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寒光风萧萧,铁戟钢矛寂寥寥。
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军大营,深夜寒光中都透漏着森森杀气。
“哒哒哒....”隐隐约约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星星点点的火光渐渐清晰、逐渐变成一条火龙,这一队人马夜里疾驰,靠近军营降了速度,哒哒的马蹄声弱了下来,守门的卫兵向不远处挥动了火把,对方立即会意,也挥了挥火把,暗号一经对上,这队人马才敢靠近。
人马靠近,军营大门百丈远处的哨兵核对了身份,再向大门方向按一定路数挥了挥火把,暗号对上才把人马放行。
人马近门,门楼上的卫兵看了看这领头的正是回营复命的漠刀部校尉王弑,立即示意军营门内的人员开门。
王弑进门跟两个卫兵说了几句,两卫兵立即分两路跑步进营。
王弑回头对李老七说:“老七,你把受伤的弟兄带到军医处那里,我已经吩咐卫兵去把休息的军医叫醒。”
“好的,放心大哥,我一定照顾好兄弟们。”老七难得认真地说。
“监长大人,一定替我大哥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大哥也是为了兄弟们才提前回营的。”李行云低声跟女监军说了这句话才肯走,望向王弑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身在军营就命如草芥,已立下了军令状可非儿戏,王弑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
想想这五年战场共生死的情谊,如果没有了王弑,漠刀部的兄弟就会散去其他部队,念及这些,漠刀部众兄弟都心情沉重。
“监长大人,走吧,去和殿下请罪。我已命卫兵先行报告了。”王弑正声恭敬道。
“王弑,主动认罚,算你是条汉子,可你安排再周到、对我再低声下气也没用,此趟出兵我一定如实汇报,殿下如何罚你我可管不了。走!”女监军一身正气的样子,昂首阔步往军营中心走去。
王弑向身后众兵将挥手示意解散队伍,众兵将虽是满心担忧却又无能为力,只好各自黯然回营。
“赵大人,明早禀报,王校尉,明天营中候命。”说话的是三王子行营前一员身着金色铠甲的将领,身高体壮,气宇轩昂,再披上这镶金战甲,更是虎虎生威。
“可是....”女监军还是不愿离去,想尽快见到三王子禀报军情,要知道这次在王弑眼皮底下逃跑的可是惊扰了王妃的贼子成风!
“赵大人,请回。”这金甲将领话语间没有一字多余,温和中带着坚决。
“王弑,暂且让你活过今晚!哼。”说罢女监军一甩手,气冲冲转身就走了。
“秦将军,有劳。”王弑作揖,也退将下去。
王弑回到自己营帐,卸甲脱盔,枕刀而睡。不管明天面对的会是什么结果,他都会坦然接受。
王弑纵横沙场五年有余,早已经将生死看透,只想竭尽全力报答三王子大恩,多活一天自己就是赚了一天,部下兄弟都对王弑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魄钦佩万分,可是能有谁了解这份看似洒脱背后的辛酸、痛苦、无奈。
一弯狼牙月还垂挂在天边,东方已经慢慢泛白,不一会儿天边的一轮红日偷偷爬上这百里营帐的穹顶,微风凉凉,旌旗飘飘,温柔的晨光融化着初秋的白霜。
凉风吹皎月,金光照白霜,这一切融洽的似乎都刚刚好,这和谐场景就是几万黄沙军人以命相搏,为家人、为自己、为天下求的一片安详平静。
可是这片短暂的宁静里面藏着多少拼杀的嘶吼、流过多少滚烫的鲜血!
宁静的永远只是这日月,骚动的总是人心。
“呜...”一声响亮悠长的晨号撕破了这宁静的画卷,门楼上的三个号兵举号长鸣,同时将黄沙军军营的壮阔尽收眼底。
绵延万里、一望无边的军营壮阔雄伟自然不在话下,但最为震撼人心的是这军中早晨的操练,东南西北四处各三声晨号响毕,各营将士整装出营,自成队伍,小队汇成大队,大队组成军阵,将士们步伐铿锵有力,目光坚毅无畏,气势磅礴地向操演场行进,这就如同聚溪成河、汇河成江,最终这波涛汹涌的大江浩浩荡荡奔腾入海,开始秩序井然,后来汪洋万里。
八万黄沙镇北疆,九州国北疆共有三州,西边为白沙州,中间为镇北州,东边为神石州,这黄沙军大本营就在镇北州,黄沙军总共有四支雄师,分别由龙灵将军、李天伟将军、程洪力将军、岳鸿飞将军统领。
四支雄师各两万人马,就组成了威震北疆的八万黄沙,八万黄沙军驻守北疆三州,每州边境派驻两万兵马,行营中轮休两万人马。
此时在行营中轮休的是岳鸿飞统领的破峰军。
“杀!杀!杀!”演武场喊声震天。
天刚微亮,王弑早已经在军医处探望昨日受伤的弟兄,王弑向军医询问漠刀部众兄弟的伤情,得知有一人胸口受中毒镖,伤口颇深致使毒性扩展太快,医治无效昨晚已经身亡,其余兄弟伤情不一,惨痛不已。
“黑玫宫!”王弑自言自语,心中已然将黑玫宫视为一生仇敌。
王弑了解众兄弟伤情后,并未打扰休息的伤者,转身离开,走到了漠刀部老二柳嘉开营帐。
“老二,今天谁带队操练?”王弑跟往常一样,没任何客套。
“呀,大哥!”老二柳嘉开正在聚精会神伏案书写,眉头紧锁,这封书信应该极为重要,没想到王弑这么早过来,慌乱中匆忙收笔卷轴,不愿被王弑看见。
王弑看在眼中,却并未询问柳嘉开所写为何。
柳嘉开缓了缓神,回答道:“今早老四带队操练,老七昨晚跟我说了你们捕贼的过程,老三听说你为了为兄弟们的伤情而不顾自己立下的军令状,甚是担心三王子一怒之下执行军法,他一夜未眠,一大早便去岳将军营房那候着了,希望他能念及我们漠刀部以往的军功,替你向三王子开口求情。”
“老三还是耐不住性子,你我还不了解三王子的性格?他一旦决定的事,王爷的话都很难听得进去,何必去为难岳将军。”王弑话语中透漏着无奈。
“大哥,漠刀部这三百弟兄跟你一起出生入死,荣辱与共,别说为难谁,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豁出性命又有何妨!“老二柳嘉开说得十分认真。
“老二,你向来稳重沉稳,哪能轻易豁出性命,你真是跟老七混一起太久,居然热血鲁莽起来了。家有妻儿,你这条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你家中妻儿的,你我不再是莽撞少年,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士,更应该知道珍惜自己性命,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天下本已难平,治国却也无缘,你至少还可以齐家享福。我们为这天下太平以命相搏,我们就更有资格去享受这太平,为国家咱们抛洒热血,为家人妻儿我们要爱惜体肤。等会去三王子那,我无论如何都会保全咱们漠刀部的建制,如我人头落地,你一定要扛起漠刀部的大旗,兄弟们的情义万不能散。”王弑语重心长。
“大哥,三王子今日如果真要你人头,我还要什么妻儿,要什么江山,大不了漠刀部众兄弟跟你一起据山为王,再也不管这世道如何。”柳嘉开偏执愤慨。
“老二!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九州大地,是山高水深、藏龙卧虎,土匪毛贼也是不知其数,但哪寸土地容得下逃兵!八万黄沙镇北疆,三百漠刀鬼断肠。我们为这天下付出这么多,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这天下,这天下又怎么容许我们放下!初心不忘,自得始终,我这条命又算得上什么!”王弑见这向来沉稳的老二柳嘉开都乱了方寸,真是动了怒气,但更多的是担心和失望,这样还怎么敢把漠刀部众弟兄的性命交给他。
柳嘉开知道王弑此行就是为了将漠刀部托付给他,他尊重王弑,不想再当面忤逆,辜负他的信任,但是他自己也早下定决心与王弑共进退,刚奋笔疾书的就是写给妻儿的遗书。
“老二,如我今日人头落地,记住,仇人就是黑玫宫,如有机会替我剿灭了那阴险毒辣的黑玫宫,也算是替天行道了。”王弑见柳嘉开不再偏执,稳了口气,心想留个报仇的念头给漠刀部,黑玫宫江湖上知道其大本营位置的人寥寥无几,只要漠刀部找不到这黑玫宫复仇,这帮兄弟也就散不了。
“黑玫宫?那贼子不是成风吗?老七昨晚可是只字未提黑玫宫。”柳嘉开不解道
“杀!杀!杀!”演武场又响起了震天的吼声。
“行了,记住,漠刀部绝不能散,带领兄弟们剿灭黑玫宫!我必须回营等三王子传唤了。”王弑说完便走出了柳嘉开营帐。
回营路上王弑想起了成风冒死救他的场面,这声名狼藉的贼子为何会不忍伤害自己,引他躲过致命一击到底是故意还只是巧合?
再仔细一想包括自己在内的漠刀部众弟兄对成风都是下的杀招,而成风只是轻伤了几个兄弟,都未伤及要害,反而是那黑玫宫带毒的飞镖,让众兄弟吃尽了苦头。成风眉宇间也并未见淫邪之气,王弑莫名对成风少了些恶意。
天下虽大,大不过恩情,王弑从小立志锄奸惩恶,还九州一方净土,但为报答三王子的恩情,断然带着六个兄弟从捕头投身军营,从此远离朝政,人生中只有不停的杀戮。
别人的杀戮为了功名,他的杀戮只为恩情。
三王子营门外,心怀愤慨的女监军早已恭候,她满腹针言,欲治王弑违背军令状之死罪。
清晨残月已经黯淡无光,似乎暗喻着王弑即将结束的生命;
晨日光芒逐渐变强变亮,军营将要迎来炙烤,三王子即将召开一场生死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