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衍。”柳子郁一脸正经,丝毫没有饮酒作乐的迹象。“她的身子……”
“她?”凤衍不解。随即醒悟,凌若雪?那个骄傲的女子?“她的身子受损极为严重,观她今日之状,怕是心脉受了寒。”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的喝着酒。
一杯杯烈酒下肚,柳子郁的神思已不太清明,恍惚间,他似是来到了那棵柳树上。宸王大婚之夜,他奉命暗中监视她,那个喜庆的夜晚,他亲眼见证了一个新嫁娘的孤寂。此后的无数个夜晚,他总会不自觉的隐在柳树上,默默的看着她,不知从何时起,那抹坚强的白色牢牢的烙在了他的心上,再也无法割舍。
烈酒入腹,灼热了肺腑,终是暖不了那颗孤寂的心,没能化作相思泪,却是凭添了满腹相思。
天色渐暗,萧亦宸放下手中朱砂,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批了一下午的公文,神思已是混沌。自案前起身,打开门,灰色的走廊上,一抹黑色静静躺着。弯腰拾起,熟悉的白莲图案,他记起这个香囊正是凌若雪答应送给他的那个。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她,还是念着自己的。
将香囊收进胸前暗袋,他会心一笑。
揽月院,李月怜将手中粉蓝的荷包里里外外细细翻了遍,确定并未有任何异常,想起落蓝亲手将荷包交到她手上时别有深意的眼神,拿起桌上的荷包,她决定亲自去落雪园走一趟。
“来了。”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来,落雪园静廖的院子里,铺着锦缎的石桌上摆着几碟糕点并两盏热茶,凌若雪倚桌而坐。
莲步轻移,她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你特意引我来此,所为何事?”
“不要见柳子悠与水柔柔。”这世上对她好的人着实不多,她实在不愿伤害他们。
还是没有放下仇恨么?准备要动手了么?只是,不知她意欲何为?李月怜虽不知凌若雪背后有何人相助,却是知道此次回来的她身份并不简单。落雪园里那批伺候的丫头都是在她进府前的一两个月来到王府,这件事未免太过于巧合。她与李嬷嬷念着凌夫人当然的活命之恩,自是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她摇摇头,甩掉脑中的愁绪,罢了,她想,欠了债总是要还的。而她,定当紧闭院门,作壁上观。
宏儿也已醒来,柳子悠无须在床畔守着,挺着肚子在前厅喝补汤。
“滚开!”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柳子悠忙让贴身丫头嫣红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王妃,是凌侧妃在院门要进来,给侍卫拦住了。”嫣红匆匆回来禀告。
“拦住了?”放下空空的汤碗,她忍不住得意,眉开眼笑。“那咱们就瞧瞧去。”
被拦在院门的凌若雪远远瞧见柳子悠大腹便便的走来,嘴角微挑,终于忍不住要出来看热闹了!此时的柳子悠心里别提有多欢喜,凌若雪被拦在了院外,这不是摆明了宸王最宠爱的还是她。
“姐姐,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温柔的话语,笑盈盈的脸,好一个温婉大方的王府女主人。
凌若雪嗤笑,“唉,我也想着进去看看坐坐,耐何他们不放人。”含着冷意的眸子扫过守门的侍卫。
“这……”柳子悠看了看侍卫,颇为难的说:“他们是王爷安排的,我也……”
合着把王爷抬出来涨身价来了,凌若雪却不点破,一脸遗憾道“这样啊,那我就在这院门处把话说了吧。我来这呢,是想找小王爷的奶娘出来问几句话,不知王妃可否将奶娘叫来?”
满意的看到柳子悠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她继续侃侃而说“我那日明明没有伸腿绊奶娘啊,她怎么就摔倒了呢,还有啊,她摔倒时怎的没有将小王爷牢牢护主,反而像是用力丢了出去呢,我记得那离围栏有好些距离的,就算没能抓牢也不至于飞了出去呀。”似烂漫的小女孩怀着难以理解的困惑般,她以极其天真的语气一口气说完。
柳子悠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她本来的计划是让奶娘装作被凌若雪绊倒,不小心将宏儿摔伤了,却不想奶娘过于紧张,用力太大,竟然将宏儿给甩了出去。她本就担心计谋被拆穿,暗中早已恐吓了奶娘一番。眼下,凌若雪说得头头是道,她毫无准备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该不会是奶娘她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赖在我头上吧。”
又是重磅的一句话砸下,柳子悠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嫣红眼疾手快的搀住她。“凌侧妃说笑了,奶娘怎么会诬赖您呢?”
哦,这个丫头倒也不是个善主,竟有这份临危不乱之胆色。凌若雪颇为讶异。
“何不把奶娘召来问个清楚,本王也很想知道真相。”
悠兰院正厅,奶娘朱氏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等候发落,适才嫣红将她领来时,已言明,若她胆敢把真相说出来,那她家中老小休想活命。
“朱氏,将那日之事再详细说来。”
底下跪着的人闻得萧亦宸威严的声音,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那时她丢下家中嗷嗷待哺的儿子进得王府来做奶娘,本是为了得到那份工钱贴补家用,现在却被卷入王府妻妾的斗争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日是凌侧妃伸腿绊了奴才,奴才才会失手摔了小王爷,求王爷恕罪。”她不欲做这害人之事,为了家中老小,唯有对不住凌若雪了。
“哦?”大红的绣花鞋出现在朱氏看向地面的视线里,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是,本妃明明伸腿绊你,你这奴才怎的睁眼说瞎话。”
“奴才不敢作假,请王爷明察。”
“那,本妃问你,依你所言,本妃是铁了心要害小王爷,那为何本妃还要跳进池中救小王爷?”
“那是你假装好意,想博得王爷的欢心。”柳子悠急急插话。
“柳王妃此言差矣,在我看来,我能活下来,已是老天爷格外的恩赐,又岂会为了区区王爷的欢喜,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柳子悠你把萧亦宸的宠爱当作稀世珍宝,我凌若雪却是弃之如敝。
“我们怎知你不会。”
“够了。”萧亦宸怒,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表示她不稀罕他,这使他倍觉难堪。
“朱氏,你真的确定是本妃绊了你?”似不经意的,她右手抬起,顺了顺额迹的发丝,袖口衣衫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奴才……”朱氏抬头瞥到了凌若雪手腕上那串手链,心跳竟生生漏了一拍,那是她亲手编了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难道说,她的家人在她手上?
“是奴才记错了,奴才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怕王爷、王妃处罚,这才将事情推在侧妃身上,望侧妃恕罪。”眼下,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说辞,她只愿她们能放过她的家人。
柳子悠与嫣红对望一眼,甚为不解朱氏为何会改了说辞。
“朱氏,你说辞前后反复,真相究竟如何?”萧亦宸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突然的转变。
“你确定是你自己不小心?”凌若雪幽幽的声音再次想起,于朱氏无异于索命之声,她竟不打算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