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道:“你们到底要我们做什么?”瓦西姆一字一顿的道:“刺杀贴木儿!”尹庆和傅安不禁都一颤。虽说二人都对贴木儿憎恨不轻,更担心他东征祸害大明,可从未想过要刺杀他,毕竟两国交兵这种大事也不是换一个大汗就能随便更改的。傅安想,要想止住贴木儿,最好就是跟他打上一仗,将他擒住,他不服也不行了,他手下兵将也会一块儿臣服!如果是刺杀,且不论手段不大光彩,就算成功,恐怕也绝不了其子孙东侵的野心,反徒增仇恨,那时两国间的仇可就结大了!可转念又一想,眼下如果不阻止贴木儿东征,中原百姓仍会遭殃。傅安委决不下。
尹庆却道:“虽然本使也很想杀掉贴木儿,可现在我是有心无力!我的全身已经被他们用毒药控制,身上的功夫一点都施不出来,连走路都困难,何谈刺杀!如果你们能帮我解毒,本使可考虑助你们一臂之力!”
宰赫道:“这个自然,大家都是以贴木儿为敌,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当然要倾囊相助!只可惜,我们并不知道您中的是什么毒药,而且眼下我们也没带任何解毒的东西!要想彻底解毒,恐怕要到山中的总坛才行。”
傅安听到这里,忽然心中蹦出一个念头,似乎对这二人的来历有所明白!于是问道:“你们是琐罗亚斯德教徒还是摩尼教人?”尹庆对傅安的话没头没脑,不知他怎会有此一问。琐罗亚斯德教是什么东西?摩尼教倒曾经听人说过一点儿。
傅安听二人说教中的主神是阿胡拉马兹达,是光明之神,而且瓦西姆起火之时对火堆郑重地礼拜,忽然想起中土的明教教义,明教徒也有类似的举动。傅安出使之前,为礼部官员,研修各类礼仪甚熟,当然对明教规程不生。只不过朱元璋即位后,严厉封锁明教,除了上辈老人尚存记忆,现今的世人几乎将明教给淡忘,至于三四十年后的尹庆等人,更不知明教的渊源了。
其实琐罗亚斯德教是波斯的一个古老宗教,它发源于公元前六世纪左右,创始人便是琐罗亚斯德,该教也简称琐教。公元二百年至三百年间,波斯又出了一个大圣人,他就是摩尼。摩尼自创一个教派,就是后世所称的摩尼教。摩尼教受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影响较大,但还吸收不少琐教的理论,如拜火仪式、以大神为光明之神等。之后摩尼教东传到西域和中国的过程中,又染上印度半岛的佛教色彩,所以它是一个复杂的有着世界性影响的大宗教。至唐朝,人们把琐教和摩尼教给混淆,统称拜火教。
摩尼教在中土流传数百年,至元末,为红巾军所利用,才有以后的明教。依此看来,中土明教和拜火教与摩尼教都有远亲关系。傅安只知道中土明教源自摩尼教,却不知波斯琐教和摩尼教的瓜葛。
阿西姆道:“我们就是摩尼教中人!听说你们明国皇帝也是摩尼教中人,如此说来,咱们可是同教的兄弟啦!”阿西姆住在波斯,常听商人们说起中原的事情。听说元朝就是被中土的摩尼教徒打败,作皇帝的朱元璋是明教徒出身,他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于是大生敬仰之意。对比波斯当地,本国被蒙古人灭国,皇帝和大臣们都被蒙古人俘虏,真是奇耻大辱。
傅安对尹庆用汉化道:“尹兄弟,你不知道咱们明教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波斯总教情况,你且不要回答,这里的事都由我来交涉吧。放心,咱们不会轻易答应他们什么的!”尹庆听他们对答,虽伊斯兰语学习时日尚短,倒也勉强听出个大概意思,于是点头答应。
傅安道:“原来是前辈总教的兄弟!我们的太祖皇帝是明教出身不假,可我中土明教与你波斯总教相隔万里,时差五百年,更重要的一个分别是你我人种不同,其间的差别有如自创的两个派别,虽然你不嫌弃称我二人为同教兄弟,可这差距不是你一声称呼就能消除的!但不管怎样,我二人还是要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那瓦西姆听傅安不愿承认是同教中人,不禁有些不快,但傅安说的道理也是实情,这门亲真不是好认的!何况总教以前也曾有人到中土办事,而中土明教人等并不奉总教号令。火堆烧的正旺,瓦西姆将两条烤好的羊肉丢给二人,道:“你们不是我们的族人,不是波斯人,不认我们的兄弟也罢。可你们二人的命方才你也说了,是我二人所救,根据我们波斯人的规矩,你们需要为我们做一件等值的事来报答。如今我们不要别的,只要他把这身神奇的功夫传授给我们二人就可以啦!”
尹庆心道:饶了半天,原来还是想学我的功夫啊!但我的功夫要练是要有先天条件的,莫非你二人也想挨那一刀不成?谅你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要是知道的话,嘿嘿,只怕你们想躲还来不及!于是大声道:“两位波斯朋友,你们的说法完全合理,我很乐意做这个交换。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们只要我传你们功夫,我觉得还占便宜了不少,你就放心吧,我会倾囊相授的。”
傅安吃了一惊,不料尹庆这般说话,心想万一中土地高深武术传入西域,被敌人学去,那可对中原大大的不利,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急忙向尹庆施眼色。
尹庆示意明白,请他放心,又道:“二位,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可否告知?”阿西姆道:“当然是带回我们总坛!还要向南走上七八天罢!”
第二天,众人起行,一人一骑,马不停蹄。令人诧异的是,后面的黑衣女人却不见了踪影。越往南走,四下越荒凉,放眼望去,都是茫茫戈壁,没有人烟。中途遇到一两个村子,都不太大,稀稀疏疏只有十几户,住户都是茅草屋顶,黄泥糊墙。尹庆诧道:“这些房屋都建得如此粗陋,万一到夏季下雨,岂不是全会垮掉?”傅安道:“尹兄弟多虑了,你看看这野外,土地龟裂,茅草稀疏枯黄,怕是经年也难得下一次雨!”村中偶有百姓出入,都是褴褛衣衫,污浊不堪。此地村中少水,掘井很难亦很少,瓦西姆与宰赫歇马取水,要用金币向主人购买。尹庆心想,若贴木儿全国大都像这儿方圆几百里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百姓,其国能有多强,怕他何来?我大明就是跟他对耗也把它给耗死了!
又行了三日,渐渐看到远处的连绵山脉,山上有些低矮的灌木和茅草,始有些绿色。瓦西姆扬鞭一指道:“翻过这两座大山脉,就是我们的地盘啦。”宰赫看看后面,隐约有烟尘升起,急道:“怕是贴木儿的追兵来了,大家赶快进山!”
众人打马进山,顺着山路弯曲前进,七拐八绕之后,来到一座山峰前。这座山峰与众不同,周遭的山峰中以此峰最美,其山体高大且险峻,山腰的花草树木繁多,峰顶有云雾缭绕。瓦西姆提醒道:“这里是伊斯美良人的地盘,山顶上有他们的鹫巢,他们的菲达伊行为古怪,性子狠冷阴毒,还是盼望不要遇到他们为好!”
尹庆问道:“伊斯美良人是什么人?菲达伊是什么意思?”宰赫瞪了尹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问。傅安悄声告诉尹庆到:“伊斯兰人分几大派,逊尼派最大,其次为什叶派,而什叶派中又有一个伊斯美良派,就是在这个山上的。至于菲达伊是什么意思,我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