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的顺着云夫人的视线朝云澈身子左侧看去,尚未看清有何异常,云澈和沈婉馨二人行已完礼各自转身立好,她便没瞧见究竟云澈身上有何一样。
“礼成,送入洞房——”
人群一阵起哄推搡,颜栖梧身子被人推了几下,急急退出人群,也就没了一探究竟的兴致,也因此没有看到云澈左手中紧紧握着的正是她那支玉莲簪。那支娘亲亲手传给她,她为了制造假象博得萧亦宸信任而当掉却没能及时赎回,被云澈抢先买去的簪子。
是夜,云家祠堂,云夫人颤抖着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神色甚是不安愧疚,不见一丝娶得佳媳的欢喜。
“枫儿,我擅自作主替澈儿定了一门婚事,是救我命的恩人之女,我们约定以玉莲簪为信物。他说玉莲簪是他娘子最爱的饰物,他日,他会让他的女儿带着玉莲簪到京城来寻我们,届时我们就为他们办喜事。”
“他给我看过玉莲簪,那时一支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簪,由上好的美玉雕琢成一朵盛放的白莲,共有九片花瓣,花蕊嫩黄,精致逼真。”
“枫儿,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你要记着,一定要记着,若是有人拿了玉莲簪到府上,你一定要信守承诺,让澈儿娶她,娶她……”
她的眼角逐渐湿润,一滴泪珠缓缓滑下,这些话,云傲的这些话,她从来不曾忘记,云傲的遗言她更是一心谨守,可是,怎么办,她终究没有达成他的遗愿。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她以为那个女子已不在人世或是忘了他们两家的约定。为何,究竟是为何,澈儿手里握着的分明就是那支玉莲簪。
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将此事详尽的告知澈儿,她以为他们会直接寻到云府,现在她又该怎么办,澈儿已然娶妻,她实是不愿亦不敢再去询问他从何来得来的玉簪,云澈本就不情愿娶妻,是她逼了他,她怕云府会因此掀起轩然大波。
“夫人,少爷房里的烛火熄了,想必是睡下了。”祠堂外奶娘的声音突然传来。
云夫人一怔,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珠,罢了,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只愿云府能安顺,至于对云傲的愧疚,就等她死后与他在黄泉路上重逢之时再亲自向他谢罪吧。
她虔诚恭敬的磕了三个头,郁郁退出了祠堂。肃穆的祠堂再次回复一片安寂,桌案上长明灯烛火微微跳跃,突然,一块牌位倒下,啪哒落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清晰的照出云傲二字。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颜府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香烟袅袅,一女子手拿蒲扇,利落的煎着药,丝毫不见疲顿之色。半晌,女子揭开盖子,凑近闻了闻气味,又见药汁墨黑浓稠,欣慰一笑,将药汁倒出,抹了抹额迹的汗珠,端起托盘匆匆向外走去。
她一路尽挑偏僻小道,小心翼翼走到一处院落,四下打量了一番,放轻脚步快速走进一片漆黑的屋里,“夫人,药熬好了,趁热喝。”
银发女子从床上坐起,接过药碗,仰头,一骨碌喝下,又把药碗递给女子,“素素,辛苦你了。”
冉素素摇摇头,极力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颜栖梧每月要喝的这一碗汤药有多苦多难喝,她是知道的,喝下之后体内有多痛她也是一清二楚。
纤细雪白的手握上她,冰冷却带着坚定,“素素,没事。”“嗯。”她用力点头,双手紧紧反握住那只纤细的手。
“唔,”女子一声闷哼,素素知道是药效发作了,不由愈加用力握住她的手,期冀能给她力量和支持。
女子的面色愈加惨白,咬着布团的双唇不见一丝血色,神情痛苦扭曲,使劲揪着身上床单的左手关节咯咯作响,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苦痛。
良久,素素感觉到握着的手不再绷紧,连忙伸手抽掉她口中的布团,只见白色的布团上血迹斑斑,她心里一酸,险些又要落下泪来,胡乱抹了抹眼角,她将女子裸露在外的双手重又放进被窝。
抬起女子的左手时她吃惊的发现,洁白的床单被生生抓破了,边缘更是血迹斑斑,还残存着同样沾染鲜血的断甲,她慌忙举起女子的手,在见到她蜷曲着的手指指尖处,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五根葱白的手指指尖一片血肉模糊,没有一根的指甲是完好的,不是残留半片指甲,就是指甲整片翘起,鲜红的血液混着凝固的暗红血迹,一片触目惊心。
“素素,简单包扎一下,你就走吧,莫要被他们看到。”女子虚弱说着,始终紧闭着双眼,适才消耗了太多的体能,她实在使不出一丝气力。
冉素素应了,含泪细致快速的帮她清洗、上药、包扎,“夫人,你安心睡一觉吧,我先出去了。”
女子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冉素素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使劲抹去眼角的泪珠,她快速的往自己院里走去,眼看离屋子就几步,她加快脚步,小跑着上前推开了门。
“素素,”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她一惊,仓促转身,握拳的手直挥向黑影。“桑忆轩!”她一声惊呼,及时收住手。“这么晚,你怎么还没休息?”
桑忆轩眸光朝屋里一掠,示意她进屋说话,冉素素想了想,率先走进屋,桑忆轩随后跟了进去,关上了门。
“素素,你为何要半夜偷偷摸摸端了药到夫人屋里?”桑忆轩站定,直视冉素素。自颜栖梧在江南被人偷袭抓走,受到鞭打之后,他伏了高手日夜跟着颜栖梧。
今夜,他亲自往颜栖梧院落巡查,却意外的发现他伏下的人被支开了,他担心颜栖梧安危正欲进院询问,见到冉素素鬼鬼祟祟端着托盘进了颜栖梧屋里,近半个时辰后才又见她开门出来,匆匆回屋。
“哦,是夫人身子不适,特意命我煎了药送去。”冉素素凑到桌前,倒了茶水喝,借此避开桑忆轩探究的目光。她答应过颜栖梧,定不会将这事说与他人听,她必须信守她许下的诺言。
身子不适?桑忆轩眼眸愈发深邃,实际他并未看清冉素素端着的是何物,他方才的话只是试探引诱,不料却被他猜中。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寻常,按说颜栖梧身子不适,定会让司风在旁伺候,冉素素也可大方煎药送药,为何二人要这么偷偷摸摸,甚至支开了他伏着的人马。看来,此事定不寻常。
“素素,我只一句话,照顾好夫人。”他知此事定是颜栖梧授意,她们这么做,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知晓实情,便也不再刻意追问。
“嗯。”冉素素仓惶应着,埋头喝水,怎么也不敢抬头,怕自己满脸泪水的模样会被他看出端倪。
估摸着桑忆轩已走远,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声痛哭,泪珠滚滚落下,很快湿了她的衣袖,她犹若不知,依旧埋首痛哭,似要将一辈子的泪水一次流光。
翌日,司风侍候颜栖梧起身,看到她缠着纱布的手指时很是惊讶,“夫人,你的手?”她清楚记得昨夜侍候夫人休息时,她的手上并无任何伤口,为何一觉睡醒,夫人左手五根手指指尖都裹着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