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历经万劫,也不知多少次沧海桑田以后,洪荒大地的西北一隅,天然形成了一处洞穴。虽不是什么神仙洞府却不失为避世隐居的好去处。
洞旁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涓流过,岸芷汀兰,百花怒放,丛间蝶舞,枝上莺歌。前方一片不知多少万里的森林,林间灵兽追逐嬉戏。适时深夜,月光倾洒在大地,白日里一片热闹,夜间只剩下声声虫鸣。一只许是渴急的白狐,雀跃着奔至溪边,俯下首来,伸出粉嫩的舌头贪婪的享受着溪水。
忽然,丛间百鸟惊起,白狐蓦然一惊,抬起头来警惕的观望四周,然后犹如羽箭离弦般,化作一道银光弹射而去。白狐刚落荒而逃,林间就传来阵阵轰隆声,听声好似某个庞然大物正疾驰而来,每一步都好似要使地动山摇般。声音渐进,却是一只小山般的黑熊正在追逐一位白衣飘飘的姑娘。那黑熊气势汹汹,举着千斤黒爪,嘴里口水与血水混在一处留下,眼睛也不知被甚利器戳瞎。前方的姑娘血色全无,一只手拿着一只断剑还要捂着左臂的伤口,鲜血倒是染红了半边翩翩白衣。一人一熊追逐着就要出了树林,进到洞前来。
洞内却是一个年龄未满二九之数的少年在盘腿打坐,身上泛着丝丝银光。原来是人类的一个小修士在此避世修炼。正在功法紧要之时,忽听外边吵闹不已,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一时竟然让小修士心神不守,险些被功法反噬。少年硬咽下精血,调息一番便欲继续潜修,但是听声音却渐渐逼近的自己修炼的洞府。无奈之下,少年停止修炼,站起身来,抚了抚青衫上的褶皱,背手出了洞口。再观那少女,被黑熊追逐着出了树林,一眼便看着那洞府,心中“咯噔”一下。那洞府内明显有灵气波动,定是某位修士修炼之处。若洞中是妖俢也便罢了;若是人类修士,自己怕是要落入前有狼后有虎的两难地步。话说回来,即便是妖俢,追求捷径练习魔功专吃别的修士元神而增长功力的也不在少数,自己身受重伤又怎敢奢望对方帮助自己退敌呢。但是,自己却又只能奢望对方能帮助自己了,不然今天难保不是自己的陨落之日。
少年出了洞府看到一只受伤的黑熊追着一只同样重伤的野猫,倒像看到了一个不太高明的笑话般,嘴角微微一扬。为何说黑熊追着是野猫?原来那白衣少女却是一只狸猫修炼幻化而成。少年闭目,嘴里默念一句晦涩的口诀,食指与中指在眼皮上擦过,再一睁眼,眼中似有一道蓝光射出。看了一眼追逐的双方,又念一句口诀,身后所负的青铜长剑仿佛活过来一般,发出一声清脆的长鸣,电光火石的从黑熊仅剩的那只好眼中穿过。黑熊受此重创,哀嚎声响彻云霄,然后转身向来处落荒而逃。
少女见洞口乃一人类修士,心里已凉了一截,已经做好以死相搏的准备,结果对方却毫不犹豫出剑帮自己赶走了黑熊,难免一阵恍惚。然而自己也没有时间来考虑是何原因了,因为自己早已不支,能逃至此处全凭求生的意念在支撑,如今强敌已退自己再也撑不下去,脚下一软便昏倒在地了。
不知昏昏沉沉睡了多久,一阵药香钻入了少女的琼鼻,悠悠睁开眼来,却见少年正在鼓捣着什么,细看才发现却是在捣着一盅草药。少女勉强坐起身来,扯着干裂的嘴唇勉强笑道:“看道友也是有些神通的,炼丹却为何像个凡人?”少年头也不抬,也不回答,只是将药杵一扔,把捣烂的草药递给少女:“把它涂在伤口,那黑熊爪有剧毒,即使修道之人也不能完全抵御,这药有止血解毒之效。你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流血过多气血不足,这里没什么这类的药物,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恢复,倒也是你命大,捡回了这条猫命。”
少女眉头一皱:“阁下既知我非你族类,为何出手相救?”少年已走至洞口,听言停下脚步,微微回过头来道:“众生平等,你我皆修道之人难道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吗?况且我开了天眼观察了一下,阁下身上并无戾气,走的应该不是什么邪魔歪道。如此救人一命之莫大功德为何不做?”少女一怔却没想到对方说的如此道貌岸然,少年苦笑一声:“人妖两道一直纷争不断,究其原因所在,不过是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实则为了夺取妖丹增长修为罢了。妖俢中也有不少专门吸取其他修士元神增长修为的存在,如此看来人、妖两界倒是相同的很呐。好了,你自己把药涂抹了吧,在下先回避了。”少女愣了一阵,也是苦笑不已,退去了衣物抹起药来。
溪水依然欢快着流向远方,少年坐于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数只鸟雀停在肩头,饶有兴味的与一只斑斓的蝴蝶逗弄玩耍,不觉间少女已走至其身后。少女伤势已痊愈,此番正是为了辞行。经过多日相处,少女心中渐渐有了某个青衫男子的身影,到了离别之时竟生出些许不舍,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张口。少年察觉到身后之人,轻轻驱赶走了身上生灵,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转身说道:“道友身子痊愈,可离去了。”少女欲言又止,一咬朱唇:“幸蒙所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是人妖殊途,再相见恐怕各为其主不好相认了。”少年满眼慈悲望向花丛:“你我不甘天道捉弄,逆天改命追求大道,到头来却不如这丛间蝶儿轻松自在。道友去吧!你我两族敌对已无法更改,至少今日这溪边其乐融融。”说罢,两人竟保持了一阵诡异的安静。未过多时,少女忽从腰间取出一锦盒递于少年:“请道友务必收下。”少年诧异之下伸手接了过来,再抬头少女却已不见了踪影。打开锦盒,却见一颗珍珠,少年呢喃道:“轮回珠么。”少年岂能不知少女心事,自己何尝又不是如你一般呢,奈何造化弄人。
少年若有所失般回到洞内,盘腿坐下之时却见地上静静躺着一块玉牌,倒不如何精致,牌上正面书“名窟”二字,翻过来又书有“云岚”。“名窟山的云岚么。”少年摇头排除杂念进入修炼状态。
只是以后的多年,少年常常在修炼之余站在溪边背手眺望着远方。也许目光所及的尽头的名窟山上,也有一位少女在眺望着那所曾经养伤的洞府。
我已许下轮回之愿,望君莫负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