新一层的沉淀。
“是。”我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说的,说了多久,那一刻,就好像是时光流逝一般长久。
“为什么?”
“我是一个杀手。他也曾是一个杀手。他是我朋友。”
这三个解释已经足够了,即使我下一刻便要倒在这里,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很好。”他笑了,“很好的理由。”
下一刻归于平淡。
“不过,规矩不能破。你如果你要杀的人就在玄阴,那么你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私自杀掉他。”
“除非,你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情是这个人都做不到的?不可想象。
“除了杀人,我什么都不会。”十岁过后,我的生活里面只剩下杀人。
“放心,就是杀人的事。不过我曾允诺过这个人不亲自出手杀他。所以,我要你去做。”
“谁?”现在的我已经恢复了冷面杀手的形象,这也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蜃楼之主。”
意外的,心中竟然没有任何的想法。
“可以。但我需要很长的时间。”
“你可以杀了你的目标以后再去完成,我不给你限时。”
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了,畏的失去,我也开始有了所谓的决断力,决断自己人生的思想。
这个结果是出乎意料的,但却是合乎常理的,我未曾冒犯规矩,那人也不会对我出手,而我也没有拒绝那人条件的资格,因为我的拒绝等同于逼他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蜃楼的楼主,也许这是我最后一个刺杀的目标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到了最后,我都不知道那人的样貌,我一直在忽略他的外貌,我看清了那人的相貌衣着,却又在那一瞬间忘却,这样的手段,已非人所能及。
街角的一间豆腐坊的豆腐很好吃。尽管这里的颜色发黑上面有着一圈圈难看的黄色斑点,但味道甘甜清香,没有丝毫的豆腥味,入口滑嫩,是难得的珍品。
闻到那令人熟悉的味道,我知道,我到了。最后的一段路程,只有短短的两三丈。
一寸一寸,默默的数着距离。这一次我不需要提前计划,这一次我会直接前往。他已不在江湖,但却逃离不了江湖。
这是他的劫数,也是我的劫数。
还未走近,豆腐坊的门打开了。一股劲气轻轻吹开了房门。
“进来吧。”他说。
依言进入。
完全陌生的样貌,完全陌生的声音,完全陌生的眼神,他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成为了另一个人,但我知道,他就是他,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变,那一身冤孽凝成的杀气是独特而无法改变的。
“坐。”笑容温和,举止有礼,一身麻衣全是补丁却不掩书生意气。
他倒起两碗茶,将一碗放到我的面前,另一碗一饮而尽。
“我是来杀你的。”我说。
“我知道。”他说。
“最后一碗,以茶代酒。”我端起桌上的茶囫囵喝掉。
“这也是我所想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冷漠。
瞬间我的脑海好像是被人用重锤狠击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控制,晕眩的倒在了地上,眼皮仿似有千斤重力再无法睁开。
倒下,我能感受到风摩擦脸颊的感觉。
四肢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唯一还能够行动的只有思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