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领躬身向贴木儿施礼:“大汗,明国使者尹庆和傅安带到!”贴木儿扬手用马鞭一指坐在桌子上的尹庆道:“你就是尹庆?见了本大汗为何不下来参拜?”尹庆早就打量贴木儿多时,未曾想威名远震西方各国的王中之王竟然是个小矮子!尹庆慢慢下了桌,稍稍站稳后,不急不徐的道:“你就是贴木儿大汗?今日观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翻译马科在一旁,将尹庆所言翻出,贴木儿不禁一怔,四下的王公贵族也都一片惊诧,料不到尹庆竟敢出言蔑视大汗,都纷纷将目光注视在这位使者身上。
贴木儿“哦”了一声道:“哼,你还未认识本大汗,就敢轻侮于我,是何道理?今日你要说不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理由来,那你们明朝人的谚语“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可就在本汗面前要改上一改。贴木儿脸色阴沉,语义中充满威胁。
尹庆哈哈大笑,“我哪里还要特意找什么理由,眼下就有的是!第一,本使出使你国,你不在京城也没关系,可你的监国给本使暗下毒酒,把我囚禁在宫内,这可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我可听说你们蒙古人是最热情好客的人!如果说本使被囚之事你不知情,可那我国的前一个使者傅安被囚,就是你下的命令吧?你如此行事,视两国间礼法为无物,岂不叫天下人耻笑?其二,你派人去囚牢提我二人,明知我中毒不能走动,却不提供车马,是何居心?不过是消我等的威风,好使我大明的威严尽失!如此居心,在本使看来,不过是小人伎俩!本使虽可勉强走动,却偏偏不想让你遂愿!让他们抬来,就是要教教你待客之道!”
贴木儿听了,脸色愈发阴沉,斜睨了那头领一眼,喝道:“你退下,到后面去自领二十皮鞭!罚你不查之罪!”那头领不想提人这么个简单差事办砸,面色大变,浑身出汗,唯唯而退。
贴木儿直视尹庆,才发现这个使者真不简单,居然能瞧破自己的机心。其实尹庆自小就在宫内长大,揣摩主子的各样心思不知多少遍了,否则可混不到今天的地位,贴木儿的小心眼岂能瞒他?
贴木儿桀笑道:“明朝使者,本大汗如此对你,是有缘由的。想当初,本汗派使者前去你们王都,拜见洪武皇帝陛下,你们竟然让我的使者跪拜参见洪武,岂不折损我的颜面?如今本汗还没让你们跪拜参见,你等就大感不平,可本大汗觉得如此对你还是轻的,否则,非让你趴着来见!”旁边一个武将道:“大汗,那我们还等什么,叫明朝使者趴下罢!”说完,四下的官员和富商都纷纷大叫“趴下!趴下!”
尹庆不理周遭的嘈杂,心中想,原来之前还有如此一段因缘,怪不得这老头如此对我,记恨挺深啊。正为如何回答措辞。身后的傅安突然哈哈大笑,众人为傅安的异行所惑,霎时都安静下来。傅安笑道:“贴木儿大汗,你二十七年前派出使者出使我大明不假,但有一事我须说明。当时你虽也是大汗,可势力却远不及今日,你派使者到我大明,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想约我国与你夹击东察合台汗国,获大利的是你,二来你也想探一探我大明的虚实,说不定有一天你拿下东察合台汗国后就会进攻我大明。既然你有求于我大明,你的使者怎么会硬得起来?他上朝拜见我太祖皇帝时,太祖皇帝并未让他下跪,是他慑于太祖皇帝的威严而自动下跪参拜的!”
“你胡扯,完全是捏造!”
“我胡扯?尊贵的大汗你别不认账,当年你的使者所携带的国书中,你都自称为臣,这是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要不要本使给你当众背出?”
贴木儿当时势力还弱小,在西域的几十个汗中毫不起眼,哪像今日威风八面?向朱元璋称臣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傅安当众揭他的老底,他体恼羞成怒,唰的打出一个响鞭,恶狠狠的道:“你胡说!你们汉人就喜欢编造故事!本大汗身为成吉思汗的后裔,这几十年来一直以恢复大汉的荣光和帝业为念,怎么会向你们这些懦弱的、不讲信用的汉人称臣?你以为别人不在场你就可以将白羊说成黑羊吗?
尹庆忽然道:“大汗,你不愿承认这丢人的事也就罢了,可你为何将我的前辈傅安使者给囚禁到现在?难道这就是你们蒙古人的信用?”
贴木儿见尹庆转移话题,求之不得,“傅使者他来到本汗的领地,本汗酒肉伺候,好好的招待他,可他却包藏祸心,四处活动,想打听我大军的虚实,这样的奸细难道还要我当使者看?”傅安怒叱道:“想不到你身为大汗也这么不知羞,竟反诬我是奸细。当初你派出的使者满剌哈菲斯,在我大明境内逡巡半年,四处刺探情报,我太祖皇帝仍以礼相待,我来你的属地后,出不离王城,入不逾王宫,何来奸细之说?如今你势力渐大,想与我大明为敌,自然不敢把我和刚来的使者放回去,你打的好主意啊!”
贴木儿词穷理屈,被傅尹二人说的面红耳赤,大失威风,不择说道:“你们的“猪”可汗叛父背侄,是个大坏蛋,本大汗要替上天主持公道!我现在就去要讨伐他!你们汉人都是反复的小人!我要将你们两个斩首来祭奠我军的大纛旗!”说罢一挥手,傅尹二人身后的武士上前就把二人的肩膀给拢住,便欲压走。贴木儿早就从派往中原的奸细口中得知,燕王朱棣已经取了天下,号称永乐。
尹庆和傅安听他斥骂当今皇上,怒不可遏,拼命挣扎但却浑身发软,毫无反抗的余地。
下面的大小官员和士兵等都议论纷纷,有的叫好,有的摇头以为不妥,有的只想看个热闹。正在纷乱之时,忽然尹庆身后的士兵人丛中冲出两个青年人,一左一右直扑向贴木儿的坐骑,二人都手擎弯刀,脱手掷向贴木儿的心窝,弯刀在空中旋转甚速,幻出两团白光。
场中人为这突然的变故呆若木鸡,贴木儿眼见就命丧当场,忽然从斜刺里跳出一个人,此人双手也各掷出一刀,却不是向贴木儿,而是打向原先的两刀,此人的手劲大,他的双刀后发先掷。四柄弯刀在空中相撞,金铁交鸣,纷纷落地。贴木儿在马上突见飞刀来袭,一怔之后急忙往旁边侧身,想要躲开,可他人在马上,怎能摆得开?扑通一声摔下马来。
刺客偷袭!大汗坠马!这都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片刻之后,不知谁人大叫一声:“不好,大汗被刺坠马啦!”四下人等方才醒过神来,大声呼喝,乱成一团!远处的卫兵想上前护主,近处的官宦见事不妙,脚板抹油想溜,前后撞在一起,人们跌跌撞撞四散奔逃。押解尹庆和傅安的士兵回过神来,长枪短刀齐唰唰向那两个青年刺客身上招呼,那二人如何逃得脱?立时被刺的满身窟窿,片刻后又化成肉酱。
尹庆和傅安也为眼前的变故所惊呆,正犹豫间,忽然乱糟糟的人群中有两个毫不认识的人挤到自己面前。这二人也是青年打扮,一声不响,抱起二人就跑,混乱中竟给二人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