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你怎么来了?”季渊紧张问道,不敢看向女子清澈的眼眸。
“我想姐姐了,便想来这看看,叨扰几日,可是打扰你们了?”凌若雪柔声说道,清澈的眸里露着不安。
“怎么会呢,既是羽姐姐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们自是欢迎的。”沐芷兰上前拉起凌若雪的手,热络的说道。
“那雪儿就放心了。”凌若雪挣脱女子的手,舒了口气,开心说道。
季渊与季氏二老对视一眼,勉强陪着笑。
君良玉看出季渊的不自在,又看了看浅笑的女子,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在何处,只得暗自琢磨。
“老爷,可以开宴了。”一旁管家出声提醒。
“啊,是了,渊儿,快请大家入座——”季老爷立马回神,换上笑脸,摆手让众人入座。
众人知戏看完了,忙呼拥着入座。
凌若雪被沐芷兰拉了坐在身侧,恰与君良玉对桌而坐。
席间,凌若雪每每抬眸,便瞧见君良玉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她一概以浅笑回之,如是几回,再抬头,便不再撞进那双温润的眸子了。
吃完酒宴,沐芷兰亲自领她到内院厢房,安顿妥当,又关照了一番,才离开。
待她走远,落蓝将屋里一应器具一概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见毫无异常,这才放心收拾起行李。
凌若雪坐了会,觉得心里烦闷压抑,留了落蓝在屋里,独自一人去府里转转。
季府院落是典型的南方风格,院里多假山怪石、小桥流水,便是园里的花也比北方的要娇艳许多。
凌若雪信步走着,却是无心欣赏这些别致美景,她在找桃花,可是,任她将花园逛了遍也不曾看到一株桃树。
她不甘心,又爬上了院里最高的阁楼。
站在阁楼之上,她举目四望,季府内处处花团锦簇,牡丹、芙蓉、杜鹃争相竞放,唯独不见一朵桃花。
没有桃花,这里没有桃花,姊姊,你最爱的桃花,这里没有,他们都不记得你了……
两行清泪滑下女子面颊。
他们害了姊姊,还将姊姊最爱的桃花也毁了。
一方紫色的锦帕递到她眼前。
凌若雪仓惶回头,一袭紫衣的公子满目柔情看着她。
“谢谢。”接过锦帕,凌若雪轻柔擦拭着面上泪珠。
“我曾见过你。”君良玉怜惜的看着她,温柔说道“前些日子我于归去楼赏景,偶然就得一叶扁舟泛舟湖上,一女子翩然立于船头,身姿清绝,如梦如幻,虽未曾看清面目,却惊讶于那满目的银发,今日见得姑娘,方知所见不假,只不知为何姑娘这般忧伤?”
“我不曾泛舟湖上,想是公子认错人了。”凌若雪否认她便是那日女子。
“既然姑娘不愿承认,良玉也不便勉强。”君良玉看出女子心存芥蒂,不愿相交,亦不继续追问,静静陪着她。
凌若雪觉得男子甚是与众不同,不自觉抬眸打量他,但见男子身着一袭紫色锦缎,头束玉冠,乌发如墨似缎,白皙俊美的面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温润如玉,手执描画折扇,高贵却无傲气,俨然是一谦谦君子。
她为男子温润气质所迷,失神的看着他。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倏然回眸。
她不及躲闪,撞进那双黑亮温润的眸子。
微风拂过,携着丝丝花香,从二人身旁绕过,轻轻吹起两人衣衫,紫色的衣摆与洁白的裙摆在空中相碰,又被各自吹开。
“玉公子,原来你在这,叫我一番好找。”季渊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凌若雪仓惶回神,转开视线,向下看去,季渊正立在楼下,昂首看着二人。
君良玉略略有些不自在,探头望去,清了清嗓子,“季渊,你且等等,我这就下去。”
“告辞了。”又向凌若雪颔首。
凌若雪出神盯着楼下季渊,对于他的举动不作回应。
君良玉站定片刻不见她反应,也不计较,优雅步下阁楼。
凌若雪目送两人走远,不复清澈的眸里闪过一抹复杂,他与季渊,原来这么熟稔,他知道季渊过去的那些丑陋事迹吗?他真的是谦谦君子,抑或和季渊一样,是衣冠禽兽,宵小之徒?
“玉公子,你,莫要接近她,她,唉——”季渊领了君良玉到了书房,一心规劝好友,却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君良玉早就觉得季渊的反应异常,季渊这话无疑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迟疑片刻,他关切问道“季渊,你与凌若雪可是有何过节,我观你们言行,实在是觉得怪异。”
按说远亲见面,乃是喜事一桩,即便凌若羽已死,也不至这般生疏见外,况且他观季渊何止见外,简直就是排斥女子,似乎还有些局促紧张。
季渊闻言,深叹一声,起身打开门,四下寻探一番,见未有人迹,复又关门,走至君良玉跟前,与他面对而坐。
君良玉见他这般谨慎,料他定有密事相告,合了手中折扇,正襟危坐,等着他说话。
季渊眉头紧蹙,又暗自挣扎了许久,这才压低了嗓子,缓缓说道:“玉公子有所不知,我第一位夫人若羽并非如外人所知的是患病不治而亡,其实,其实是我们,我们害死了她。”
“怎会如此,当中是否有何误会?”君良玉自付看人待物眼光独到,显有失察,他虽与季渊相交不过三年,然观他为人,慷慨大义,绝非是心存歹念,狠心毒辣之人,又怎会做出害死发妻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此事还要从三年前凌老爷谋反之事说起,凌氏一族被判满门抄斩,我季府上下本也难逃一死,幸得当今丞相鼎立相助,提出以若羽和两个孩儿的性命换我季府上下老小周全,我答应了。”季渊缓缓道出当年往事,俊朗的面上难掩苦痛。
君良玉凝神听着,温润的眸子亦染上哀色,他看的出季渊的痛苦与挣扎,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如若不放弃妻儿,死的就是他至亲的爹娘和这一院的人,这件事,不论是谁碰到,必定难以抉择,痛不欲生。
“季渊,此事不能全然怪责与你,你毋须这般自责。”君良玉拍上季渊肩头,宽慰他。
当真是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君良玉感叹。
“不,你不知道,凌老爷与我季府有活命之恩,当初若不是他慷慨教授经商之道,又备下了巨额嫁妆给若羽,我季府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
季渊一股脑将季府这些秘密之事尽数说了出来,三年了,三年来,每每想起美丽的妻子与一双乖巧的孩儿,他都会心痛万分,他知道自己愧对他们,他配不上若羽。
这下,君良玉沉默了,纵然他深知季渊做出此种选择亦是身不由已,可是,他仍然不禁为那个不曾谋面的女子感到心痛,无论如何,被自己的夫君背叛对于任何一个女子都是种太大的伤害。
“若羽并不知道我们与丞相的交易,自责不已,在我季氏宗祠跪了三日三夜请罪,她那么善良,我却,却狠心舍了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忆起亡妻,季渊再也抑制不住,埋首痛哭。
君良玉知他压抑了太久,也再想不出任何宽慰之词,唯默默陪着,让他哭个痛快,好好发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