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邦的恶劣形象在李美云脑海中尚未完全消退,居委会王大妈又给她介绍了一个。这位名叫顾云鹏的老男人在歌舞团拉小提琴。如果从排行榜上来论的话,属于三流选手。换句话来说,他的才艺展示最高只限于市一级的文艺汇报演出或者送温暖下基层的大联欢舞台上。
顾云鹏两年前丧偶,唯一的女儿顾盼嫁给了老外,定居法兰西过起了没有地沟油的美好生活。李美云对顾云鹏的第一印象不错。她本想着跟顾云鹏认认真真发展一段时间摸摸行情,但顾云鹏对于是否去巴黎陪伴外孙女的纠结让李美云有些失望。
李美云是在菜市场买豆角的时候遇见王大妈的。当时李美云跟菜贩子有些小摩擦,两人正在掰扯。
“豆角怎么卖?”李美云在一堆豆角中扒拉来扒拉去。
“三块。”菜贩子没有客气,报出了最高价。对于这些整天游荡在菜市场,企图以诋毁副食品质量抄底吃进的中老年妇女,菜贩子早就摸清了她们的底细,知道这些利用买菜来发挥余热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老大妈们的真实心态。菜贩子点了根烟,等着李美云砍价。
“都不新鲜了,便宜点吧。”李美云按路数出牌,准备一步一步杀到菜贩子的进价。菜贩子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料到李美云会有这么一手。
“哎哟我的老大妈,这进价就高,实在便宜不了啊!”菜贩子一脸的苦大仇深,向李美云展示着自己生活的艰难。
“会聊天不会?”李美云两肾旁陡然升起一股恶气,她把豆角扔到菜贩子面前瞪着眼说,“你自己回家照照镜子,瞅瞅你那鱼尾纹都快甩到后脑勺了,还叫我老大妈,你什么眼神呀!”
李美云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这时,正在跟菜贩子讨价还价的王大妈看到了李美云。她扔下手里的西红柿追了过去。
“怎么样,那顾云鹏人还行吧?”王大妈顺手从一个菜贩子摊位上捏起一颗花生,剥开皮扔进了嘴里。
“人还是不错的,但我听说他好像要去法国。”李美云轻轻叹了口气,表示了自己的遗憾。
“这不挺好吗?”王大妈说,“到时候你也跟着去。我可听说法国人特浪漫。”
“我浪漫了,我儿子怎么办?”
“那倒也是。”王大妈琢磨了一下说,“美云,别灰心,好事多磨。我手头上现在还有一资源,是一工程师,人特忠厚,丧偶八年了,从来没对别的女人动过邪念,值得一生典藏。”
李美云从韩乐嘴里得知沈安邦就是沈柠柠的父亲后,感觉脚底板窜起一股凉气。她在IPAD上看了一段跆拳道的视频之后,又百度了一下关于跆拳道红带的解释:红色是危险警戒的颜色。练习者已具备相当的攻击能力,对对手已构成威胁,要注意修养和控制。看完这些资料,加上沈安邦对自己的轻薄,李美云下定决心要拆散沈柠柠和韩乐。她不想跟一个品质败坏的男人做亲家;更不想看到韩乐在今后的婚姻生活中因琐事被沈柠柠这个业余跆拳道红带打的满地找牙。她是一个坚韧不拔的寡妇,也是一个护犊子的女人。
李美云打定主意之后一分钟也没耽误,一大早便跑到了沈安邦的水果批发部。四川逃婚老姑娘春杏热情接待了她。
“大姐,买水果吧?”批发部刚开门,春杏想留住这位风韵犹存的女顾客。
“沈安邦在不在?”李美云满脑子都是头天晚上打的腹稿,对春杏的热情视而不见。
“我们老板相亲去了。”春杏上下打量着李美云,“你是……”
“他什么时候回来?”李美云没有回答春杏的话,反问道。
“不好说。”春杏收起笑脸,“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可能就不回来了。”
“我等他一会儿。”李美云担心夜长梦多,她立志要今天把事情解决掉。于是,在春杏的侧目下,她一脚踏进了店里,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理直气壮地走进店里,春杏感觉到了对方的来者不善。她边打量着李美云,边进行了大胆的猜测。她觉得李美云很可能是沈安邦众多相亲女性中的一位。而从李美云脸上的悲愤的表情来看,春杏认为自己的老板一定是对这位大姐秋扇见捐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春杏决定套套李美云的话。
“大姐,冒昧的问一句。”春杏满脸堆笑地说,“你是不是跟我们老板相过亲?”
春杏的话让李美云心里一惊,她愣了两秒钟之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瞎猜,我跟你们老板是亲戚,我找他有点事。”
“哪门子亲戚?”春杏狐疑地看着李美云,“我们老板的亲戚我都认识,咋从来没见过你呢?”
“远亲。”李美云有些不耐烦,“平时不怎么来往。”
“远亲?”春杏砸吧了一下嘴,“带不带血缘关系?”
“谁跟他有血缘?!”李美云脱口而出,“他什么基因,我什么基因?别把他跟我扯在一块。”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那看来你们确实是远亲。”春杏话匣子打开了,她坐在李美云身边继续说道,“大姐,既然是远亲,那我们老板的遭遇你可能不晓得吧?”
“什么遭遇?”
“我们老板这个人心地善良,但是命苦。”春杏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们老板在事业上还算是风生水起,但在感情的道路上却是非常的坎坷。”
李美云冷哼了一声:“他坎坷?”
“大姐你不晓得。”春杏说,“我们老板三年前离异,之后的相亲历程始终是跌跌撞撞,颠沛流离,感情生活至今仍是一片空白,令人扼腕叹息啊!”
春杏的话突然引起了李美云的兴趣,她问道:“你们老板为什么离婚?”
春杏往门口看了看,用手指着斜对面的一个商铺说:“大姐,看到那个铺子了没有?”
李美云顺着春杏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
“早先那家是批发猕猴桃的。”春杏饶有兴趣地向李美云介绍,“老板是个很风骚的女人。我们老板经不起那个女人接二连三的勾引,出轨了。我们前老板娘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义无反顾的跟我们老板离婚了。”
“活该!”李美云朝地上呸了一口,“自作孽不可活。后来呢?”
“后来就更富有戏剧性喽!”春杏兴致勃勃地说,“那个批发猕猴桃的女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一天,一个批发葡萄干的新疆帅哥出现在我们的批发市场里,那个批发猕猴桃的女人一见钟情,不顾我们老板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的跟着新疆帅哥私奔了。我们老板伤心欲绝,人财两空。”
“他这是咎由自取。”李美云突然觉得心情畅快了不少,萦绕在头顶的那块乌云瞬间消散了。她禁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大姐,话不能这样说。”春杏谈兴正酣,根本没注意到李美云表情上的变化,“我们老板是人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他的遭遇,应该辩证的来看。”
“你倒是挺理解他。”李美云打量着春杏,“他一月给你多少钱?”
“这跟钱没有关系。”春杏说,“这是同情心的问题。”
“你同情他什么?”
“就说上一次吧,他去相亲,遭遇到了一个泼妇。据我们老板回忆,当天跟
那个泼妇见面的时候,我们老板说话得体,举止稳重,可是那个泼妇却说我们老板是流氓,还用茶水泼了我们老板一身,你说大姐,我们老板是不是值得同情?”
春杏的一席话气的李美云差点拍案而起,但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大姐,你的气色好像不大对哟!”看着李美云颤抖着从沙发上站起,春杏不无关心地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美云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一个箭步跨出批发部,准备按原路返回,等有机会再跟沈安邦算账。可就在这个时候,沈安邦的面包车驶停在了她的面前。李美云看到,沈安邦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车里下来。
春杏说得不错,沈安邦确实是去相亲了。跟他见面的这个女人名叫王慧。王慧是一名兽医,在距批发市场大约五公里的地方开了一家宠物医院,专门给阿猫阿狗打针吃药做结扎。
沈安邦和王慧见面不到一个钟头,彼此便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一壶铁观音下肚之后,两人一拍即合。由于王慧酷爱吃水果,沈安邦便开车拉着未来的媳妇来到店里,准备给王慧弄点新鲜的瓜果梨桃尝尝鲜。而就在这个时候,被春杏纠缠的焦头烂额的李美云恰好从店里出来。冤家路窄,李美云一看到沈安邦,肾上腺素迅速爆表,拽着沈安邦开始掰扯。
经过李美云的简单介绍,沈安邦才知道,原来他跟李美云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为了孩子们的幸福,沈安邦不停地给李美云道歉,但李美云依然不依不饶。在李美云的诱供下,智商指数低于正常值的沈安邦说出了沈柠柠的真实年龄,这更坚定了李美云棒打鸳鸯的决心。
经过上次的博弈,沈安邦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方面和李美云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他艰难的招架着,企图以自己的软弱勾起李美云的同情心。但李美云是一个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的进攻型选手,根本不给沈安邦喘息的机会。
“我们家韩乐跟你们家沈柠柠,完了!”李美云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