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暗道,想不到当初张仁劫贡船闹得忒大,这下反招来兵灾,自己还以为是师叔道知向官府报告所致。文和道:“既是招海船军士,为何不到沿海一带招募,岂不人多?”穷酸道:“看你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怎么也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沿海本是张家的天下,再说这倭寇连年骚扰,早就没有精壮的男丁了,怎么能招得到?还不如到内河的埠头招好。”
文和听他话中常常夹带俏皮话,明白那小贩为何叫他张打油了,听张打油方才的一番话,觉得此人见识不浅。
“张打油,你不是也会点功夫么?怎不去试上一试?船上总比你在这里混日子好的多!”那小贩道,张打油悠然唱道:“我本是五湖一散人,哪管世事它兴衰成败……文和听说张打油还会些功夫,更对此人感兴趣,遂邀请他到旁边的酒家喝上一杯。
张打油在桌前坐定,双手放在桌上,似是不经意双手在胸前合成一个心型,文和看后不知何意,未加理会。张打油眼中一丝失望,旋即谈笑风生。张打油自称为京城人士,自小习武,年岁稍长却对文章感了兴趣,爱做打油诗、说俏皮话,人称张打油或张俏皮,虽仕途无望,可也过得潇洒。
二人吃喝良久,忽然看见城门之处嘈杂声起,只见一行人马二十多人,随行大大小小的行李车仗出城,因为招兵处人多,阻了道路,所以起了纷争。那行人中为首的是一侯爵公服之人,文和觉得此人很是面熟,及看到后面的仆人三人,文和猛然想起,原来这个公子就是在武昌时候在知音酒家见过的陈理!文和不由得啊出了声。张打油道:“老弟可认得他们?”文和道:“他们是我前几年见过的,那个为首的公子是陈理,陈友谅的儿子!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在京城。看样子莫非是要搬家?”
张打油道:“原来他就是归德候陈理!看情景当然不错,不然就不会拖家带口,连老婆孩子都扯上了。”文和自语道:“他们怎么会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呢?怪事。”张打油久居京城,消息灵通,道:“陈理是陈友谅的儿子不假,可是叛逆之后,皇上不忍杀他们,都是将他们闲置在京城,非奉诏不得离开京城。前几天我听宫中传出风声,说皇上说过:‘陈理口出怨言,恐受他人蛊惑而辜负朕恩。”想必是陈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闲得发慌就做出了什么不合皇上心意的事,以致于今天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得爬。”
吵闹半晌方休,几十辆车刚过去约么盏茶功夫,忽然后面又有七骑出城,马上尽是劲装汉子,一个个满脸黝黑,为首一人一袭白衣,头不经意往周围扫视,文和一见他脸面,酒杯险些掉到地上,白衣人居然是周茂大哥!
文和当即央张打油到王府把自己的行踪告知两位王子,自己则辞行上马直追大哥而去。追出数里方才赶上。二人相见,仿佛如梦,均是各诉曲衷。周茂一一将自己的经历道来。
周茂当日为张仁、何紫竹所弃,因服了腐骨散,全身酸软动弹不得,旁边还有那两个一同被俘的倭国武士。海沙帮的诸人将四人提到帮主面前,等候处置。于成海早就没了精力,只嘱咐一声带他们一起回总舵,便支持不住昏迷过去。七位堂主找了附近的市镇,雇了几辆车,将帮主、伤众及周茂几人载了,火速赶回总舵。
海沙帮的总舵不在江苏的地面,而是在距盐城半日航程的海岛昆灵岛之上。盐城是江苏境内一个临海小城,乃一个盛产海盐之所,历朝以来,盐为官营,其中利润极大。当地的商宦勾结,明着经营官盐,暗地贩卖私盐,还明目张胆进行海外贸易,故沿海富商甚多。海沙帮与巨鲸帮则依靠打劫来往富宦的船只为业。
一行人来到盐城码头,早有一艘三桅帆船等在埠头。众人刚刚把帮主抬到船舱,周茂与三个倭国使者抬到甲板,忽然从后舱奔出一黄衫少女,口中喊道爹爹,扑倒在于成海的身前。黄衣少女接到堂主的飞鸽传书,知道父亲受伤,早就预备了船只在岸边等候。乍见父亲满面黑云,昏迷不醒,伤口腐烂发出阵阵恶臭,怎不惊慌失措?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几位堂主知道帮主中的毒药利害,不敢乱动手,所以才熬到今日。
周茂仔细端详那少女,约么十七八岁年纪,面目清秀,一双眼睛甚是分明,心道怎么她偏生的这么白而她爹却焦炭一般?那少女对几位堂主道:“我爹中的是什么毒?是什么人所伤?”几位堂主支吾难答,韩堂主道:“小姐有所不知,咱们的买卖被南边的会稽岛张岛主所劫,帮主本来与之好言相商,能免动刀枪更好,谁知道那姓张的不识抬举,反而辱没本帮,帮主气极之下与姓张的动起手来。眼见帮主快将那姓张的拿住,谁知道旁边和姓张的一起的一个老妇人突施暗算,用暗器打伤帮主!”另一位周堂主道:“那老婆子的暗器上有毒,是个使毒的行家里手,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也弄不清她的暗器上涂的是什么毒,所以也不敢给帮主乱用药。咱们大家用神砂招呼她居然还被她逃走,实在是栽到家了。”
“诸位叔叔,那可如何是好?爹爹他难道无解药可救?”一黑衫何堂主道:“那婆子的毒针十分厉害,我们虽把帮主伤口的葛针取出,可毒质早渗入体内,帮主到现在已经昏迷了三天,再不治疗恐怕…恐怕…他连说两个恐怕,显然是帮主有生命之虞。
周茂见那黄衫少女哭得厉害,想到自己失了张仁在旁,那六神离魂散再过两个月就发作,无人可医,自己会变成白痴一般,真是生不如死。于是道:“打伤你父亲的是云南无毒教教主何紫竹,所中的毒大概是常用的蛇毒或者蝎毒罢。”众人闻言大惊,心中都清楚五毒教的毒不会那么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