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的,看不真切,只能模糊地感觉到眼前是一堵墙。
好痛,好像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突然被人拔掉了满身的刺一般,疼痛,彻骨。
天朗气清,草长莺飞,郊外一座竹舍里,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黄竹床上,宋清无力地躺在上面,她已经昏睡三天了,直到现在才苏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宋清强忍住浑身的剧痛从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她环顾一眼自己身处的竹舍,来自灵魂的警惕让她赶紧看了看自己身体有什么损伤,还有割下的那颗孟修的人头,结果,人头用木匣子封得严严实实的就在床下,而她的身体,非但没有任何损伤,反而有了好转。
宋清坐在黄竹床上呼了一口气,救她的人除了帮她包扎伤口外,没有动她分毫,就连脸上的面具都未曾摘下。
“你醒了吗?”
就在宋清愣神的时候,阵阵药香从竹舍外飘了进来,她瞬间收回神,身体如一道幻烟来到男人跟前,她与男人双目相对,而一柄寒冷的短剑已贴在男人脖子上。
剑光在两人眼前同时闪过,一对眼睛明亮如晨曦,格外温柔,而另一对眼睛却是冷如冰窖,双目相对,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
男人面如刀削,丰神如玉,一袭白衣胜雪,气质出尘,此时,对于宋清的剑架在他脖子上他表情毫无半丝变化,他微微一笑,对着宋清道:“你三日前强制逼出精血,身体虚弱极了,是我救了你,乡野无医,我只有随便找些草药给你熬制。”
冰冷的短剑依旧贴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没有动弹,宋清眼神余光轻瞥,果然,在男人手中,一碗滚烫的药正散发着浓浓的药香,由于刚才宋清的突兀,更是有药洒在了男人的手上,他的手都烫红了。
宋清透过青铜面具细细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人,终于,她将短剑一收于无形,转身取过盛放孟修人头的木匣子便大步往外而去,对于竹舍里的男人,她任何话也没留下,而男人遥遥看着宋清远去的背影,他也没有再说话亦或是挽留。
普通人的血最多凝练三滴精血,功力高深的一流高手最多七滴,这七滴都是人一身的气血,是生命,宋清在本身虚弱的情况下逼出三滴,已是逆天,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败光气血而死,当时生死关头,宋清顾不得许多,虽然如今保住了一命,但依旧极度虚弱,她应该喝了那碗药再走,但她却不想留下。
因为……
那个男人,像凤一样的男人。
宋清大步离开竹舍,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三日前晕倒时的情景。
那时,她耗尽内力,更是强行逼出精血,虚弱到了极点,虽然她很坚韧,但身体却极度掏空,终于,她还是不支地倒下了,而就在她神智若有若无间,她好像看到一头五彩的鸾凤从天而来,将她揽在身边,那种感觉,好温暖,这是宋清四年来从未有过的瞬间。
不行,我是个杀手,我只为杀戮而生!
宋清脸色依旧苍白,她提着木匣子大步地朝梦幻地宫而去,但她脑海里却不停地闪过两年前一位号称精通紫微斗数的卜算子的话:
“你命贵但却可怜,你本是一只凰鸟,无奈却被人斩断了栖居的梧桐,现在只得栖身在昏暗潮湿的石洞里,日晒雨淋。”
“但你的命却也好,正所谓金麟岂是池中物,是真凰终究是真凰,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一头鸾凤,他会守护你的,哈哈。”
宋清记得,她当时听到卜算子的卜辞只当他信口雌黄,他前半句是批对了,但后半段……她已是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而且内心少女心已灭,怎会有什么鸾凤?
宋清想忘记卜算子的卜辞,但此时,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当初离开卜算子卦摊时卜算子高声唱道的歌儿: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卜算子的话在宋清脑海里挥之不断,她不想缱绻儿女情长,但此时,她的心却有些乱了。
“江湖术士之言,不足可信。”
宋清摇了摇头,她最擅长的便是用剑,此时,她试图以剑将记忆斩去。
……
空旷的地宫里,依旧如往常一般,肃杀之气、鲜血的气息混杂在空气中,刺鼻,又让人心冷。
呼……
一个人头从鬼鸟脚边滚过,自然填充着刺客台,刺客台上,没有任何人看见鬼鸟银色面具下是什么表情,只见鬼鸟久久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刺客台下的宋清。
“悬赏。”宋清的言语一如往常的寒冷,她一只玉手伸出,一对眸子无情地看着鬼鸟。
鬼鸟从刺客台上向前靠近了两步,不可置信地道:“他可是半步绝顶高手,已经参悟出了一部分道,你,竟然真的杀了他!”
“你果真是钟离打造的最为锋利的剑,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赏金,太一神水诀。”
听见这几个字,地宫里的气氛陡然凝固,一双双贪婪的眼神再度闪了过来,但碍于鬼鸟的强横功力,他们不敢再表现得这么明目张胆,但宋清却是将这一对对眼睛看在眼里,青铜面具下,她嘴角微扬。
作为一个杀手,她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鬼鸟看着宋清,沙哑地笑了笑,一把便将一个盛装千金的麻袋扔给了她,随即再从怀中掏出一本水蓝色精装的册子,宋清看着册子,寒冷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伸出双手庄重的从鬼鸟手中接过。
太一神水诀!
封面五个大字犹若五道水纹,宋清抚摸着冰凉的封面,四年来从未笑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发乎心底的笑容。
“原来你的笑,这么美……”
宋清看着太一神水诀出神,突然,来自刺客台的声音将她的灵魂拉了回来,宋清很熟练地将太一神水诀藏在袖中,她抬起头,透过青铜面具,她一双大眼里满是警惕与惊讶。
难道他能穿透厚重的面具看得见我?
梦幻组织里的秘密太多了,宋清早已习惯,她招了招手,随即提着大麻袋便大步往地宫外而去。
鬼鸟站在刺客台上久久注视着宋清的背影,他口中喊道:“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庞大隆重的铜牌杀手升银牌杀手的盛会,到时候给你白银面具,你从此将会享受到银牌杀手的所有待遇。”
“不需要。”
宋清越走越远,偌大的地宫里,只回荡着她永远那么冰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