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散不偶世,本自餐霞人——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立俗迕流议,寻山洽隐沦。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
此后谢惠连、鲍照间有此体,如谢之《西陵遇风献康乐》第二首、鲍之《箫史曲》,皆律体。到了谢眺才作得多了。集中全律体押平韵而且裁对工整者多至八首。共押仄韵及裁对未工者为二十七首。其后,这种作品几不胜数,如刘绘之《有所思》,简文帝之《折杨柳》元帝之《咏阳云楼檐柳》,《折杨柳》,沈约之《伤谢眺》,江淹之《效阮公诗》第三首,任昉之《出郡传舍哭范仆射》第一首,柳恽之《捣衣诗》第二首、第四首,吴均之《主人池前鹤》,何逊之《临行与故游夜别》《慈姥矶》,王籍之《入耶溪》,是其尤脍炙人口者。
§§§第二节律诗的句的组织
律诗的章的组织,前面已讲是颜延之完成的。律诗的句的组织,脱胎更早。盖卓文君的《白头吟》中已有: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之句。苏武《杂诗》亦云:
“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此实五言律句的萌芽。魏晋人铺用渐多,而裁对益整。于前录颜、谢、鲍诸作中,可以概见,然犹呆板生硬得很。如:
“虎啸深巷底,鸡鸣桑树巅。”
“南津有绝济,北渚无河梁。”
“百城各异俗,千室非良邻。”
等联都是勉强凑对,全无诗味,不过粗具偶句之间架而已。直到谢灵运的妙笔施以雕琢绘饰,然后“美轮美英”,庶几邻于大成。
大谢纪游诸作其神工默运,摹画山水处,实开唐律声色之先河。观其名句如:
“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崖倾光难留,林深响易奔。”
“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
乃知其功候之深,亦即律诗的进化之又一进步也。梁、陈、隋间人专工琢句。如庾肩吾《泛舟后湖》:“残虹收度雨,缺岸上新流”;张正见《赋得白云临浦》:“疏叶临嵇竹,轻鳞入郑船”;江总《赠人》:“露洗山扉月,霜开石路烟”;隋炀帝:“鸟击初移树,鱼寒欲隐苔”,皆成名隽。章法既备,句法复成,律诗的进化之组织的一部分已经告毕了。
但专有组织不能称律诗,必更平仄协隐,声调铿锵而后可。次论律诗的声调的进化。
§§§第三节五律的平仄
声调本包括平仄与韵法。律诗二、四、六、八句为韵(间亦有起句入韵者),是中国诗最古最普通的韵法,不必赘论。兹专论平仄。
有句(单句)的平仄,有节(两句为一节)的平仄,有章的平仄。盖字与字相协则句有平仄,句与句相协则节有平仄,节与节相协则章有平仄。单句的平仄兼见于古、近体,故勿论。唯两句相连,各相调协,即谓节的平仄是也。古体中间有之,然较仅矣。节的平仄愈多,则古变近之征也。节节皆有平仄,且互相调协,则全近体矣。
五言诗节的平仄,自五言诗体诞生之日便有了。苏武《杂诗》中: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寒冬十二月,晨起践严霜。”
之句,已经平仄妥帖了。不过这还是散句。律诗的特点在其对句,故论律诗的平仄当自对节句的平仄起。对句节的平仄苏武的诗中也有了。如:
“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
一联便是。东汉辛延年的《羽林郎》中亦有数联:
“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
“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宋子候的《董娇饶》中亦有一联:
“秋时自零落,春月复芬芳。”
谢榛曰:“建安之作,率多平仄稳帖,此声律之渐,而后流于六朝,千变万化,至盛唐极矣。”今观魏晋作品而果然。如曹植之:
“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下录乃兼组织与声调而俱律者。其散句之音响入律者更不胜枚计。
“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始出严霜结,今来白露晞。”
“居欢惜夜促,在戚怨宵长。”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
诗至陶潜,音节渐入流畅。往往有四五句相连,平仄不乱者。如《丙辰岁八月中于下噀回舍获》中之:
“郁郁荒山里,猿声闲且哀;悲风爱静夜,林鸟喜晨开。”
又如《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途中作》中之:
“叩枻新秋月,临流别友生——凉风起将夕,夜景湛虚明。”
至如下列各联则亦全乎律句:
“暮作归云宅,朝为飞鸟堂。”
“正尔不能得,哀哉亦可伤。”
“放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颜延之亦有同类的句子:
“侧听风薄木,遥睇月开云。”
“立俗迕流议,寻山洽隐沦。”
到了大谢,不独属对叶声之稳,而且见琢词运意之工。兹稍摘数联以为例:
“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
“长林罗户穴,积石拥阶基。”
“铜陵映碧涧,石磴泻红泉。既枉隐沦客,亦栖肥遯贤。”
“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三江事多往,九派理空存。”
鲍照集中此类句子更不胜枚数。聊录数联,当举隅:
“乱流灇大壑,长雾匝高林。”
“归华先委露,别叶早辞风。”
“蜀琴抽白雪,郢曲发阳春。”
“阴崖积夏雪,阳谷散秋荣。”
其实鲍照已经将律体(组织与声调)完成了。其《箫史曲》除“长”、“雾”、“登”三字失粘,已经是纯粹的一首五言律:
“箫史爱长年,嬴女吝童颜;火粒愿排弃,霞雾好登攀,龙飞逸天路,凤起出秦关。身去长不返,箫声时往还!”
谢眺有《奉和随正殿下》第十四首,只一个“金”字失粘,其余的平仄,比前一首,还要完全些:
“分悲玉瑟断,别绪金樽倾——风入芳帷散,缸华兰殿明。想折中园柳,共知千里情;行云故乡色,赠此一离声。”
梁简文帝的《折杨柳》只第六句二、四两字失粘:
“杨柳乱成丝,攀析上春时——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元帝的《咏阳云楼檐柳》只末句二、三、四字失粘:
“杨柳非花树,依楼自觉春——枝边通粉色,叶里映红巾,带日交帘影,因吹扫席尘。拂檐应有意,偏宜桃李人。”
元帝又有《折杨柳》,吴均有《春咏》《主人池前鹤》及柳恽的《捣衣诗》第一、四首,皆有数字失粘。何逊何逊(472?—519?),南朝梁诗人,字仲言,东海郯(今山东省苍山县长城镇)人。八岁能诗,弱冠州举秀才,官至尚书水部郎。诗与阴铿齐名,世号阴何。文与刘孝绰齐名,世称何刘。其诗善於写景,工于炼字。为杜甫所推许,有集八卷,今失传,明人辑有何水部集一卷。后人称“何记室”或“何水部”。的《慈姥矶》,平仄颇安,然三、四裁对尚不工整:
“暮烟起遥岸,斜日照安流。
一同心赏夕,暂解在乡忧。
野岸平沙合,连山远雾浮。
客悲不自已,江上望归舟。”
王籍的《入若耶溪》裁对工了,平仄还有毛病: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
蝉嗓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以后诸家作品甚多,都有微瑕。直到张正见张正见(?—575),南朝诗人。的《关山月》才纯粹了:
“岩间度月华,流彩映山斜:晕逐连城璧,轮随出塞车。
唐蓂遥合影,秦桂远分花。欲验盈虚理,方知道路赊。”
梁刘勰曰:“左碍而寻右,末滞而讨前;则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词靡于耳,累累如贯珠。”此即沈约所谓“前有浮声,后须切响”者是也。可知当时于声调一道,研究到很精细了。
§§§第四节七律的进化
律诗之发展,丝变毫移,初非旦夕之功。其始也,有句的组织,有章的组织,亦有句的声调,有节的声调,有章的声调,或隔代备体,或殊方创格;然后后起者掇拾前法,拼缀众制,初犹彼备此缺,前洽后乖,继乃渐臻纯粹,以成律体;正如沙中和丸,愈转愈大,愈转愈圆也。
大概到六朝,作诗不独为抒写性情,且成为一种艺术了。当时,虽然兵患频仍,究竟苦的只是平民;那些贵胄的奢靡,实为空前所未有。物质的享乐无极,艺术便因之而兴。从曹氏父子以至隋炀帝,中间的帝王公子鲜有不工吟咏者。于是文士才人,飙兴云集,会中于皇宫;君臣酬唱,蔚为奇观。这种情形,方之欧西,则法之路易十四时,庶几近之。盖艺术必茁于优游侈丽的环境中,而绮靡如律诗之艺术为尤然。
五律之源,既已溯矣,则七律不必缕论。因后者乃前者所茁之枝也。汉初《鸡鸣歌》曰:
“曲终漏尽严具陈,月没星稀天下旦。”
此七言律句之祖也,唐山夫人《安世房中歌》曰:
“大海荡荡水所归,高贤愉愉民所怀。”
亦七言律句之滥觞也。此后七言诗不可多见,间有之,率皆散行。鲍照的《行路难》中有句曰:
“红颜零落岁将墓,寒光宛转时欲沉。”
然在当时竞尚五言,七言垂绝之际,忽得此联,真凤毛麟角也。梁简文帝有《春情》一首,属对绝似七律,惟篇末杂以五言二句。至江总时,五律之体毕具,乃有《闺怨篇》,大似七言排律:
“寂寂青楼大道边,纷纷白雪绮窗前;池上鸳鸯不独自,帐中苏合还空然;屏风有意障明月,灯火无情照独眠。辽西水冻春应少,蓟北鸿来路几千。愿君关山及早度,照妾桃李片时妍!”
温子升温子升(495—547),字鹏举,济阴冤句人,北魏著名文学家,官至中军大将军。之《捣衣》,王之《北山》,及陈后主之《听筝》,皆简文《春情》之类,兹不赘录。惟庾信之《乌夜啼》组织始全律体:
“促柱繁纺非子夜,歌声舞态异前溪;御史府中何处宿?洛阳城头那得栖?弹琴蜀郡卓家女,织锦秦川窦氏妻,讵不自惊长泪落——到头啼乌恒夜啼?”
然其声律犹多未谐。至唐兴宋之问、沈佺期等起而“研揣声音,浮切不差”,于是七律之体制,始大备矣。
盖历汉、魏、晋、宋,七言之制寥寥焉。齐、梁而还,作者渐众,七律之胚胎亦见于此时。曾几何时,递阅陈、隋以及初唐,而其体制,遂告大成;抑何其进化之速也!且七律之体,不成于五律之前,而成于其后,又岂偶然哉?吾故曰七律未尝独立而进化,盖实五律之茁枝耳。夫七律五律,仅句间字数不同,初未有他别。故五律之体既成,七律实亦在其中;二者固无异源之理也。然谓七律与古诗全无关系,则亦拘论。七律虽出自五律,然断不致全乎不受此前若断若续之七言古体之影响;至少,其七言之句格则固古诗之遗也。今将五律七津之源流,列为图式以醒目:
五古——五律
七古——七律
§§§第三章组织
有句的的组织,有章的组织。格律矩范悉求工整;此律诗之名之所由起也。
§§§第一节对仗
句指对仗句也。此乃律诗之发端。句的组织的正格是上联第一字对下联第一字,第二字对第二字,以此类推。如:
“绿垂风折笋,红绽雨肥梅。”
“蒹葭淅沥含秋雾,桔柚玲珑透夕阳。”
然大家每以诡变出奇,于是有借对、扇对、就对诸法焉。借对之种类甚多,有借字音者,有借字义者。借字音者如:
“樽开柏叶酒,灯发九枝花。”
“根非生下土,叶不坠秋风。”
“高腾霄凤渚,下睨塞鸿宾。”
“次第寻书札,呼儿检赠诗。”
“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
“天子居丹扆,廷臣献六箴。”
“青门无外事,尺地是生涯。”
“白发不愁身外事,六幺且听醉中词。”
此借“柏”作“百”以对“九”,借“下”作“夏”以对“秋”,借“渚”作“主”以对“宾”,借“第”作“弟”以对“子”,借“杨”作“羊”以对“鸡”,借“六”作“绿”以对“丹”,借“尺”作“赤”以对“青”,又借“六”作“绿”以对“白”也。借字义者如:
“羊肠连九阪,熊耳对双峰。”
“熊耳”本山名,此则借“熊”以对“羊”,借“肠”以对“耳”;取其字之义也。又如:
“崩石欹山树,清涟曳水衣。”
“水衣”本藻名,此则借其字之义,以“水”对“山”,以“衣”对“树”。又如:
“此日六军同驻马,他年七夕笑牵牛。”
“七夕”是专名,“六军”是泛名,对其字之义也;“牵牛”亦一专名,“驻”为动词,“马”为泛名词,对以“牵”与“牛”,亦取其字之义。他如:
“面带霜威辞凤阙,口传天语到鸡林。”
“千寻铁锁沈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鸡林”、“石头”皆地名,此借其字义以对“凤阙”、“江底”。
“对月夜穷黄石略,望云秋计黑山程。”
“黄石”人名,“黑山”山名,不当为对;对其字之义也。
“身无彼我那怀土,心会真如不读经。”
“真如”佛语也,“谓实体实性而永久不变之真理”,以对“彼我”,又借其字之义耳。又如杜诗: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一联亦属此类。刘熙《释名》谓:“十丈曰寻,倍寻曰常。”是“寻常”亦数目字,故能借以对“七十”。王安石诗:
“自喜田园安五柳,但嫌尸祝扰庚桑。”
《石林诗话》谓:“‘庚’亦自是数,盖以十千数之也。”故得借之以对“五”。
律诗中又有所谓扇对者:三与五对,四与六对也。此法白居易常用之,然后世治之者甚少。例如:
“新篇日日成,不是爱声名;旧句时时改,无妨悦性情。”
又如:
“我随鹓鹭入烟云,谬上丹墀为近臣;君同鸾凤栖荆棘,犹著青袍作选人。”
就对者,就本句中自以为对也。有字与字为对者,有词与词为对者。字与字为对者如:
“气色皇居近,金银佛寺开。”
“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
“身无彼我那怀土,心会真如不读经。”
“却缘桂玉无门住,不算山川去路赊。”
“等闲遇事成歌咏,取次冲筵隐姓名。”
不知者将谓“气色”断难对“金银”,“四十”更不能对“飞腾”。岂知此处“气”对“色”,“金”对“银”,“四”对“十”,“飞”对“腾”哉?余皆以此类推。
词与词对者如:
“才归龙尾含鸡舌,更立螭头运兔毫。”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
“九陌尘埃千骑合,万方臣妾一声欢。”
“一枝一影寒山里,野水野花清露时。”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银台直北金銮外,暑雨初晴皓月中。”
“乱山孤店雁声晚,一马二童溪路秋。”
此则“龙尾”对“鸡舌”,“螭头”对“兔毫”。余以类推。李商隐有《当句有对》一诗,则通首皆用就对法者:
“密迩平阳接上兰,秦楼鸳瓦汉宫盘;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含雾气千。但觉游蜂饶舞蝶;岂知孤凤忆离鸾。三星自转三山远,紫府程遥碧落宽!”
大凡对仗,骈字俪词而已。至于全句之意,对与不对,无关系也。如:
“树头蜂抱花须落,池面鱼吹柳絮行。”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此字对词对而兼对全句之意者也。
“今君度砂碛,累月断人烟。”
“亲朋尽一哭,鞍马去孤城。”
“乐哉客膝地,著此曲肱崩。”
“中秋云净出沧海,半夜露寒当碧天。”
“青云满眼应骄我,白发浑头莫恨渠。”
“睫在眼前犹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
“身事未知何日了,马蹄惟觉到秋忙。”
“岂意青州六从事,化为乌有一先生?”
“请看行路无穷泪,尽是当年不忍欺。”
“岂知鹤发残年叟,犹读蝇头细字书?”
上列各联,意皆直贯,而非并列,然字面词面则犹对偶也。苏轼有一联,虽为古诗,然最能代表这种句的组织法:
“守子不贪宝,完我无瑕玉。”
至于对字对词有一即可。如: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贝多纸上经文动,如意瓶中佛爪飞。”
前联字对而词不对,后联词对而字不对。若:
“前身自是虏行者,后学过呼韩退之。”
则词字兼对者也。
§§§第二节章的边帧
八句为一章,此律诗之定格也。汪师韩曰:“三百篇之诗,章八句者为多,此外则十二句为止耳。唐律限以八句,虽体格非古,不可谓非天地自然之节奏也。风雅之诗,独《宾之初筵》一诗有多至章十四句者……孔疏所谓‘真言写志,不必殷勤’者也。近有作诗话着,谓齐、梁以来,乐府限以八句,不复有咏歌嗟叹之意。夫齐、梁以来乐府,固是不如汉、魏。然其所以不如者,岂八句之谓?”律诗乃抒情之工具,宜乎约辞含意,然后句无余字,篇无长语,而一唱三叹,自有弦外之音。抒情之诗,无中外古今,边帧皆极有限,所谓“天地自然之节奏”,不其然乎?故中诗之律体,犹之英诗之“十四行诗”(Sonnet)不短不长实为最佳之诗体。律诗八句为一章,取数之八,又非无谓。盖均齐为中国艺术之特质,八之为数,最均齐之数也。(参观《辨质》章)
然律诗亦有六句便成一首者。李白《送羽林陶将军》云:
“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莫道词人无胆气,临行将赠绕朝鞭。”
此为六句律诗之始。以后惟白居易最多,如《寒闺夜》《县西郊秋寄马造》《留题杭州郡斋》《感芍药花寄正一上人》《孤竹寺石榴花侍御小妓乞诗》,皆用此体。《昌黎集》中亦间有之,如《谢李员外寄纸笔》云:
“题是临池后,分从寄草余;兔尖针莫并,茧净雪难如。莫怪殷勤谢,虞卿正著书。”
此又五言之六句律体诗也。
§§§第三节章的局势
律诗之最正当的局势为颈腹两联平行并列,首尾各作一束。若以图式表之,当如下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