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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铁木真的经历是使他的一生充满了双重人格的重要原因,在他的身上,人性的光辉和原始的野蛮同时并存。一方面,他有时报复心极强,可谓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另一方面,他展现的仁慈与爱心,连身边的人也很难理解。

血族复仇,是人类社会初级阶段的一个普遍现象,因为在蒙昧时代的亲缘关系至高无上,因而复仇也常常成为领导者团结本部族、本部落、本氏族、本家族,增强凝聚力的一种有效途径,也是在物质贫乏的蒙古高原上,人们获取财富和人口(奴隶)的不二法门。铁木真生活在那个时代,自然也不能免俗。对于配合大金杀死先祖俺巴孩、毒死父亲也速该的世仇塔塔儿部,蒙古部几代人都付出了巨大努力,多次大兴复仇之举,然而由于塔塔儿部也是能征善战之辈,因而长期没有取得很大成效。

青年时期曾被同样“纯洁出生”的蒙古泰赤乌部欺凌的铁木真,在克烈部的帮助下,大败泰赤乌部于斡难河畔,其首领及家属悉数被处死,部众皆分别充作奴隶。从此,泰赤乌这个曾经在蒙古高原上闻名遐迩的强力部落,终遭灭顶之灾,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但是就在铁木真和克烈部王罕结盟,并成功地征服了札答兰、泰赤乌、合答斤、山只昆等蒙古强敌的同时,金朝统治者通过三次北征,不仅极大削弱了塔塔儿部的力量,给铁木真讨平后者帮了大忙,而且由于三次北征元气大伤,给金朝自己日后的灭亡也自掘了坟墓。

1201年,蒙古高原上包括合答斤、山只昆、塔塔尔、乃蛮、蔑尔乞、弘吉剌、札答兰等在内的十二部,共同结盟,准备与铁木真、王罕一决雌雄。这是一场争夺草原霸权和游牧民族话语权的重要战役,临时拼凑、各怀其志的十二部,显然不是军事天才铁木真的对手,短短一天时间,其联军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稍事休整,铁木真乘胜追击,发动了讨平世仇塔塔儿部的战争。这次战争有多个值得关注的瞬间:其一,是铁木真在崛起后,第一次明确地发布了统一的军令政令,如军人统一指挥和行动,战利品须论功行赏等,从而使得战斗力大大增强;其二,由于塔塔儿部是蒙古高原上不亚于蒙古部的大部,因而它被歼灭,不仅仅意味着铁木真为自己的部族的先祖们实现了“完美报复”,而且为他积累了巨大的物质和人力财富,为以后挺进中原、走向世界走出了第一步。

由于塔塔儿部的激烈抵抗,尽管铁木真和王罕最终取得了胜利,但其联军也遭受了巨大损失。新仇加旧恨,铁木真在塔塔儿部被征服后曾表示:由于过去塔塔尔人伤害了我的父祖,我应当为他们报仇雪恨。他下令将高于车辖的塔塔尔人全部杀掉,剩下的分配给本部贵族做奴隶(婢),并分散各处。

不过,这项不得人心的残暴决定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毕竟这种违反人性本质、伤及无辜的做法,即使蒙古部众也不会心甘情愿去做,再说本来双方就犬牙交错,联姻、通婚、交往非常普遍,因而蒙古部的贵族们实际上帮助很多塔塔尔人躲过了这次劫难,直到今天仍然有当年塔塔儿部人后裔存在。

经过数年大规模部落之间的战争和整合后,羽翼丰满的铁木真不可避免地要和王罕“摊牌”了。克烈部曾经是蒙古高原上历史悠久、人口众多、实力强大的大部,但是首领王罕的贪婪与残暴,与铁木真爱民如子、赏罚严明形成了鲜明对照,因而双方的战争即使还没有发生,但胜败显然已有了结论。1203年,铁木真在经过数次求和动议未果后,毅然发动了歼灭克烈部的攻势,并通过分化瓦解和军事手段并举的方式,很快就大败克烈部军队,王罕和其子桑昆落荒而逃,后分别被其他部族所杀。

克烈部人都被铁木真分给了蒙古各部,其后裔今天主要存在于哈萨克人中间,如哈萨克斯坦的部族之一的克烈部,当为其血脉的延续。

铁木真征服克烈部,是一个划时代的事件,自此,蒙古高原上,铁木真已经三分有其二,“帝业”始现雏形。

建帐于阿尔泰山一带的乃蛮部遂成为蒙古高原上唯一能够与铁木真抗衡的力量了,这个主要信仰佛教和萨满教的游牧部族,因为长期经营物产丰饶的阿尔泰山,并且与传承了中国中原文明的西辽朝比邻而居,因而经济文化都比较发达。本来,乃蛮部边将杀死了逃命的王罕,对铁木真来说是一个功劳,但是,缺乏头脑的乃蛮部首领太阳汗及其子屈出律,不仅自视甚高,而且对对手铁木真和蒙古人根本没有深入了解,就草率地决定东进高原,欲一举歼灭对手。

与此同时,天才的军事家、政治家铁木真正在进行意义深远的军事组织变革:他下令蒙古人正式实施十进位的军事编制形式,根据游牧民族“出则为兵、归则为牧”的特点,将部族百姓和军队编成了十户、百户、千户等层级的组织,委派各级那颜担任首领,即十户长、百户长、千户长等,还组建了嫡系的、战斗力最强也最为忠诚的宿卫、侍卫军。这种变革,表面看是一种军事组织适应发展的改革,实际上由于游牧民族兵牧合一的特点,对蒙古人生活方式、政治形态等方面都产生了非常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军事组织变革的完成,克服了部落联盟的松散性,建立了类似于中央集权式的政治和军事结构,强化了领袖的权威和力量,为日后蒙古人南征、西征直至建立大帝国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乃蛮部面对已经成为不折不扣战争机器的蒙古人一触即溃,中箭而身负重伤的太阳汗,最终在战场上结束了一生,整个战争仅用时不足两天,就以铁木真的完胜而告终。太阳汗之子屈出律仓皇逃往西辽首都八剌沙衮(今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托克马克市附近),被笃信佛教的西辽末帝相中做了乘龙快婿,未几,屈出律干脆逼着老岳父做了实际上的太上皇,自己独掌西辽大权。

屈出律的到来,使得西辽加快了灭亡的速度,反过来加快了铁木真征服中亚的进程。屈出律原本不信佛教,在爱妻影响下,不但很快皈依了佛教,并且展开了一场强制非佛教徒改宗佛教的运动,为此,他派出西辽军士逐个进驻西辽百姓家中,监督改宗,从而完全改变了西辽历代皇帝宗教政策兼容并包的大好局面,为铁木真成功获得中亚穆斯林的主动拥戴和内应、最终消灭西辽创造了先决条件。

铁木真要求别人对他必须是无保留地忠诚,否则就是无情的报复。西夏的下场就很典型,建于汉地西北的西夏,本为党项族人,因受汉化影响很深,自诩为炎黄子孙、上古夏朝之后裔,故定朝名为大夏,又因地处汉地西部,被称作西夏。

1205年(西夏恒宗天庆十二年、金章宗泰和五年、南宋宁宗开禧元年)铁木真初次征伐西夏即大掠而归,还逼迫当时在位的西夏恒宗李纯祐称臣纳贡。

1207年,铁木真借口西夏没有认真纳贡,第二次派军征讨,占领了西夏边防要地斡罗孩城;

1209年3月,铁木真亲率大军第三次征讨西夏,到9月时已攻至夏都兴庆府,见久攻不下,铁木真自引兵将黄河水灌入城中,结果,水未入城,反而淹了蒙军驻地。后西夏襄宗李安全把一位皇室之女桑和献给铁木真,蒙古兵方才退去。

1217年12月,铁木真命称臣的西夏派3万兵马夹攻金朝。西夏看出了这个计谋,坚拒不从。于是铁木真又以夏之“礼意渐疏”为名,第四次征发西夏,掳掠一番后北返。

1224年2月,铁木真以西夏“阴结外援,蓄异图”为由,派大将孛鲁领军第五次征伐,杀死夏军6万余人、百姓无数、掠去牲畜30余万头,在西夏献宗李德旺上表求和后息战。

1226年春,铁木真以西夏没有及时随黄金家族向中亚、欧洲征讨和没有交纳质子为名,亲率10余万大军从漠北南下发动了以灭亡西夏为目标的第六次征伐。先后血洗西夏之黑水城、斡罗孩城、沙陀、应理、灵州、盐州,直抵都城兴庆府。

谁知对西夏的最后一战无往不胜的蒙古铁骑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激烈抵抗。多年内乱不已的西夏王廷和百姓军民,在外侮面前,表现出了高度团结和极强的战斗力,持续了四个月的战役,不仅让蒙古人损兵折将,而且铁木真还在一次狩猎中意外受伤身亡。(另一说:是党项人的优质弓弩造成铁木真受伤而亡)。

按照常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对西夏党项人的抵抗恼羞成怒并且受了重伤的铁木真在1227年夏天离开人世前,叮嘱蒙古军对党项人格杀勿论。

铁木真亡故后,蒙古人对党项人进行了种族灭绝式的杀戮,令当时曾经繁华一时、号称塞上江南的的兴庆府以及西夏大片国土血流成河,屠杀、抢掠和焚烧之后,土地变成了无人的荒漠,漂亮的城市荡然无存,碧绿的庄稼被沙砾掩埋……使得今日我们只能从一些诸如遗址、碑文等文明的碎片中窥探当年那个为世界瞩目的灿烂文明。

铁木真久有图天下之大志。在他率领蒙古人南征西讨不断取得胜利之后,征服的目光转向了金朝。他早年为了生存需要,曾经隐藏了对女真人杀害先辈的仇恨,而主动争取过金朝册封。但是,当蒙古人的实力强大起来以后,杀父之仇令铁木真对金朝必欲除之而后快,因为金朝每存在一刻,都会勾起他幼年丧父后难以言表的痛苦,都会唤醒他内心的自卑和委屈求全的记忆,都会让他重温自己曾经无奈的奴颜卑膝,这是骄傲的蒙古人所难以忍受的。

于是,铁木真每每与金朝作战,都要把女真人杀得片甲不留,对金皇室的灭杀更是不遗余力。自完颜阿骨打立国凡九帝、历120余年的女真皇室,本应像众多在中国历史上历朝传代的王朝一样,如李氏、刘氏、赵氏、杨氏、朱氏等等,留下无数的子孙,而今日所剩完颜氏人却屈指可数。仅在1233年(金哀宗天兴二年、南宋理宗绍定六年),蒙古大将速别额台在当时金都汴京守将投降后,将抓获的两位完颜氏宗王和500余名金宗室贵胄一并斩杀,二位宗王妻子则被送至哈拉和林受尽蒙古士兵的侮辱……

有人说,在铁木真的语言中,集体屠杀占领地的人民包括投降者,是他的“惯用语”;有历史学家曾经说过,在铁木真建立的黄金家族中,恐怖的屠杀正是他要建立的制度。其实不能一概而论之,在中世纪的人类历史上,民族间的互相征伐和征服进程中,杀戮甚至是对无辜平民的屠杀是屡见不鲜的,也是生活在今天和平与文明环境中的人们所难以想象的,但是对待历史,我们应该有客观的眼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

就是铁木真这样一位被一些人称做“暴君”和“刽子手”的人,却被另外一些人认为仁慈和宽厚、富于情感且持之以恒,他内心深处,一直存有坚定地保护那些勇敢的牺牲者的信念,这种信念既带有明显的铁木真特征,又反映出他作为标准游牧领袖对“自己人”讲求信义的理念。

史书叫做白鞑靼的蒙古系汪古部落就是一个鲜明实例。这个部落在黄金家族兴起之初,是臣服于金朝并为其镇守长城一线的,但是,在铁木真和金朝的军事斗争中,汪古部总在关键的时候为蒙古人让开交通要道,使铁木真得以轻易地冲向金朝的腹地。同时,这个部落坚决地支持铁木真对阿尔泰山周边霸主乃蛮部落的战争,这样也造成汪古部首领阿剌忽思的斤被对手杀害。后来,铁木真不仅为汪古部复了仇,而且亲自抚养阿剌忽思的斤的儿子成人,把自己钟爱的女儿嫁给了他,还赐给他以巨大的财富;元成宗铁木尔还把爱女爱牙迷失公主嫁给了阿剌忽思的斤的后人阔里吉斯王子。

铁木真认为自己最忠实的奴仆是前辽王室的耶律留哥,此人1212年在辽河流域起兵跟随铁木真与金开战,1213年,被铁木真封为“辽王”。1220年死于黄金家族征服中亚花剌子模的战役,因为战乱,其家人一时不知去向。铁木真一直没有放弃对耶律留哥后人的寻找,终于在1227年最后攻克西夏首都兴庆府、也是铁木真离开人世前,耶律留哥的王后和两个王子找到了铁木真,自然也得到了铁木真无比温暖的关怀。

铁木真身上,一方面是领袖人物通常具备的贤明和自我克制,表现在他以恒久的坚定意志来推行其一手制定的蒙古人“宪法”——《札撒》以及其他相关法律法规,并严格用来约束他的四个儿子和帝国的管理团队,另一方面又是他出身于游牧民族那种与生俱来的、信马由缰式的征服方式,表现在黄金家族对所征服地域和人民阶段性地采用大屠杀的恐怖政策。

长期生活在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特定的环境和生产力水平的总体落后,造成他们对各类匠人、工程师、商人有着比较特殊的好感。作为大汗,铁木真更不例外,他在征服进程特别是屠杀中,受耶律楚材的影响,唯有对各族人民中的工匠优待有加,每当攻破一座城池,当地的工匠们不仅被免于一死,而且能够吃饱穿暖,因为他们能够生产出蒙古人不会制作的日常生活器皿,善于修理蒙古军队的军械,帮助制造攻城机和火器等。这些工匠在帮助黄金家族进攻伏尔加河、多瑙河、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乌浒河等流域的城市要塞时发挥了巨大作用。

铁木真后来把这些工匠随队带往中亚、东欧,一方面继续发挥他们的武器制造技术,另一方面则有意让他们享受一点蒙古铁骑的胜利之果。怎奈这些工匠中长期受儒家思想浸染的那部分契丹、畏兀儿人等,骨子里“离土不离乡、离乡不离土”的魂魄,使他们根本不理解出身游牧、四海为家的铁木真的好意,后来不是战死在异域他乡,就是历经千难万苦、悄悄跑回中原了,少量留在中亚的也都融入到了当地人之中。

铁木真对出身于契丹皇族、曾经世代在金朝为官的耶律楚材非常信任,有时可以说言听计从。在蒙古人征服进程中,铁木真为了对反抗者进行报复,常常把整个地区都夷为平地,但也会因为耶律楚材等一两个信赖之人的建言,而对被征服地域的人民网开一面。

总体说来,铁木真是蒙古民族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位著名的英雄人物,他成功地团结了蒙古族人民,有史以来第一次实现了民族的统一,使原本处于奴隶制社会状态的蒙古民族迅速向先进的封建社会过渡,生产力和生活水平也有了很大提高。在中国历史上出现的无数游牧民族,无论曾经怎样如日中天,大都没有摆脱昙花一现的宿命,而唯有蒙古民族,在经历了铁木真的黄金家族以后,至今仍然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铁木真的家族,通过西征不仅灭亡了中亚、西亚、欧洲的众多国家和民族,而且先后灭亡了中国割据政权西辽和西夏,并最终灭亡了位居中原的金朝和南宋,由铁木真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建立了蒙古、元朝二位一体体制的大帝国,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统一的封建王朝,从而改变了中国在隋唐以降几百年时间分裂局面,为这个多民族国家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据志费尼著的《世界征服者史》载,到1224年左右,铁木真就已经创立了黄金家族大帝国的雏形。他把从海押立和花剌子模至撒哈欣及不里阿尔,以及也儿的失河(今额尔齐斯河)、咸海里海以北及被突厥人称作“金山”的阿尔泰山北麓赐给了长子术赤,并命他继续征服钦察草原以及俄罗斯、东欧平原各国,命术赤把其汗庭建于也儿的失河流域;把阿尔泰山南麓到阿姆河、锡尔河一带西辽旧地赐予了察合台;把叶密立和忽巴黑赐予窝阔台;把哈拉和林为中心的蒙古本部和一部分新征服的汉地赐予了幼子拖雷。同时,铁木真还诏命蒙古军队统一指挥,由整个家族共同治理所征服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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