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有心情开玩笑,自然说明身上已无大碍。韩枫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明溪又道:“韩大哥,你答应我件事儿呗?”
这是她第一次恢复他“韩大哥”的称谓,韩枫心中一暖,道:“什么?”
明溪道:“我要是死在你前边了,你就把我推下那石台吧。我……我真的怕被你吃了。”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然而银铃般的笑声听在韩枫耳中却有些刺耳。
韩枫握着她的手捏了捏,道:“那我要死在你前边,你也这么对我吧。”
“嗯。”明溪轻声应道。韩枫只觉手上一凉,却是明溪把手抽了出来,又摸着他的小拇指,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了过去:“这回别骗我啦。”
韩枫心中一酸,打勾勾在离都是女孩子才玩的东西,可他这时心中不忍,还是随着明溪的动作,大拇指跟她的大拇指对在一起:“明溪,我再不会骗你啦。”
这本身或许就是一句谎话,如果能够出去,他势必要骗她无数回,然而在这时,他说这句话却是实心实意的。
明溪似乎是怕冷,整个人几乎都偎在了他身上。韩枫背着她上石台后,为怕她被冷风冻着,连睡觉时也抱着她,这时明溪依偎过来,他自然而然搂着她,俩人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觉四周都是黑暗的,整个世界都是孤寂的,只有彼此才是能够依靠的,只有斗到倦时,才知何谓相依为命。
明溪靠在韩枫怀中,听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婉柔。她想着从也谛族的村落到雪龙山的一路上,自己见他一直那么抱着婉柔,那时自己生气,又何尝不是嫉妒。她一直想问韩枫和婉柔是何时相识,何时在一起,却怕问了之后徒增难过。而到这时,她终于不用再想这些事了。
她轻仰起头,道:“韩大哥,你这会儿心中把我当成什么人呢?”
韩枫想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我们俩能一起出去,我还是会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但如果就这么困死在山里,我想咱们就这么一起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韩枫的话算不上中听,但正因不中听,才显诚恳。明溪细细品了一会儿,只觉眼中湿湿的,两行泪又默默流了下去:“是啊,若出去了,咱们俩终究不能在一起的。原本我还有些怕死,可这会儿听了你说的,我……又不怎么怕了。”
她身子动了动,坐直了些,低声细语:“还记得目舟湖么?”
韩枫还没回答,已觉唇上一暖……因为看不见,其他的感知则更敏锐。他觉出明溪的唇是干裂的,但这个吻仍如以往那般让人沉醉。
他从没想过还有这一天,虽然是在这么绝望的时候,但他还是觉得心中被满满的幸福充溢着。起初是明溪主动,可随着两人的全情投入,不知何时韩枫已转身将明溪满满地抱在了怀中。
一片漆黑之中,彼此的世界里也只有对方,所谓代夷之别,敌我之分这时都被放下,石台上只剩下二人之间近乎渴求的索取。
而就在韩枫已经再控制不住自己时,明溪解他衣服的动作却让他忽然清醒了过来。他轻喘着气放开她,低声笑道:“别。”
明溪被他放开,也不禁羞红了脸,暗自侥幸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韩枫看不到她的窘样子。但她并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轻咬嘴唇,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这辈子恐怕只说一次的话:“你不愿意要我吗?”
“当然不是。”韩枫努力控制着自己,道,“你大病初愈,我……”
明溪脸上更烫,但仍大着胆子低声讲了下去:“我难道比婉柔还娇气么?韩枫……我……我……”
韩枫没想到她这时竟说起了婉柔,不由抱着她笑了起来,而明溪原本吞吞吐吐,被他这一笑,倒被激得将后边的话全都讲了出来:“跟戎羯人拒婚后,他们都说三公主这辈子都嫁不出去……韩枫,我不想嫁不出去,不想到死还是一个人……我……你答应了要娶我的……我不要当三公主……”
她还要再说,已被韩枫的吻把后边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他如她的身子一样是滚烫的,两个人如同两团火融在一起,却只想着,哪怕就这么烧下去,在一起被烧死也是好的。
这时,不会有人再去质疑是否还恨,是否还喜欢,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些愚蠢的问题。冰冷的圣城不再冰冷,山外已是初春,山腹中依旧冬寒料峭,可暖意融融,堪比三月江南。
未婚与男子赤身相对、肌肤相亲,这对从小受宫中禁令的明溪来说,以往几乎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可在这时,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如同疯子一样,只觉得自己的决定都是天经地义的。她没有负罪感,只觉如同献祭一般,虽然痛苦却心甘情愿。心中有着如被撕裂的痛楚,可这痛楚中,她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也全都被释放了出来。
她想哭,也想笑,她能感受到韩枫的幸福快乐,也觉得自己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快乐——这么多年,她只自私这一次,只为自己活这么一次。
山外有日月转换,山中始终黑幕遮掩,不知时辰。
不知不觉中,明溪紧搂着韩枫的脖子,再次泪流满面,而韩枫此刻已抱着她平静了下来。他仍压在她身上,亲她的面颊时才觉出她在无声地哭泣。
韩枫只以为终究伤到了她,不由自主慌了神,他忙不迭地找了毛披风裹住她,道:“我……我……很痛么?”
明溪在他怀中颤抖,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也说不出自己是为什么哭,只觉凭空得来了自己从不敢奢望的幸福,但这幸福只怕稍纵即逝。虽然韩枫就在她身边,她却依旧能感到失去他的痛彻心扉。而韩枫不知所以然的着急,让她的难过有增无减。
她的头靠在韩枫肩上,心中痛极时,不由自主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她咬得很狠,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他也感受到她心中的痛。然而这一口刚下去她便后了悔,她怕伤着他,但伤口的血腥味已经入了她的口。
她准备好了接受韩枫的责备,却没想到韩枫身子只微微一颤,甚至连躲也没有躲。他长叹口气,手从她的长发缓缓拢过,温暖将她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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