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之间,完颜杺并未起身,而是将羊肉片慢悠悠的沾满作料,放进嘴巴里面,细细咀嚼,甚至连眼眸都未曾向门口看上一眼。
“四哥,你看看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咱们两个的面儿,竟是连请安的规矩都免了。”说完却笑了笑,待四爷坐下,才稳稳的坐在完颜杺的右手边。
完颜杺眼眉一挑,看了十三爷一眼,说道:“十三爷,照您的说法,您和四爷不来,我这得就得一直饿着肚皮不可?”
四爷噗嗤一乐,说道:“十三弟,这丫头话里话外的,是在怪咱们来晚了。”
十三爷早已将涮好羊肉放进嘴巴,边吃边笑,说道:“早知她是个小心眼的……”
完颜杺瞪了十三爷一眼,说道:“十三爷,食不言寝不语,此乃古训。”
四爷哈哈一笑,为完颜杺夹起一筷子羊肉,说道:“你也多吃些,怎么瞅着又瘦了些?”
完颜杺回眸笑了笑,说道:“哪儿有,我怎么觉着最近倒是胖了……”
“你这是心宽体胖,布尔古得那小子回去察哈尔争王位去了,外带装模作样的为那个大哥悲痛一番,怕是一年半载的都顾不上你这个惹事精。”十三爷说道。
完颜杺笑了笑,说道:“这倒是,我倒是愿意这辈子都听不到布尔古得这个烦人的名字,要是草原上的风儿大些,将这人吹啊吹啊的吹的没了踪影,那才是我愿意见到的!”
听到这话,四爷十三爷相视一笑,察哈尔老王爷病重,若是一命呜呼,这布尔古得怕是要守孝三年,远在草原,他已然不是他们面前的威胁……
四爷嘴角微挑,说道:“身子可否好些了?”
完颜杺眼眸弯弯,说道:“好些了,就是偶尔有些咳嗽。”
四爷点了点头,说道:“明个儿我让下人送些上好的川贝来,你记得让厨房炖了来吃。”
十三爷接着说道:“四哥说的是,你别整日里迷迷糊糊的,咳嗽可轻可重的,莫要落下病根儿才好!”
完颜杺低头吃着,嘀嘀咕咕的说道:“知道了,就你啰嗦。”
透着微微的热气,四爷的眸光隐隐约约的看不大清楚,却似有似无深深的看了十三爷一眼,转过眸子,说道:“回府之后,没什么事儿吧?”
这话音却似乎意有所指,完颜杺心中一动,四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府里有什么事儿?莫非问的是依兰小产一事?
见完颜杺沉默不语,四爷又淡淡的说道:“小杺,有时候,有些事儿,并不是你应该去管的,也不是你能去管的,明白吗?”
“这事儿四爷如何知晓的?完颜杺撂下筷子,眸色一转,说道。
“大约听你大哥提起过,这事儿……并不是你该过问的。”四爷沉声说道。
完颜杺蹙了蹙眉头,眸色一黯,说道:“四爷,这本就是完颜府中的家事,完颜府里面住着的都是我的家人,没有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之分。”
“我家里人出了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四爷府里若是出了事儿,难不成也分该管不该管吗?”完颜杺的语气重了重,说道。
四爷敛了笑意,眼皮子垂下,默然不语。浑身下上却散着一股子微微的凌厉之气。
完颜杺心头颤了颤,她知道,他这是在气她……
“咳咳……小杺,你是愈发没规没据了,怎么能如此和四哥说话!”十三爷缓缓说道,边说,还边向完颜杺眨了眨眼眸。
完颜杺同样垂着眼眸,默默的坐在那里,不是她存心惹四爷生气,她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依兰这件事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妥协,那个莫名其妙死去的孩子,是她大哥的骨血,不是毫无干系的外人!她早就将这府中的所有人,认作是自己的亲人,亲人出事儿,她就必须要管!
这些话在心里转了几遭,望着四爷渐渐有些发白的脸色,几次想要张口,却还是喃喃的说不出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面静谧无声,只有那沸腾的汤水“咕噜咕噜。”翻滚着,冒着灼灼的热气,三人脸上的神色各有不同,却隐在蒸腾的气息之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原本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却是吃的不欢而散,四爷沉着脸拂袖而去,十三爷狠狠瞪了完颜杺一眼,轻声说道:“你有本事,能惹四哥生气!”
说完,头也不会,跟着四爷身后匆匆而去
完颜杺垂头丧气的回到屋内,桌上的残羹剩饭早有下人撤了去,只剩下若兰轻轻的为她倒了杯茶水,说道:“小姐,喝点儿茶,去去羊肉的膻气。”
完颜杺紧紧咬着下唇,看了若兰一眼,说道:“若兰,今日我对四爷那般说话,是否太过?”
若兰缓缓将茶杯送到完颜杺的面前,垂首说道:“小姐,奴婢是个奴才,懂的不多,但是……四爷他毕竟是个皇子。”
是啊,他不仅仅是个皇子,还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完颜杺心头一紧,对于今日脱口而出的那些个话儿,淡淡的有些后悔。
火炉中的碳烧得“噼啪。”作响,惹得完颜杺心头更是烦闷,抬眸说道:“明个儿陪我出去逛逛,总是闷在屋子了,烦闷的紧!”
若兰眸色一沉,只是点头说道:“是,小姐!”
冬日暖阳之下,完颜杺眯着眼眸,身后跟着若兰李乐,晃晃悠悠的随意走着,不一刻手中已然攥了一串儿红彤彤的糖葫芦。
清朝的糖葫芦并没有现代那么多花样儿,就只是红得喜人的山楂裹上亮晶晶的冰糖,一串串的插在草把子上,扛在小贩的肩头,走街串巷的叫卖。
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一等一的好滋味,完颜杺边走边吃,一会儿的功夫,一大串冰糖葫芦便进了她的肚皮。
远远的,一圈圈密不透风的人群中,传来阵阵叫好声儿,完颜杺好奇的望了望,无奈人群裹得太过严实,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却是一丁点儿都没瞅见。
莫不是卖艺的?什么胸口碎大石啊,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曾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幕幕卖艺的画面彻底勾起了完颜杺的好奇心。
另外,做小姐还有一样特别的好处,那就是不用自己去挤,只要默默递给李乐一个眼神,这伶俐的小厮,自然会用力分开人群,将完颜杺带到人群的最前面。
出乎意料的是,和其中围着的,既没有硬汉表演胸口碎大石,也没有光头和尚表演刀枪不入,而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在给一个坐在凳子上的老者治病。
那老者花白的头发稀稀落落的变成一个小小的发辫儿,身上的粗布衣服可以看出来他生活的窘迫,右腿上的裤脚儿已经被高高挽起,一处明显的烂疮,腐烂到几乎看到骨头,即便是远远瞧着,也觉得甚是扎眼。
“各位乡亲们,你们看看这位大爷的腿,烂疮烂成这个样子,若是再不治,轻则这腿保不住,重则要了性命!”那小姑娘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