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剑塔”乃是滕门宗的铸剑之处,塔高二十余米,塔身有七层。一层用来调配铸剑材料,因为青铜合金中铜、锡、铅元素的含量要求符合一定比例,否则,青铜合金的坚硬度将不达标;二层用来负责在窑炉中,浇铸出五花八门的剑模子,简称“剑范”,剑范的精细程度决定着青铜剑的器形,是否匀称精致、尽善尽美。
三层将调配好的铜合金材料,放入特制坩埚中熔炼,熔炼之时,需有本门八位“剑尊”,按照八卦的方位,分列坩埚炉的四面八方,以至纯的“气焰”,引燃由“软叶杉木”制成的木炭。“软叶杉木”是一种参天大树,生长在南部神洲的高山之上,它的叶子质薄而柔软。
待其中的黄白污浊之气挥发殆尽,再去除残渣,便可倒入“剑范”之中,经冷却、凝固后,铜剑便初步铸成;四层负责对铜剑完善修治,给铜剑装饰配件;而五、六、七三层主要用来藏置铸好的宝剑,美其名曰:“奉剑”,因为滕氏一族,视剑如命,认为好剑都是有灵魂的。
奉剑塔中有“铸剑师”、“侍剑弟子”、“守剑弟子”若干。“铸剑师”掌握着铸剑秘方、统揽全局,“侍剑弟子”听从“铸剑师”使唤、差遣,给他们打下手;“守剑弟子”则负责日夜护卫奉剑塔,不让外人擅入,或者是偷剑。
两守门弟子,见有人走来,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意欲何为?”说着,便挥出短剑,挡在了即墨锋的面前。
“两位兄弟,我是本门弟子,在奉剑塔当铸剑师!”即墨锋拱手道。
一听“铸剑师”三字,弟兄俩开始前倨后恭起来,毕竟人家从事的是“脑力劳动”,而自己干得是力气活。
“敢问师傅,如何称呼呢?”左边守门弟子道。
“即墨锋!”
“即墨锋?怎么好像没听过这个人啊!”左边的守门弟子念道。
“有的,我一个兄弟,在奉剑塔当侍剑弟子,听他提起过,即墨锋是本门铸剑塔中制造剑范的!听说,还是城南算命先生之子,失敬,请进!”右边的男子点头哈腰道。
即墨锋拱手道谢,暗想,这“铸剑师”的名号果然好使。
“站住,这——这少年是谁?”右边的守门男子又挥出了短剑,眼前这位长着桃花眼、卧蚕眉,眉心有颗青痣的银发紫衫美少年,足够摄人心弦。
“我侄儿,两位兄弟,行个方便吧?”即墨锋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枚闪闪的金币。这就是两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平日里巴望着摸到几枚银币就得磕头烧香,如今,两枚闪闪的金币就在眼前,又岂能不心花怒放,真有种半夜里肥猪拱门的感觉。
左边的守门的弟子想要伸手去拿,却听到一声咳嗽,扭过头来,右边那守门弟子正在向他使眼色,只好老老实实地先把手缩回去。
“本门规定,外人一律不得擅闯!”右边男子突然嚷道。这下可真是让即墨锋始料未及,难不成有钱还办不成事。
“即墨锋,我们兄弟俩没这么傻,不会为了一枚小小的金币,就冒着被逐出滕宗门的危险,一枚金币能保佑我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么?”左边男子也跟着附和道。
“那劳请二位兄弟,帮我通报一下吧!”一计不成,他只能另谋他想。
“拿来!”右边守门弟子又一次伸出了大手,道:“没有跑腿费,谁他娘的给你通报去!”
见状,即墨锋气血沸腾,真想给这两个面目可憎的家伙点颜色看看,可还是很快被理智给压了下去。“算了,现在是在人屋檐下,岂有不低头的道理,父亲可从小教导我,不可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想到这,他咬了咬牙道,“行,给你!”心中又是一顿咒骂,这两个脓包竟然明目张胆地趁火打劫。
左边的守门弟子一把拿过来,把两枚金币在手里抛了又抛。
“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即墨锋强颜欢笑道。
闻声,右边的守门弟子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嗨,城南大户人家的少爷,我的呢?”
“被耍了,他娘的,真是得寸进尺!”即墨锋啐了一口吐沫,大叫一声:“妈的,给老子让开!”
“哼,你还敢耍横,这里可是滕宗门,不是你家!”右边男子喊道,说着,两人挥出短剑,直指即墨锋,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
“敢欺负我叔叔,我杀了你们!”身后的青痣突然怒吼道,一步跨到了即墨锋的身前,顿时一阵狂风袭来,席卷着树叶,吹得三人睁不开眼。只见青痣的拳头上青气缭绕,银发肆无忌惮地飘着,眉心之痣似乎又要裂开了。
“青痣,不要!”即墨渊惊恐道。
话音未落,只见青痣的眉心发出闪耀的光芒,再见天眼,状如古槐之叶;翡翠色的眼瞳,戾气毕露,惊为天人也。两个守门弟子哪见过这阵势,竟然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两个酒囊饭袋已经昏迷不醒,可青痣身上的戾气似乎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难道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么。
“叔,我体内好难受!额头好痛!”青痣眉头紧锁,垂首低眼。
“怎么办呢,我身上又没有封气的丹药啊,如今迫在眉睫,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这,即墨锋突然拔出了手中的桃木剑,奇怪的是,他这剑鞘之中居然没有剑刃,只有剑柄。他在空中挥舞了个“十字”。紧接着,青痣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一下子昏了过去。看来即墨锋的“气剑”明显还差火候,只有剑刃无形。不过,使出了强劲的“气剑”,再加上有辟邪之效的桃木,总算暂时将他身上的戾气给镇压了下去。不一会儿,青痣醒来了,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气剑”是“气热”和“气力”结合而衍生出的一种气术,用铜剑作为载体,从而达到一种“气无色、剑无形”的境界。这种气术,由滕桓独创。但将两种“气术”结合,并非易事,除了自身的气术修为等级要高,还需要有器物作为载体,且炼气之人要精通此器物,不然,就会导致两种气术排斥,而致经脉尽断,形神俱灭。
虽然,只是挥了两下,即墨锋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了,心想得赶紧将青痣拜入师父坐下,在这南部神洲,目前也只有滕桓可以封住他体内的戾气了。又想起两年前的“大战火鸿鹄”之事,他依然后脊背发凉,“看来只要一嗔怒,这孩子体内的戾气,就会给激发出来啊!”
正在他冥思遐想之际,身后响起一阵骏马的嘶鸣声,叔侄二人扭过头。
只见一个身着素锦衣、脚踏红鬃马的青年男子奔来,说话间,已经到了跟前。这男子鼻梁似悬胆,眉毛如墨画,鬓角如刀裁,四方髻上插着一根玉簪,唯独肤色有些黝黑,但瑕不掩瑜,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见过帧少爷!”即墨锋拱手道。
滕帧,滕桓的次子。滕桓有三子:滕瑞、滕帧、滕颜;有一女、滕瑾。按照嫡长之说,滕瑞自然被封为了“少掌门”,但气术修为不及老二滕帧;智谋才气不如老三滕颜。为了这“少掌门”之位,三兄弟之间颇有些貌合神离。
“不必多礼,你我兄弟还这么见怪!咦,这位兄弟是?”滕帧打量着一旁的青痣惊诧道,他生平头一次见到这么特别的男子,身上透着股灵气,若仙童下凡,只是青痣比那仙童高多了。
“回帧少爷,这位是我侄子!”即墨锋讪讪道,心中一阵暗笑,“堂堂滕宗门的二少爷,就是这般亲善,喊谁都喊兄弟,青痣可是我侄儿,怎么觉得像是乱了辈分。”
听到叔叔介绍自己,青痣转过头,眯着长长的眼睛笑了笑。
这一笑,太过迷人,作为主人的滕帧却感到手足无措了,忙尴尬地笑道:“你侄儿长这么俊美,要是进了这里,我那几个妹妹,还不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一个个没了魂儿!”
听他这么一说,青痣的头顶竖了几条筷子粗细的黑线,背过身嘟囔道:“这样真的好么,人家还只是个孩子!”
“帧少爷,过奖了!他还——”即墨锋突然绷住了嘴,他可不能说青痣还是个孩子,万一,要是让滕桓知道了,不收青痣当弟子了怎么办。
“还什么?”
“他还会脸红的!”即墨锋挠了挠头道。
“哈哈,这次去秦陵城拜访我舅舅,算起来,我们可有些日子不见了呢!”滕帧道。
秦陵城城主秦炎的胞妹,是滕桓的妻子,那他自然就是滕帧的舅舅了。一重天地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各大宗派,都想通过强强联合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家族屹立于世。
“的确如此,在下本来就在奉剑塔插科打诨,平日见上您一次可难了!”
“是啊,奉剑塔是神圣之地,就算我也不得擅入啊,没我爹和几个叔伯的允许,自是见不着你!”滕帧慨叹道,言语间满是惋惜,突然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好啊,这两个废物,吃着滕家的,用着滕家的,竟在这偷懒耍滑、做起了白日梦!”说着,一人狠狠踢了一脚,方才解恨。他哪儿知道,这两名弟子可不敢睡觉,而是被吓了个半死,昏了过去。
两名弟子大叫一声醒来,睁开眼,看着怒目而视的滕帧,吓得忙磕头求饶,道:“帧少爷,饶命!是他们——”
“还敢狡辩,你们睡觉,怪阿锋!再乱说,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叫你们滚蛋!”滕帧狠狠地骂道。
“你,把我的马送到马厩去,吩咐马夫好好给我喂养!”滕帧又厉声道。
“小的遵命!”右边守门弟子唯唯诺诺道。
“阿锋,我们进去吧!”
“喏,帧少爷请!”说着,三人就进了滕宗门。
他们刚跨过的这道门只能算是外门,距第一道正门还得走上几百米。走着走着,滕帧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脸道:“对了,阿锋,还没问你侄子叫什么名字呢。”
“即墨笙,家人都喜欢喊他‘青痣’!”
“‘青痣’?让人听着好特别、却很舒服的名字!”说着,他瞟了一眼青痣,只觉他眉心那颗豆大的青痣有点怪怪的,却又不可名状,目光没敢多停留,转而望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