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阳光十月,对女孩子来说都是个好季节。艳阳下,裸露的皮肤,吊带,热裤,香汗。
碗碗注视着这沿路的风景,眼睛里的光越发的黯淡。阳光下,小脑袋垂下,自我嫌弃地瞅自己一眼,扯着衣服叹气,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白短袖,防晒衫,牛仔长裤,帆布鞋,大热天裹得像粽子一样,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只有那张脸。
诡异的眼神从四面八方射来,郭颖囧,自问也是清凉行列的一员,走到碗碗身边犹如是酷夏与瑟秋的对比,实在是……
刺眼至极。
郭颖抽了抽嘴巴,忍不住戳了戳旁边那位粉嫩嫩胖嘟嘟的手臂,“看你水淹后背的,包那么结实做什么?”
“有没有听过一白遮三丑。”拂去额上的汗水,碗碗如是说。这也是她安慰自己的理由。
郭颖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意义。她是自愿的吗?还不是被这疯狂的世界逼的?世界上瘦子和胖子的比例是九比一,九比一啊,一百个人才有十个她的同类,或者更少。
碗碗双眸微凝,思忖这世界果然不让人活了。连拥有舍花、班花之称的,身高162cm,体重46kg大胸翘屁股的怡佳,每天在她面前大呼小叫说自己是胖子,那她这种身高165cm,体重60kg的肉呼呼身材是不是可以去shi了?
要是再不注意美白,不就变成焦腊肉了?
那该多忧伤,就算胖,好歹也要做根人见人爱的鸡肉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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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颖后退三步,嫌弃地与她保持陌生距离,“……那你热死好了。”
两脚踏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大四的课程并不算多,大部分在专业一个学期也就一两节课,其他时间工作、度假,自由得要命。于是,碗碗同学很是眼红,明明就读同一间大学,明明同样三年抗战,可为什么她只有看着人家挥霍时间的命啊。
这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谁让她一失足成千古恨?高中毕业的暑假实在太长,碗碗没事可做,索性买了几袋子零食,天天宅在家里,连续煲了一个月的TVB律师片、警匪片,导致她错误地认为,律师是一件神圣又拉风的工作,当然了,也少不了经典畅销小说《何以笙箫默》的“毒害”。
于是乎,在填专业的时候,碗碗大笔一挥,毫不思索,之后很恶霸地跟朋友圈子的人说:“以后,姐姐就是念法学的人了,欺负我的小心我代表以琛消灭你!”
直到大一开学,她才听别人说,法学与医学课程,并称为大学里的高中,并被现实狠狠虐了一顿,很辛苦,知识量广,课又多,都老油条了,连大四还不能安享晚年。
想到这里,碗碗恨不得泪奔到太平洋去。
怡佳嗤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出息,还太平洋,别人都奔到男朋友臂弯里。”
碗碗膝盖中箭:“……”
这世界太不厚道了,三有人士闲来没事居然鄙视三没人士,没脸蛋、没身材、没男朋友,明明就不是她的错……
嘤,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海纳百川”的大教室,我来也~~
碗碗去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同学们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
“林碗碗,你的信。”于静从门口走进来,把信放在碗碗的桌面,然后独自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碗碗低头往桌面一看,大囧——粉色信封,没有署名,黏合处居然还贴了个惹人嫌疑的“少女系列”贴纸,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很是别出心裁。
就在碗碗发呆一瞬,怡佳和郭颖左右夹攻,纷纷挤眉弄眼地凑过来,看着碗碗,卖乖似的帮碗碗捶肩揉腿,笑得很灿烂,“哇,情书哦,我们宿舍的积压货都推销出去了。”
积压货……这丫用词忒狠。
碗碗无语,夹在中间压力山大。她轻吁一口气,在众人好奇眼神中,在怡佳和郭颖的注视下,缓缓拆开信封,抽出里头的海蓝色信纸,大概看了几秒钟,然后整个人傻掉。
不是简单的呆住,而是一种五雷轰顶、彻彻底底的傻,碗碗瞪大眼睛,微启嘴唇,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怡佳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再晃了晃手,没有反应。郭颖伸出爪子,往她脸上轻轻一戳,可受到“攻击”的碗碗统一给她们做出回答,那就是——毫无反应。
平时碗碗最爱脸了,爱惜到不让人碰。这种程度还没反应未免有些夸张。郭颖蹙眉,拿过碗碗手里的信纸,看了一会儿,眉蹙加深,脸上五颜六色比碗碗更精彩。
谁也料想不到,如此的别出心裁信封,装载的内容只有空空如也的一行,十四个字。
——小姐,我的爱很贵,你还不配。
郭小姐眼珠子转了一圈,思忖了一分钟,顿时爆炸,“林——碗——碗,坦白从宽,姐姐可以饶你不死,说!你什么时候表的白?”
经她这么一吼,这个爆炸性新闻人数从三人秒速扩散至全班。以碗碗为圆心,各种八卦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碗碗发现自己被层层目光包裹住,哭丧着脸,她没有说话。那些鄙夷的、诧异的、看戏的目光如同闷棍,一棒一棒抽在碗碗身上。
碗碗被抽得欲哭无泪,又百口莫辨,差点举三根手指对天发誓表清白。别说郭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表的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好不好?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哭。
可惜,碗碗委屈的表情落入郭颖眼里燃烧成弃妇的埋怨,郭颖怒火中烧ing,“还有,碗碗你那什么眼神?表白都不看人的?都拽到天上去了,我们家碗碗的爱才贵,他才不配呢,哼!”
众人终于听出一些猫腻,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而探究,脑海迅速补出一段林碗碗表白被拒的情节来。
身为半个当事人,她的反应和众人差不多,立刻脑补出一段可歌可泣的表白故事……等等,她该怎么澄清,她不是故事里的主角,泪。
“郭颖,别说了,”怡佳环顾一圈,敏感如她,发现平时多话的同学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屏息凝神,好像在养精蓄锐八卦什么爆炸性新闻一样。
怡佳考虑得比郭颖要多。女孩子终究是要面子的,这种事毕竟是私事,知道的人多了,碗碗面子该往哪里搁?
所以,就此打住,是最好的选择。
碗碗也有些着急,又觉得难受,迎上众人的目光,碗碗忽然听见一丝裂痕的声响,来自心里,来自那幢名为“黄花大闺女的名誉与形象”的大楼。
随着众人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玩味,碗碗心中一凉,大楼的裂痕不断扩大,随即轰然倒塌,烟尘滚滚,那些她辛苦维持二十二年的名誉啊形象啊,随着尘埃落定,也跟着灰飞烟灭。
现在还是十月份,离愚人节还十分遥远,究竟谁大张旗鼓捉弄她。碗碗咬着唇,捏着信封,哪个不长眼的惹上我哦,千万别被我抓到,不然——
等着被净化吧。
当然,内心的小腹黑到底没有表现出来,碗碗勉强笑了下,低头仔仔细细把信封看了又看,忽然她灵光一闪,像抓住救命草一般抓住郭颖的手腕,“我说,如果是男孩子,信封会这么娘们吗?”
郭颖顿了顿,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不会。”
“所以说嘛。”不会是男孩子啦。
呼,误会解开!轰塌的大楼被注入能量,原地修复,碗碗舒了口气,咧嘴一笑,抬起手给自己发烫的脸扇风,好热啊。碗碗舒心地仰头,盯着“嘎吱嘎吱”转着的吊扇,刚刚因为紧张,脸上不自觉渗出的薄汗,刘海黏在额上,好不容易被吹干。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准备上课。”碗碗怡然自得地笑着。
她并没有注意,众人的目光并没有收回,甚至多了几丝意料之外的嘲讽。郭颖和怡佳扭曲地瞅她一眼,目光回到书本上,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
于是,在那个炎日的夏天,D市某大学发生了一桩“惨案”。四年级法学2班学生林碗碗十分悲剧地“晚节不保”了。
那次郭颖与她的对话影响深远,等碗碗反应过来,她悲催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澄清,如何辩解,都洗不掉“百合”的谣言,它就像强力胶一样,一直黏着碗碗,陪她走完最后的大学时光。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